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南宮夜站了起來,冷哼一聲:“本王到現在還沒和他算賬,算他命大。你有什么臉跑來質問我?” 高霜霜慘淡的唇蠕動幾下:“你、你在其他女人房里——” 南宮夜笑了聲:“那又怎樣?” 高霜霜幾乎站立不住,手扶住桌子:“你——!”聲線顫了顫,如泣如訴:“我以為……你待我是真心的?!?/br> 南宮夜看著她,自嘲的笑了笑:“本王還不夠真心么?”他走到少女面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本王為了你,饒了你皇兄的一條狗命,讓你們兄妹二人,繼續享用榮華富貴。當年你父皇殺我滿門時,可曾對我有此恩惠?” 高霜霜眼里蓄起眼淚,似是斷線的珍珠,不停流下來。 他到底無法忘記從前的事。 殺父之仇,滅門之仇,在他心里,遠遠重于她。 南宮夜甩開她,負手而立:“高霜霜,是不是本王對你太好了,令你產生錯覺——”他回頭,目光冰涼:“你不是王府的女主人,更不是本王的妻子,你名為公主,實際上,不過是本王的階下囚?!?/br> 高霜霜慘笑道:“原來……原來?!彼c點頭,又笑又哭,眼淚止都止不住,喉嚨里卻發出絕望的笑:“我以為你還是有一點良知的,我竟以為……原來都是我自以為是的錯覺?!?/br> 她轉身,踉踉蹌蹌地沖了出去,差點撞上剛好走過來的一個人。 阿嫣回過頭,望著公主跌跌撞撞小跑著遠去的背影,沒什么特殊的反應,踏進偏廳的門檻,站在門邊,看著正前方的男子。 南宮夜背對著她站立,另一邊則是沉默的席寒。 過了一會,席寒小心翼翼開口:“王爺,瑯琊長公主這么回宮,只怕不妥,是否要屬下前去——” 南宮夜煩躁地打斷:“沒你的事?!?/br> 他知道阿嫣已經來了,卻不想回頭。 昨晚,他為何要在巧惜房里留宿? 他又夢見童年舊事了,這次卻不是旖旎的風月,也不是那個卑微怯懦的女人,而是熊熊火光,老管家抱住哭泣的他,死命地奔跑,遠離那座燃燒的宅院。 身后,尖叫聲、痛哭聲,此起彼伏。 老管家捂住他的眼睛,對他說:“別看——小少爺,別看,別聽?!?/br> 他把老管家的手拽了下來,瞪著血紅的眼,回頭死死望住那一片火海。 怎能不聽?怎能不看? 那是他的父母,他的meimei的哭聲! 他是否……對高家,太過心慈手軟了? 因為高霜霜,他心軟了,可他怎么對得起九泉下的父母,meimei?怎對得起南宮家無辜慘死的一百余口人? 他決不能再退讓。 身邊傳來一聲茶杯輕輕放在盤中的脆響,如珠玉落銀盤。 南宮夜驀地轉身,看見那名紅衣女子不知何時已經坐下了,自顧自品著一盞茶,只當他和席寒不存在。 他哼了聲:“放下。那不是給你的茶?!?/br> 阿嫣看了一眼屋外:“你的客人走了?!?/br> 南宮夜道:“那也不是你能碰的?!?/br> 阿嫣笑了笑,放下茶盞,不同他一般計較。 南宮夜沉著臉落座,吩咐侍女奉上熱茶,看著悠閑自在的女人,揚起眉:“本王今天得到一條十分有趣的消息,所以請你一起來聽?!?/br> 阿嫣點頭:“好啊?!?/br> 南宮夜臉上現出一絲諷笑,轉向席寒:“說?!?/br> 席寒站了出來,對著主座上的人道:“屬下派出的探子昨夜回來了,經過數月堅持不懈的努力,他們排除萬難,終于查出了邪教首領的廬山真面目!——有畫像為證,絕對錯不了?!?/br> 南宮夜唇角揚起,看了阿嫣一眼:“聽清楚沒有?” 阿嫣盯著席寒,目光流露出幾分興趣:“這倒是真有意思?!?/br> 南宮夜冷笑:“除了高懷秀那小子,還有一個人,我也是不會放過的。他救了你的性命,想必你對他的感情頗深?!?/br> 阿嫣看也不看他:“先說那個頭目的事,我想聽?!?/br> 南宮夜重重哼了聲,對席寒道:“說下去?!?/br> 席寒拿出一幅簡陋的畫像,抖了開來。 那上面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肖像,穿著再普通不過的麻衣,頭發短短的,還沒長齊,雙手合十,是僧人行禮的手勢。 席寒把畫像交給南宮夜,鄭重道:“王爺,那邪教的頭目,就是當日逃出王府的蘭陵君,他對您心存怨恨,所以創建邪教伺機報復。這幅圖,就是我們的人,趁他外出招攬教眾的時候,偷偷畫下的?!?/br> 阿嫣輕輕笑了一聲,眉眼彎起:“還真出去招攬教眾啦……小和尚雖然不聰明,倒是很努力?!?/br> 南宮夜聽見她的笑聲,轉過頭:“你還笑的出來?” 阿嫣道:“為什么不?” 南宮夜看著手中男子的畫像,好久沒說話,突然手指用上幾分內力,直接將那畫像震碎。他看著阿嫣,道:“我既然查到他的身份,離他的死期,也不會太遠了?!彼滞A艘粫?,揚手灑掉碎片,厲聲道:“他蓄發還俗了,那代表——你和他,果然有過jian情!” 阿嫣平靜的與他對視:“王爺,你這么激動作甚?我又沒否認過?!?/br> 南宮夜氣結,胸膛起伏不定,神色更為陰沉:“后天晚上,高懷秀就會過來赴宴,等到那時,本王要你親眼看著他死在你面前,本王要親手折斷他的雙臂,令他受盡世間痛苦而死!” 阿嫣看了看他:“隨便啦?!?/br> 南宮夜咬牙道:“你莫以為本王是隨口這么一說——” 阿嫣走向他,抬起一只手,南宮夜下意識的往后閃開,她笑了笑,那只手輕輕落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隨便,你高興就好?!?/br> “……” “至于那和尚……”阿嫣放下手,奇道:“你們為何認定頭目一定是他?” 南宮夜嗤了聲,冷笑道:“除了他還會有誰?他嫉恨本王得到了霜霜,又恨本王折辱于他,所以策劃這一場陰謀?!?/br> 阿嫣慢慢道:“可他不像那么有夢想的人——” 南宮夜冷聲截斷:“從他劫走你的那刻起,他早已不是當年光明寺中的蘭陵君。倒是你……”他看了一眼神色平淡的女人,胸口又覺得沉悶起來:“……這么多年了,你還是一樣蠢。你以為他是什么好人?他用完你,把你送進宮,就是想籠絡高懷秀,可笑你始終看不出他的陰險意圖?!?/br> 阿嫣嘆氣:“我是真的看不透。我只知道,我走的時候,他好傷心的?!?/br> 南宮夜脫口道:“那是裝的?!?/br> 阿嫣點頭:“你說是就是吧?!钡攘艘粫?,又問:“王爺,還有事嗎?沒事我先回去了,你忙你的殺人大業?!?/br> 南宮夜看著她走向門外,忽然道:“阿嫣?!?/br> 女人站定,回身看他。 南宮夜籠在袖中的手握了起來,臉上卻沒什么表情,開口,嗓音略顯低沉:“世間男子皆是如此……蘭陵君擅于偽裝,高懷秀只是無能?!?/br> 阿嫣皺眉:“我聽不太懂你的意思?!?/br> 南宮夜的喉結動了動,聲音有點?。骸叭羲麄冇斜就跻话氲膶嵙?,對你會是另一副模樣。你以為他們對你的好,不過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br> 阿嫣總算聽明白了,笑笑:“王爺的意思是,天下烏鴉一般黑,你不好,他們也沒好到哪兒去?!?/br> 南宮夜不語。 阿嫣便又笑了一聲:“這道理不用你教我。在我心里,你們都是浮云過客,過上幾十年,我一個都記不住?!?/br> 南宮夜一滯,還想再說,對方已經走了,他只好把氣都發泄在茶盞上,摔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 * 夜里,后院寂靜無聲。 直到后半夜,阿嫣的房里才有了一點輕微的聲響,老古董豎起兩只耳朵,聽見關門的聲音,小小聲喚道:“宿主,是你回來了嗎?” 阿嫣不曾點燈,坐到梳妝臺前:“是?!?/br> 老古董松了口氣:“你去哪里了?這大半夜的不見人?!?/br> 阿嫣漫不經心:“去了兩個地方,先回了一趟樓外樓大本營——” 老古董接口:“提醒蘭陵君,叫他小心點?” 阿嫣道:“不,叫他們趕緊的制作一批新的令牌出來,早上后院里的巧惜夸我好看,我覺得她有入教的潛力?!?/br> 老古董:“……”他緩了一會,又問:“還有一個地方呢?” 阿嫣沉默了一會,突然低低笑了,拖長語調:“去了王府的庫房,拿了一件好玩的東西,留著后天晚宴助興?!?/br> 她抬起手,透過稀薄的月光,隱約可見手里拿著一個小瓶子:“真叫人期待?!?/br> 老古董疑惑道:“這是……” 阿嫣抿唇一笑:“情絲之毒?!狈畔缕孔?,小心藏好,又道:“試出來的解藥被我毀了?!?/br> 老古董更加奇怪:“宿主,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嫣看了它一眼:“——考驗愛情和友情的時候到了?!?/br> 第83章 王府賤妾(十五十六) 京郊樓外樓。 美顏盛世教大本營。 深夜,庭院的樹上掛滿紅色的燈籠, 正中央的空地站了足有上百名教眾, 許多人手里都執著火把, 火光照亮了一張張滿懷期待而又振奮的臉, 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眸望向最前方的右護法。 那是一名書生打扮的青年男子,頭上還戴著米色的方巾,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同跟在他身后的幾名魁梧武者相比,顯得更加斯文瘦弱。 阿月站在角落里看著,有些好奇,問身邊的人:“他入教還不足月, jiejie怎么就把他封為右護法啦?” 那名教眾答道:“回副教主, 聽說是教主親口封的——此人雖然十分沒用, 連掃院子的大娘都打不過,還曾被養在后院的大白鵝追的抱頭亂竄,但他寫的一手好文章,還擅長畫人像, 教主說他是個優秀的人才, 于是破例提升他為右護法,命他負責教眾的動員工作?!?/br> 阿月點點頭:“原來如此?!?/br> 這時,只見右護法高高舉起一副畫像,振臂一呼:“教主在上——” 畫像栩栩如生,落筆巧妙,畫的正是一名迎風而立的紅衣女子, 眉眼精致,眉心點著一滴血色的朱砂,分明是嬌柔纖弱的身影,偏生舉手抬足之間,自有一股風流態度,氣勢如虹。 底下的人群sao動起來。 眾人紛紛單膝下跪,如同暗色的浪潮起伏,他們齊聲唱誦道:“教主美顏盛世,千秋萬載!吾等誓死追隨教主左右!教主花容月貌,傾絕天下!吾等甘為教主馬前卒,鞠躬盡瘁,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