第61節
“嗯……”這個問題似乎讓盧卡茨抗拒了一下,但那也只不過是一下而已。很快,他就和電話那頭的項靈熙袒露了事實:“然后我就在電梯里把衣服脫了?!?/br> 地鐵u1線的車廂里,一個有著美好rou體的男人此刻格外引人注意。 雖說他現在的確是在一邊打著電話,一邊穿著衣服,但他剛進來的時候上身的確只打著一條領帶。并且,他還是和兩個穿著女裝的,身材魁梧的男人一起走進的地鐵車廂。 但奇怪的是,他身上的那種凌然以及冷冽的氣質卻讓人很難把他那種家長帶著小孩時會下意識地避開的邊緣人群歸到一起。 “把衣服脫了……?” 從他的手機聽筒里,傳來了一個很好聽的,疑惑又驚訝的女聲。 雖說被他故意壓低了的帽檐讓人看不清這個男人的長相,但這個車廂里正在注意著他的人卻是能從他嘴角邊溫柔的弧度猜到他說話時的語氣。 “對,我總得讓自己和他們一兩分鐘前見到的樣子有些不一樣?所以我就把上衣脫光了,就戴著一個帽子,打著一條領帶,還把體態也稍微變了變,主動去和兩個穿著女裝的男人聊了一會兒?!?/br> “這……這……” 電話那頭屬于項靈熙的聲音似乎有些糾結。那也讓剛要把襯衣的最后兩粒紐扣全都扣上的盧卡茨動作頓了頓,并很快追問道:“你很介意?” “不,不不不。我……我不介意。也輪不到……我去替你介意。我是說……我是說只要你自己不介意……” 此刻其實距離盧卡茨并不太遠的項靈熙似乎已經有些錯亂了。 這會兒她被在她腦袋里一下子橫沖直撞起來的好幾股情感弄得有些找不著北。 但是盧卡茨卻一點兒也不介意,反而很有耐心地聽著,聽著項靈熙的那些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話語。 盧卡茨所坐的這列地鐵終于動了,而盧卡茨也剛好把他的西裝外套又重新穿好。 在停頓了那么幾秒鐘之后,項靈熙終于找回她的思路,并義正言辭地向盧卡茨表達起了她的不滿! 維也納中央火車站的停車場, 項靈熙坐在車門和車窗全都緊閉的轎車里。 她的表情看起來和她說話的語氣一樣認真。 “但是我要告訴你,你這種什么話都不說一聲就把我丟在車里的行為是非常不負責的。前天你還表現得很不希望我和克拉默之間有著過分親密的友誼,但轉眼你就把睡著了的我丟給了手足無措的克拉默?!?/br> 在說完了這么一長段話之后,空氣突然沉默。 項靈熙感覺自己簡直一言難盡。她等了對方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盧卡茨的回應。 因而在這一刻覺得自己特別著急的項靈熙就接著問了下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覺得……我可能知道?!边@一刻,盧卡茨的聲音顯得有些遲疑,但他卻只是對于項靈熙所問出的那個問題感到有些遲疑。 可當他再次和項靈熙提起克拉默的名字時,他的聲音又會變得很是篤定:“而且我也覺得克拉默應該沒有這種方面的勇氣?!?/br> 不遠處火車在鐵軌上駛過的聲音“轟隆隆”、“轟隆隆”的傳來。那讓再次被對方氣到了的項靈熙感覺自己簡直咬牙切齒。 項靈熙:“聽著,總統閣下,我想你應該能聽到從很近的地方傳來的那些聲音吧?那些火車出站時候的聲音?!?/br> 盧卡茨:“對,我能聽到?!?/br> 項靈熙:“所以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擔心,我很可能會在一氣之下去買一張隨便到哪里的火車票,然后就把你給丟下了?” 盧卡茨:“不太擔心,克拉默會幫我看住你的?!?/br> 聽到盧卡茨的這句一本正經的回答,項靈熙氣得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盛怒之下的項靈熙甚至還用拳頭砸了兩下窗玻璃,那讓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的,沒有抽煙這個習慣的克拉默不自覺地又向后退了那么一小步。 這一回,盧卡茨終于意識到了他的那句十分誠實的回答是真的會徹底激怒電話那頭的項靈熙。因而他試著去解釋這句已經有些變了味的話語。 “但是克拉默會幫我看住你不是因為他接到了我下達給他的命令,而是因為你是我的……我的……”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說了?!?/br> 當盧卡茨在那句“你是我的……”后面停頓下來,并遲疑著要努力想出一個足夠合適的詞,用以描述電話那頭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自己的什么人的時候,他卻是被根本沒有聽出他話中深意的項靈熙給打斷了。 在習慣了最開始時的“說謊于無形”之后,再如此時不時地體會到這個男人在面對自己時所表現出的那種誠實……抑或說是坦誠,那是真的會讓項靈熙感到無力又泄氣。 每每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她都會不斷地告誡自己。 ——別生氣別生氣,他只不過是說了一句實話而已。我不能因為這個男人說了一句真心話就和他發火。 因而,在把那樣的話語又對自己說了一遍的項靈熙只得在這個時候告訴盧卡茨:“我知道我知道,我是你的……很重要的證人。你就不用再和我重復了?!?/br> “不,我想說的不是這個?!?/br> 當這樣一句話語從手機的聽筒里傳來的時候,盧卡茨說著這句話時的神情突然一下子隨著項靈熙又一下心跳在她的眼前閃現。 一個穿著高檔西裝卻又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人,他坐在維也納老舊的地鐵車廂里,蹙著眉又有些焦急。 項靈熙不知道此刻的盧卡茨究竟是帶著怎樣的表情和她說出的這句話。 但當她聽到那樣的聲音時,在她眼前渲染開的便是這樣的情景。 它當然帶著讓人心動的魔力。 “所以你想在這種時候和我說這些嗎?” 項靈熙原本只是想提醒盧卡茨,別在這種對他來說依舊危機四伏的時刻走神到別的地方去??呻娫捘穷^的盧卡茨卻依舊理解錯了項靈熙的意思。 又或者說……盧卡茨沒有理會錯項靈熙的意思,但他只是想要順著項靈熙的這句話說下去。 “不,那太不鄭重了?!彼聊艘粫?,而后終于用一種近乎寵溺的聲音和語調問道:“靈熙,等到海牙國際法庭的事結束了之后,你愿意……你愿意就我們兩個的關系,和我一起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嗎?” 這下,項靈熙臉上的那些輕松的笑意徹底消失了。 “你是說……就我們之間的關系……好好談一談?” 明白了盧卡茨話中意思的項靈熙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生怕自己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也生怕自己會在焦急之下把那些希望對方現在就跟自己挑明一切的話語脫口而出。 在好好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聲之后,她才反問道:“如果我說……我不愿意呢?” 盧卡茨:“那我就把你綁架到我的地盤上,再試圖讓你愿意和我好好地談一談?!?/br> 但是這一次,項靈熙卻再沒有因為盧卡茨的這句聽不出是真心話還是玩笑話的話語而生氣。 她甚至沒有對于盧卡茨的這句話給出正面的回應。 “五點三十七分?!?/br> “五點三十七分?” “對?!表楈`熙用帶著笑意的聲音,輕哼著說出威脅:“如果五點三十七分之前你不出現在那列火車的站臺上,你就死定了,尊敬的卡拉喬爾杰總統閣下?!?/br> 第84章 在說完那句話之后,項靈熙不給盧卡茨再和她說些什么的機會,并直接掛斷了電話。 但她此刻的心情卻并不像是她在剛才表現出的那樣——在聽到了盧卡茨近乎告白的話語后還依舊一下跳開,讓人不明白她到底是不是已經被打動了,更讓盧卡茨不能很快明白她到底愿不愿意讓兩人之間的關系更進一步。 當兩人之間的那通電話被掛斷,項靈熙呆愣愣地看了她的手機屏幕好長一會兒的時間,而后她又調出了已經被她轉存到這臺新手機里的,《維納斯的誕生》又看了好一會兒。 在克拉默走回來輕敲窗戶的時候,項靈熙才連忙收起手機,也向對方點了點頭,示意克拉默可以回到車上來了。 然而克拉默人都已經回到車上了,項靈熙卻是沉浸在先前盧卡茨對她說的那些話里,老半天都出不來。 【你愿意……你愿意就我們兩個的關系,和我一起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嗎?】 【如果我說我不愿意呢?】 【那我就把你綁架到我的地盤上,再試圖讓你愿意和我好好地談一談?!?/br> 那本來應該是讓人臉上帶著笑意的甜蜜回味,但同樣的雀躍心動卻是讓項靈熙不由自主地想起兩人在十年前的相處,也因此而表情漸漸僵硬起來。 此時克拉默的聲音傳來,也打斷了項靈熙的思索。 “嗨,我這邊剛剛得到消息,隊長已經甩開剛剛在追著他的那些美國特工了。我知道你可能之前就已經聽隊長親口跟你說了,但我還有個好消息。就是……我們也抓到兩個落在后面的美國人了?!?/br> 剛剛得到了這個好消息的克拉默急于和項靈熙分享,并在說完了那幾句話之后才注意到項靈熙此時的狀態。 她應當是陷入了一種疑惑和矛盾,以及令她心情并不愉快的沉思。 于是有些弄不清情況的克拉默反而讓自己臉上的笑容更明朗了一些,并出聲問道:“怎么了?” 項靈熙轉頭看了克拉默好一會兒,而后才在掙扎了之后帶著猶豫說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我……能跟你說嗎?” 克拉默實在是不太明白,和他說句話而已,怎么還要問能不能說。 于是他只是在感到莫名之后說道:“如果你想的話?!?/br> 項靈熙:“可是我還希望你能幫我保密?!?/br> 克拉默:“嗯,我會幫你保密的?!?/br> 項靈熙:“所以你能保證不把這些告訴你的卡拉喬爾杰隊長嗎?” 咦咦? 這、這好像就有點難了啊。 被瞬間男主了的克拉默在猶豫不決地想了好長時間才下定決心道:“只要他不問我,我肯定不會主動說的!” 項靈熙原本已經要開口了,可是一聽克拉默的這句回答,她瞬時就有了一種坐在車里當幾個小時的啞巴的沖動了! 可是眼見著克拉默都已經開始用那種很期待的目光看向她了,項靈熙只得在給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后開口說道: “你覺得……讓一個男人,或者一個男孩真正地喜歡上一個異性,那會不會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 “我覺得,那應該不會是一件特別難的事吧?” 得到了這個答案的項靈熙點了點頭,并試著省略當事人的名字以及當時的真正情況,和克拉默半真半假地說起了十年前的盧卡茨。 “很多年以前,我在維也納學習油畫。有一次……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去到瑞士滑雪,遇上了一個……冷冰冰的,又讓我很喜歡的男孩?!?/br> 在項靈熙提到那個“讓她很喜歡的男孩”時,克拉默下意識地替自家老大提起了戒備心。但很快,他又反應過來,項靈熙說的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于是他又慢慢地放下心來,卻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注意力,很認真地聽項靈熙訴說的那份過往。 “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很喜歡他了。只不過那時候我以為他只會從我眼前匆匆經過。沒想到,我們坐上了去同一個地方的車,他還坐在我的旁邊。但是我總覺得……在最開始的時候,他應該是討厭我的?!?/br> 項靈熙說得很慢很慢,仿佛每說一句話都在回憶一幕直到現在都依舊鮮活著的往日記憶。 在說到那句“他應該是討厭我的”的時候,她甚至還被牽動了內心深處的……那個當年才只有19歲的自己敏感的情緒。 就好像項靈熙自己所說的那樣,她真的是一個神經纖細又敏感的藝術家,每一絲情緒都會在她的腦海中變成一種顏色。 而回憶起當年的那種情緒則更是會讓先前還感覺十分甜蜜的項靈熙感到難受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