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節
“暫時不用。盧陽舉報的那幾位呢?” “五組發言,他們承認了糧食存在重金屬污染的事他們一直都知情?!?/br> 不只他們知道,楚南的權力集團都知道,這是個不可言說的公開秘密,如皇帝的新衣。 他們覺得自己很冤枉,相比上面的大領導,他們只是小人物,但因為他們身處第一線,所以潮水一漲,第一批被淹就是他們。 他們也有為自己辯白的說辭:糧食重金屬污染是歷史遺留問題——他們的前任在任時就已經存在這個問題了,只是前任們運氣好,在任時問題沒被爆出來。 他們的運氣也不是不好,一直沒有遭遇外敵,敗就敗在內部出了叛徒,也就是盧陽同志,這位同志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本來前途無量,可就是因為沉不住氣,害人害己。 “嗯?!背体\繼續問,“環保局那邊呢?” “七組發言。我們接觸了一些環保局的人,目前有一位處長愿意為我們提供信息,但他想見你?!?/br> “嗯?他知道我?” “他沒明說,但應該是知道你。他家有親戚也在從政?!惫烙嬍菑哪硞€渠道知道了程錦的一些事,然后出于某些考慮想投誠。 “那今晚見一面吧?!苯裉焓枪ぷ魅?,白天要上班,就不耽誤人家工作了。 “好的,我通知他?!?/br> “嗯。還有其它事嗎?”程錦感覺已經說得差不多了。 “boss,昨晚的事怎么說?六組發言?!?/br> “路面下是否還有暗坑的勘探工作會有專家去做。至于昨晚的意外,我不會忘的,該付出代價的人跑不了?!?/br> 和行動組溝通完后,程錦問葉萊他們:“你們有什么發現嗎?” 游鐸道:“龔浩調查的酒廠和其它食品公司工廠生產的產品的檢驗結果出來了一部分,是含重金屬?!?/br> “酒里也有?”步歡問。 游鐸點頭。 唉。 不過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午飯時,一組來電,說請到李總了。 李總本來也想跳樓,但他沒舍得,最后還是跟一組走了。 然后他毫不客氣地出賣了馮炎,說馮炎在童如虹把芯片交給他保管后立刻就聯系了他。 但他并沒有銷毀或調換芯片,馮炎交給程錦的芯片就是原版。 龔浩的事他堅稱自己不知情。 對于童如虹的自殺,他表示很惋惜。 九組被坑的事,他也說不知情。他承認他是有叫馮炎約程錦出來見面,但他說自己沒有壞心思,只是想見見程錦。 程錦道:“他在說笑話?” 一組委婉地道:“boss,這種老油條心理素質很好,估計他還能扛好一陣子?!?/br> 畢竟程錦說不能使用暴力,那就只能耗著。 有些人死豬不怕開水燙,餓狠了困極了他就招供,等吃上飯了補完眠了他就翻供。反反復復,說話跟放屁一樣。但你一時半會兒還真拿他沒辦法,只能跟著他耗著,耗到他受不了這種生活狀態,自己接受現實求解脫。 “行,我知道了,先看著他吧?!背体\最后這么說。 “好的?!?/br> 下午,景行止打電話過來跟程錦說,已經幫他找好了地質勘探專家,兩小時后能飛到唐城。 “好,那就今晚開工?!?/br> 景行止笑說:“你也太扒皮了,讓人家一下飛機就幫你干活?” “晚上車少,查路方便?!背体\道,“今晚先把幾條主干道查完,其它的可以慢一點?!?/br> “行吧行吧,你自己看著辦?!?/br> “那個環保專家組什么時候能過來?”程錦問。 “再過幾天吧。怎么了?” “楚南這么大,他們轉一遍需要不少時間吧?” “應該吧?!?/br> “那就他們別磨蹭了,早點過來?!?/br> “誒,你可真是心急。好吧,我去催催,但我又管不到那些專家身上,估計催不動他們啊?!本靶兄拐娴氖遣患?,程錦懷疑他可能還在腹誹自己皇帝不急太監急。 程錦道:“那你把名單給我,我來催?!?/br> 景行止卻又不肯,“還是我來吧,我感覺讓你去催會催出事來?!?/br> “你做事……太磨嘰了?!背体\掛了電話。 景行止大笑,自言自語:“其實要對付他很容易?!?/br> 好言好語地哄著就行,程錦遇強則強,遇弱心軟——不好意思跟人翻臉。嘖,臉皮薄是要吃虧的呀。 …… 程錦能通知六組和八組去接地質專家組,然后協助他們找坑。 后來專家組忙了好幾晚才查完全城的公路,總共找到三個坑,其中有一個正位于九組當時走的那條線路上。 三個坑似乎不多,但如果都能用在刀刃上,那也很不得了了。 第166章 食為天10 晚上,程錦要去見環保局那位愿意給他們提供信息的處長。七組過來接他,開了新車過來。 小安問七組的人:“目的地是哪里???我們得選一條安全的路線?!?/br> 近期大修的路要排除掉,路面下有大型排污管道系統的路也不能走,高架橋也最好別上,整條匝道垮掉的事也是發生過的…… 七組問:“需要更換見面地點嗎?換一個近一點的地方?” “不用這么麻煩?!背体\道。 七組便把現在的會面地點告訴小安。 小安抱著電腦編了一會兒代碼,很快運行結果出來了,電子地圖上顯現出了三條線路,“這三條是最近的,你們說選哪條好?” 七組比較了一下,選了中間那條,“這條路況最好?!?/br> 新車比之前那輛車大一點,內部布置得更加舒適,也更加安全,椅子是很結實防震的款式,而且還配有安全帶。 司機道:“這輛安全系數很高,最算掉坑里,問題也不大?!碑斎?,前提條件是坑的深度沒有超標。 程錦坐在椅子上感受了一下,很穩固,當然,犧牲的那輛車上的椅子也是很牢固的,因兩輛的椅子都是固定在車廂底上的……楊思覓突然側坐到程錦腿上,程錦反射性抱住楊思覓的背,仰頭去看他,“怎么了?” “沒什么?!睏钏家挶Я讼鲁体\的腦袋,然后在程錦身側的椅子上坐下。 程錦笑看著楊思覓的動作。 環保局的那位處長叫杜心平,是個年輕人,比盧陽更年輕。 程錦戴上眼鏡,粗略地看了下他的履歷,非常一帆風順,“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的那種順暢。 杜心平也在觀察程錦等人,他家中的長輩跟他分析過,程錦是那種辦事的人,能力不錯,沒有根基,沒有傾向,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某些事才會是由他來辦。 長輩還跟他提起過楊思覓,不是八卦他和程錦的關系,而是說多年前他曾見過楊思覓一面。 當時楊思覓還很小,約莫三四歲,聰明漂亮,很拿得出手,所以被他外公帶來參加聚會,還給大家唱了首兒歌——沒辦法,不管是誰家孩子,都難免被拉出來給大家表演節目逗趣兒。 這是件小事,但值得注意的是,當時在場的客人們仕途最平順的現在已經走到最高那一層了,如同他長輩還記得這個孩子一樣,其他人想必也記得,只要他不作死,沒人會動他。 程錦和杜心平互相客套了幾句,然后進入正題,聊起了楚南的環境污染問題——這囊括了糧食重金屬污染問題。 杜心平對楚南的工業了解得比較深,很多細節是程錦他們這些外行人所想象不到的。 程錦邊聽他說邊想,有個知情的內行人在是比較方便。 他又回顧了一下杜心平的簡歷,此人當初會登上楚南這條船當然不是隨機選擇的,其中存在著家族勢力的作用,現在他想下船,這肯定不是說下就能下,得壯士斷腕,他家會傷元氣,傷多少,那就看他家的能力與時運了。 杜心平家差不多也是這么考慮的,趁著還有機會下船趕緊下,總歸比跟著大船一起沉入水底來得好。 兩個月前,誰也想不到大船可能會沉。就算盧陽把事情捅到上面去了,大家也覺得沒什么大不了,因為這是不能被展現在陽光的事,也因為這事牽連非常廣,所謂罰不責眾。 沒人想到后來會風云突變,上頭居然想嚴查此事。 查當然是要查,有人實名舉報,那總是要查的。 但楚南的糧食金屬污染問題本可以辦得低調,不是說輿論上的低調,而是水面水底都平靜的那種低調,想要達成這樣的目標,那得由楚南自己人來辦。 可是最終來的卻不是楚南陣營的人,而是敵方,是他們先前屢次得罪過、現在得罪得更狠的人。 大家一得到消息,立刻感覺大事不妙了。 當然,大家的認知不同,有些人覺得“我的地盤我做主”,己方勝率很高,有些人覺得情況危機只能你死我活了。 大家屁股坐的位置也不同,有些人的屁股是已經焊在楚南這條船上,有些人還有機會下船,例如杜心平。 下不了船的只能更加用力地抱著船柱了,這樣在船震蕩時,至少不會被甩到水里去,而且,或許只是震蕩幾下很快就又風平浪靜呢?現在不抱緊了等風平浪靜時肯定是會想買后悔藥,而船主是不會賣給你的。 ——不管船上的人如何糾結,程錦是無知無覺的。 船有洞,那就補洞。至于沉船,他本來是沒想過的。 他沒想掀什么風浪。在他看來,天氣雖然有點陰沉,可能有雨,但不會是暴風雨。 他預料了某些人會緊張,甚至瘋狂,但沒料到他們會集體“狂歡”。 九組出事時,各部門都有動靜。程錦這才發現,事情比自己預想的復雜。那些人是在表明立場,也就說事情已經不是單純的糧食金屬污染問題了,而是陣營問題,也就是所謂的“權力的斗爭”,只有勝負,不可能和局——和也是輸方求和。 程錦當然是得贏的。 大概一開始就不是單純的糧食問題。 他在身份認知上有錯誤,以為自己是修理工,但其實是銷毀員。 但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炸藥已經炸開,無法暫停,也不可逆轉,只能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