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這一次,感覺舒坦了的陳燁總算是很快回答,并語調十分順耳地說道:“當然。靈熙你快說快說?!?/br> 雖說這么容易就哄好了陳秘書,這件事原本應該讓項靈熙感到慶幸,但她反而為此心情復雜起來。但在對方的再次催促下,項靈熙到底還是接下去說道: “盧卡茨不打算搭乘飛機過去海牙。他打算從陸路走。但是按照他的想法,他會以個人身份過去出席聽證會。所以他不會帶衛隊?!?/br> “什么!他瘋了吧!” 這一條堪稱驚悚的消息讓陳燁再也顧不上他的個人情緒,也整個人都徹底警醒起來。天知道他有多么希望從項靈熙那里聽到一個她對于這個消息也并不十分肯定的回答。 可在這間豪華套房里待著的項靈熙卻是在深呼吸了一次后說道:“很遺憾,我感覺他沒有。而且他也知道他在做什么?!?/br> 在羅科曼尼亞的這座海濱小城,距離項靈熙下榻酒店僅三個街區的一輛正在行駛中的貨車車廂內,盧卡茨正在內置于此的秘密會議室里,與他的三名國家情報局高級探員一起探討這項堪稱瘋狂的計劃。 “請原諒,總統閣下。盡管我們現在已經看到了由肯特局長發給我們的,您的部分已經被列到了機密級別的履歷,可我還是覺得這項計劃有些太過冒險了?!?/br> 在三名被肯特局長緊急調派過來的專員中,那名擅長追蹤與反追蹤的高級特工首先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您不能,不能明知這一路上有這么多的危險卻還是離開衛隊單獨行動。這太瘋狂了?!?/br> 當這名探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看向了與他同時接到了這項緊急任務,也和他同樣在五分鐘之前才收到了下發材料的兩名同事。 顯然,這名擅長追蹤與反追蹤的特工想要讓自己的同伴和他一起去說服盧卡茨放棄這樣的想法。 但是已經做出了決定的盧卡茨當然不可能就此改變主意。 盧卡茨:“可我認為離開衛隊單獨行動反而會更安全一些。帶著衛隊目標太大了,而且和平時期我們也不可能帶著軍隊開進歐盟。這樣的示威意味太過明顯。 “再加上歐盟境內有那么多的美軍基地,只要他們真的勢在必得,那么,在我們經過一處偏僻地點的時候往那個地方丟下幾顆導彈就能解決一切問題了。接下去,他們要做的就不過是他們一直以來都最擅長的事了——編造謊言,掩蓋真相?!?/br> 聽著盧卡茨的話語,三人都變得十分沉默。因為他們知道盧卡茨說的是對的。片刻之后,他們之中似乎是有人要開口說些什么,可是盧卡茨卻在給他們留足了思考的時間后,又在他們真正說出些什么之前再次開口。 盧卡茨:“而且我也不可能以羅科曼尼亞總統的身份去海牙出席這場聽證會。無論國際刑事法庭最后是不是能真的把那幾項罪名安在我的頭上,這對于我們的國家來說都是一種羞辱。那么,如果我以個人的身份去到那里,我就肯定不能出動總統衛隊?!?/br> “可是您如果不幸死在了半路上呢?” 三人之中首先開口的,是他們之中的情報整合專家。而且這名高級特工一開口,說的就是通常情況下讓人最想避開卻也最為關鍵的問題。 他說:“我十分認同您剛才的說法,總統閣下。如果那些外部勢力真的對于這件事勢在必得,那么如果我們出動總統衛隊,反而會讓目標變得更大。但是我也同樣不能認同您想要完全脫離衛隊,秘密地自行前往海牙的想法?!?/br> 在情報整合專家說出了他的看法后,那名追蹤與反追蹤專家也不再沉默。 事實上,他雖一直認真聽著他們的總統閣下所說出的那些話語,卻也一直把些許的注意力放在了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那個平板電腦上。 在他們見到盧卡茨的五分鐘前,他們三人的平板電腦上才被傳輸了盧卡茨過去的履歷。并且,在他們的這場會議結束之后,這份保密級別已經很高的檔案就會從他們的平板電腦上被自動刪除。 或許是檔案上的那一段段的,屬于盧卡茨的過去經歷以及驚人數字實在是讓人太過驚嘆,讓這名特工不自覺地把它看了一遍又一遍。 而現在,這名追蹤與反追蹤的專家則在把這些全都記在心里之后說道: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您曾去到過最危險的地方執行最危險的任務。也知道您曾和美國的海軍陸戰隊隊員合作,在他們的同一項任務已經失敗了兩次的情況下,又成功從恐怖分子的手里解救了他們的科學家?!?/br> 眼見著這名高級特工說出的一連串對于盧卡茨過去成績的高度贊揚似乎已經成為了他想要對盧卡茨說出贊同的前奏,他的另外兩名同事開始毫不掩飾地看向他。 但是不用眼睛的余光都能確認這一點的追蹤與反追蹤專家卻是目光不離開盧卡茨地話鋒一轉道:“但您現在的身份到底不同于以往。這種風險是我們承受不起的?!?/br> 說完之后,追蹤與反追蹤專家才看向自己的那兩位雖未曾見面,卻早有過耳聞的同事,并對他們露出了一個笑容。 但是似乎已經打算好了要一意孤行的盧卡茨卻是對于底下人的這些小動作并不在意,而是問道:“如果這種風險是值得的呢?” “這種風險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是值得的?!比呒壧毓ぶ形ㄒ灰粋€從進來到現在都一直沒有發表過看法的刑訊專家在此時終于開口。 刑訊專家說:“您根本就不該出席那場荒謬的聽證會。對于我們羅科曼尼亞人來說,如果我們自己都不能對于某個案子給出公平公正的判決,國際刑事法院就更不可能了。而且我們也從來就不信他們的那些鬼話?!?/br> 說著,這個沉默寡言的高個子沉默了一會兒,并帶著絕對不好惹的氣勢繼續說道:“如果他們還打算在自說自話的聽證會后強行把你從羅科曼尼亞帶走,也質疑您身為總統的合法性,那就讓他們盡管過來!” 在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刑訊專家還沒能抑制住怒火地用力敲了一下這張被焊死在了車廂底部的桌子,讓放在上面的幾臺用來閱讀資料的平板電腦都猛烈地震了一下。 現在,這三名被肯特局長臨時調來的麾下愛將都已經說出自己的看法,也滿臉都是對于盧卡茨這項計劃的,明顯的不認同。 他們的想法其實很好懂——既然他們的總統已經說了要以他個人的身份去到海牙的想法,那么在這件事上,他們也自然可以不那么的顧及總統的身份,并說出反對。 但是盧卡茨卻并未因此而流露出任何不悅的情緒。 相反,他還在看了這幾名特工之后露出了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中的笑容。 “我是羅科曼尼亞的總統,也是一名努力在保守和激進中找到一個平衡點的,務實的政客。再早些的時候,我還是一名特種突擊隊的隊長。對于我的任何一個時期的身份來說,只要可能帶來的回報足夠高,任何風險都會是值得冒的?!?/br> 第42章 三名在各自擅長的領域里都足夠出色的高級特工沉默下來,并看向盧卡茨,等待他繼續說出那“足夠高的回報”。 “你們可能想象得到,當我的專機被導彈襲擊的那一刻,我的內心應該是很惱火的?!?/br> 三名特工都十分理解地點了點頭。 于是盧卡茨又毫不掩飾地說道:“盡管具體的分析報告還沒出來,但我認為這應該是從羅科曼尼亞國境內向我發射出的導彈。社民黨的哈桑應該和這件事有關,美國人應該也插了一腳。 “因為他們一點也不希望看到我達成我的政治夙愿,也不希望看到前羅科曼尼亞的國家一個一個地又重新回歸。但是我雖然知道這一點,卻很難拿到證據?!?/br> 三名特工猶豫了一會兒,而后動作很緩地點了點頭。顯然他們對于盧卡茨接下去要說的話語已經有了些許的猜測,卻并不說話,也不是那么敢于說出那個即便作為猜測也顯得過于大膽的……盧卡茨可能的想法。 于是他們只能帶著遲疑和忐忑,等待盧卡茨自己說出那些。 在這時候,已經想好了要速戰速決的盧卡茨并沒有和他們賣關子,而是直入主題地問道:“如果我以個人的身份從陸路去海牙,你們認為這波人再對我動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刑訊專家:“百分之百?!?/br> 追蹤與反追蹤專家:“百分之百?!?/br> 信息情報整合專家:“百分之百,毫無疑問的?!?/br> 三名高級特工在盧卡茨問出那個問題后都仿佛回答搶分題那樣毫不猶豫地給出了他們的回答。 而后,得到了這三個近乎完全一樣答案的盧卡茨接著說道:“對,他們肯定還會再對我動手。同時我也相信打算這么做的只會是同一撥人。那么如果我走在前面,你們跟在后面給我提供各項信息支持卻不直接動手。但是等我把那些家伙解決了之后,你們再來把他們帶走,從他們的嘴里問出我們想要知道的情報,你們覺得這個打算怎樣?” 在聽到了盧卡茨的這項計劃后,三人中的那名刑訊專家雖依舊還是一副不認同的表情,卻是來了興致。更甚至……他還認為,如果不去想他們的總統閣下可能在這項計劃中冒的風險,那么存在于假設中的這項計劃簡直美妙得不可思議。 于是刑訊專家順著盧卡茨的話說下去道:“總統閣下,我猜在您的計劃中,您打算把那些被解決的倒霉鬼交給我?” 盧卡茨表現得極為理所當然:“當然。這就是我讓肯特局長把你調來的意圖?!?/br> 刑訊專家又追問:“必要的時候我可以采取比較殘忍的手段嗎?” 盧卡茨顯然沒能想到他的刑訊專家居然還會問他這樣的問題,而他的表情也是如此告訴對方他的這一想法的。 在和那名刑訊專家的視線相接,也直面了對方真誠的疑惑后,盧卡茨不遮不掩地說道:“只要表面上看起來別太過分,其它的小傷你可以說是我做的。畢竟他們可是想要我的命,打斗中出現一些暴力行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有的時候,他們也可能在襲擊我的過程中‘誤傷’他們的同伴。你說呢?” 盡管盧卡茨在平日里的樣子以及他的一系列政治主張已經足夠符合他的性格,可他在進入這間秘密車廂后的表現以及所說出的話還是讓那三名高級特工跌破了好幾副眼鏡! 聽到這些的刑訊專家深吸一口氣,并且就差沒在臉上寫出“心動”這個詞了。 眼見著一起來的國家情報局同事里有一名已經近乎被總統說服,也可能馬上就要倒戈。另外兩名特工感覺自己簡直坐立不安。 現在他們總算是明白了,為什么偏偏是找到了他們三個過來!因為他們三人在各自領域內的絕對專長是最適合用來協助總統本人完成他這項計劃的。 看到身旁的那名擅長追蹤與反追蹤的特工還在舉棋不定,負責信息情報整合的那名特工試著開口問道:“我猜……您應該不打算只是把這些人帶回羅科曼尼亞?” “當然?!?/br> 在毫不猶豫地給出了一個斬釘截鐵的回答后,盧卡茨接著給出了理所當然的補充說法: “你們在歐盟區抓的人怎么能隨隨便便就帶出歐盟區?雖然相似的事,以色列的情報部門也曾經做過,但我并不打算讓我們的國家情報局也這么招搖。你們只能把這些人作為補充證人也一起帶去同在歐盟區的海牙。關于這一點,我會讓我的律師事先和法庭打個招呼的。就說我們還會有數名因為身份敏感而事先不能公布名字的神秘證人,會在聽證會的當天出現?!?/br> 可想而知,當那三名雖然有著很多手段,卻大致還能算得上是“守規則”的高級特工聽到這番話語的時候,他們到底會如何被盧卡茨在某種意義上的無恥以及不按常理出牌給震驚與征服。 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些手段在他們看來,從來就是那些對待弱勢國態度強硬的超級大國以及利益共同體才能做出來的,讓他們恨得牙癢癢的。 但是等到他們的總統閣下用如此理所當然的語氣說,他也要順著對方的陰謀和規則做出這種事的時候,他們卻會覺得如此愉快。 那名負責信息情報整合的特工很快就舉起了手,并以這樣的動作來無聲地告訴在座的幾人,他已贊同并打算加入總統的這項計劃。 見此情景,在幾分鐘之前就已經被他們的總統用真誠說服了的刑訊專家也舉起了手。 這下,三人就全都看向那名會在這項計劃中負責追蹤以及反追蹤的特工。 這讓那個看起來其貌不揚的男人感覺自己壓力很大很大。并低著頭仿佛呢喃一樣地說道:“我還是覺得這項計劃需要冒的風險太大?!?/br> 三人依舊看著他,帶著笑意卻一言不發。 “我……我的確是在總統競選中把票投給了卡拉喬爾杰總統閣下,也總是無條件地擁護您的任何決議……” 按照這句話的句式以及話語中的邏輯,擅長追蹤與反追蹤的這名特工應該接著說——可我真的不能對您的這項計劃表達贊同。 但是這名特工在就要說出最關鍵的那后半句話的時候停頓了一會兒。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看向盧卡茨的時候,他突然一下一拍桌子地站起來,并大聲說道: “好吧,那就做吧!” 這樣之后,在秘密車廂里的四人就都笑了起來。盧卡茨起身,和他們三個依次握手,而后就去按下車廂里的一個綠色指示燈。 這意味著,他們的這次秘密談話已經結束,他們可以返回酒店了。 當貨車開始掉頭返程的時候,盧卡茨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幾部加密手機,并根據上面貼著的標簽把它們發給三人。 盧卡茨:“你們有24小時的時間來挑選你們負責的行動小組的人選。原則上我不會干涉你們的選擇,但我希望你們能把自己負責的小組人數控制在12人之內。人數一多,行動起來就會不方便了?!?/br> “那么我們這三個小組加在一起也只能有36人?”信息情報整合專家似乎對這個數字有一些疑慮,并說道:“考慮到您在這一路上能遇到和解決的……‘證人’都不止這些,如果我們只帶這點人手會不會太少?” 盧卡茨:“我們可以只把最有價值的帶去海牙。至于剩下的,我自有打算?!?/br> 當盧卡茨說完這句話,回到了出發地的貨車也停了下來。而在車門打開之前,車廂里的大燈暗了下來。車廂內的四人全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門口處的信號指示燈上。只見這個指示燈以事先約定好的那樣,以一個特定的頻率亮起來,這意味著外面沒有異動,也很安全。 又是十秒之后,車廂的門才被打開。 走下車的盧卡茨向那三名被精挑細選出的羅科曼尼亞國家安全局精英揮手道別,而后就回到了這間酒店,也在數名保鏢的陪伴下去到了項靈熙所在的樓層,以及她所在的那個房間。 或許,就連盧卡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當他的保鏢用房卡刷了一下電梯里的讀卡裝置,并按下項靈熙所在樓層的數字時,他的心情就開始變得輕松起來。而當他走向那個房間時,他更是連腳步都變得輕松起來,一掃先前雖有些躍躍欲試卻依舊有些沉重的那種感受。 當盧卡茨走到了項靈熙的房門前時,他終于意識到了這一點。 要去按門鈴的手因此而在抬起后停在了那里。 或許是因為盧卡茨停在那里的時間太過長了一些,跟在他身后的那兩名保鏢在互相間對視了一眼后輕聲叫出他們對于盧卡茨的稱呼,似乎是在詢問對方有什么不妥或者是否需要改變行程。 對此,盧卡茨只是搖了搖頭。他抬起的手最終沒有選擇按響門鈴,而是敲起了項靈熙的房門。 盧卡茨先是敲了三下房門,又在相隔數秒后再次敲了三下房門。 房門就此被里面的那個人打開??墒情T雖打開了,里面卻依舊拴著防盜鏈。而把頭發扎了起來的項靈熙則就從那個并不大的縫隙里歪著腦袋透出她的那雙很明亮的眼睛來。 在確認了門外站著的人是盧卡茨之后,項靈熙露出了笑容,并在說出了“稍等我一會兒”后把門關上,又在把防盜鏈解開后很快把門打開。 這下,盧卡茨才看清了項靈熙現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