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當晚,宿主又開始纏著和尚了。 蘭陵君潛心禮佛,手捻佛珠,阿嫣趴在他身邊,下巴枕著他沒傷的那條腿,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眸,秋波流轉之間恰似萬朵桃花開,虧得蘭陵君沒睜眼,才逃過那沼澤般危險的目光。 后來,阿嫣的手不規矩起來,順著他的衣擺探了進去,摸他胸口的鞭痕,問他:“和尚,疼嗎?” 蘭陵君閉著眼道:“不疼了?!?/br> 可阿嫣的手還留在他身上,比起安撫他曾遭受的傷痛,更像點燃新的火焰。過了一小會,見他只是無聲地薄唇張合,便撒嬌道:“你睜眼看看我……唉,和尚,你的佛祖哪兒有我漂亮呀?我在西天見過他,肥頭大耳,肚子圓滾滾的,又不好看?!?/br> 蘭陵君一雙黑眸睜開細縫,低聲道:“休得胡言?!?/br> 然而,只那一眼,卻不舍得移開目光。 女子對著他嫣然一笑,明眸似有某種隱秘難言的魔力,勾得人心癢難耐,而他怔忡之間,那雙柔軟微涼的小手早就輕車熟路,褪下他的外衣:“大師,談什么普渡眾生,你連我都渡不了……來啊?!彼咽稚斓剿媲?,握在一起,聲音越發嬌軟無力:“我壞的無可救藥,你快來綁住我的手,選個你喜歡的法子教訓我?!?/br> 蘭陵君額頭上又沁出了汗,眼里滿是無奈,咬牙道:“施主——” 阿嫣笑了笑,對著他的眼睛輕吹一口氣:“大師,只說不做算什么英雄好漢?你把我喂飽了,叫我再沒力氣出去禍害其他男人,這不就是為民除害么?” 蘭陵君耳根發紅:“……口無遮攔?!?/br> 阿嫣挑高眉,佯裝驚訝:“哎呀,你竟然聽得懂?這才幾天……”她笑著勾住他的下巴,輕輕吻了吻他的唇角,一字一字柔聲道:“真是個好學上進的乖和尚,獎勵你一個懲罰我的機會?!?/br> 蘭陵君素來不是伶牙俐齒的人,如今對上如此無恥的女子,更是無可奈何,只得搖了搖頭,快速的默念經文。 阿嫣哄他:“來嘛?!?/br> 蘭陵君不語。 阿嫣輕聲道:“一回生二回熟,睡一次和睡三次,又有什么區別?左右你都破戒了,幫人幫到底……來嘛?!?/br> 蘭陵君還是不語。 阿嫣看了他一會,跪在他身邊:“禿驢,你可別逼我?!?/br> 蘭陵君看了看她。 阿嫣正色道:“你再不乖乖合作,我先把你勾引的yuhuo焚身,然后棄你于不顧,逼你化身虎狼對我施暴?!?/br> 蘭陵君沉默半天,嘆了口氣:“你為何要將計劃告訴我?” 阿嫣不耐煩道:“我數到三,你還不答應,我可就開始了。一,二——” 最后一個字尚未出口,梳妝臺上忽然傳來一聲輕響。 蘭陵君驀地轉身,警惕道:“什么聲音?” 阿嫣起身:“沒什么,東西翻了?!弊叩绞釆y臺邊,細細看了一遍,帶著鏡子一道走出去,低頭看了眼古董鏡,輕聲問:“怎么了?” 老古董急忙道:“宿主,系統修復好了,我必須通知你?!?/br> “然后呢?” “這次的線索男主是原劇情里的大反派,傀儡天子高懷秀?!?/br> 阿嫣有點驚訝:“他,大反派?南宮夜不是在他騎的馬上作了手腳,致使他摔成瘸子嗎?還在他面前殺了他爹,挾天子以令諸侯——有他這么慘的反派?” 老古董反駁:“可高懷秀最后成功對南宮夜下了劇毒,差點害死南宮夜,若不是高霜霜偷到宮里藏的圣藥,救了他,南宮夜就掛了?!?/br> 按照原劇情,南宮夜沒死成,醒來后立刻把高懷秀五馬分尸了,與此同時,他意識到高霜霜對他是真愛,于是他登基的那天,立高霜霜為他唯一的皇后,兩人幸??鞓返纳钕氯?。 這就是原書的結局。 “對了,宿主?!崩瞎哦偷徒辛艘宦?,帶著幾分興奮:“系統顯示,由于你在之前的任務中表現出色,這次給你一個特別的獎勵?!?/br> “什么獎勵?” “如果你真的不想睡高懷秀,你可以選擇睡南宮夜!怎么樣,這是不是你見過的自由度最高、最有人性的系統?” 阿嫣笑了笑,又走回房里。 蘭陵君問:“你出去作甚?” 阿嫣懶懶道:“吹吹夜風,想想事情……我想過了,不睡你了?!?/br> 蘭陵君面頰依舊有些紅,額角的汗水依稀可見。他低下頭,微微嘆氣:“……這就是你的計劃?” 阿嫣瞥了一眼他的兩腿之間,語氣淡定:“計劃趕不上變化,真不睡你了,你自己解決吧,我不會妨礙你的?!?/br> 蘭陵君愣了愣,只覺得渾身燥熱,說不出的委屈,脫口道:“可我——” 阿嫣看著他,好心接口:“你不會自己解決?”她面色平靜,走了幾步,拿起桌上的一個橘子,剝開皮遞給他:“喏,道具給你——放心,我不會偷看的,真不行你到外面的茅廁去?!?/br> 蘭陵君沉默半晌,聲音又低又冷,情緒低落:“我從未見過你這等……之人?!?/br> 阿嫣無甚所謂:“那你現在見到了,恭喜你?!?/br> * 兩月后。 皇宮,大內禁地。 燈火很暗,只有兩盞殘燭,灑下幽暗的光。 滿室珠光寶氣,入目皆是富麗堂皇的擺設,雕欄畫棟,琳瑯滿目——這本應是天底下最尊貴之人的居所。 如今,這里住的人,名為天子,實為囚犯。 明黃色的錦帳系了起來,青年黑發垂肩,慵倦地靠在床頭,一條腿曲起,膝蓋上放了一個形容可怖的布偶娃娃,他看著那詭異的小東西,唇邊浮起懶散的笑意,隨手將娃娃翻過身來,背后貼著一張紙,上面寫著一個人的生辰八字。 他拈起一根細細的銀針,對準娃娃的眼睛,戳了下去,動作緩慢而優雅,容色清貴淡漠,仿佛此刻正在撫琴弄花,而不是……行巫蠱之禍事。 外面響起女子輕巧的腳步聲。 高懷秀絲毫不為所動,頭也不抬,喚了聲:“霜霜?!?/br> 高霜霜腳步停住,看見兄長手里的人形娃娃,駭然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掩住唇:“皇兄……你、你快住手!若是叫人看見了——” 高懷秀低笑一聲,悠閑道:“若是南宮夜知道了,只怕我性命不保?無妨,現在,我也不覺得自己活著?!彼^頭,看了meimei一眼,笑笑:“皇妹,行尸走rou,算得上活嗎?” “皇兄!”高霜霜堅持,疾步走了過去,將他手里的娃娃搶走,緊緊攥住,苦勸道:“我在他跟前哀求了那么久,他才答應放過你,不加害于你……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她長嘆了口氣,目光憂傷而悲哀:“我只想保住你的命,我不想你出事,你……明白嗎?” 高懷秀淡然道:“殺了他?!?/br> 高霜霜一驚,容色漸漸蒼白:“你、你說什么?” 高懷秀的目光輕輕掠過她,唇角勾起一點諷刺的笑意:“天下只有你才能辦到,霜霜……你可以殺了他?!?/br> 高霜霜猛地搖頭:“不……” 高懷秀冷冷道:“是不敢,還是不愿意?他心中有你,縱使他對全天下的人殘忍,對你卻是仁慈的,而且不設防范。只要謀劃得當,你大可以殺了他,報竊國殺父的血海深仇?!?/br> 高霜霜又驚又懼,踉蹌后退兩步:“不……不可以!我怎么能利用他對我的感情,下毒手害他?這等卑鄙的作為——” 高懷秀面無表情:“他殺了父皇?!?/br> 高霜霜臉色慘淡,死死咬住嘴唇,只是搖頭,過了會,哭著央求道:“皇兄,你別逼我!我知道他殺了父皇,他害了你,可我……我不能——” 高懷秀看著她崩潰地倒在地上,痛苦地抱著頭哭泣,他的目光很冷,毫無動容,毫無憐憫,最終,他嘆了一聲:“你下不了手?!彼拇浇歉∑鹨唤z譏諷的笑,輕聲道:“他殺死了我們的父皇,他害我變成殘廢之人,可你……我的好meimei,你竟然還是傾心于他?!?/br> 高霜霜驀地抬頭:“不是這樣的?!彼f,眼淚流了下來,極度痛苦:“我恨他,我當然恨他!可是皇兄,哥哥……”她一邊哭,一邊哀傷地看著他:“殺了他,真的什么都解決了嗎?父皇不會死而復生,你……你的腿傷也好不了?!?/br> 高懷秀眼底的諷刺更濃,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沉默一會,對可憐的公主招了招手,柔聲道:“霜霜,過來?!?/br> 高霜霜怯怯地走到床畔,坐在他身邊。 高懷秀淡淡一笑,抬起手,撫摸她柔軟的頭發:“別哭了,是哥哥不好,是我無能,無法憑自己之力替父皇報仇,才會遷怒于你,對不住?!?/br> 高霜霜心中委屈,眼淚掉的更快,低低道:“……我從沒怪你?!?/br> 高懷秀微笑,聲音冰涼而輕柔:“報仇雪恨這等事,本是我們男兒家該擔起的,以后我再不會對你說這種話了?!?/br> 高霜霜一怔,苦澀的勸道:“皇兄,他答應過我,絕不會動你性命,我信他說的是真的。你……你也罷手吧。他在朝中一手遮天,遠的且不說,皇城禁衛軍統領、京畿營統領全是他的人,你想對付他,猶如蚍蜉撼樹,談何容易?!?/br> 高懷秀柔聲道:“你別多想,不早了,你該回宮休息?!?/br> 高霜霜點點頭,站起身:“皇兄也早點歇著?!?/br> 待得高霜霜走遠了,一名老太監從外面進來,眼里帶著一絲不忍,恭恭敬敬道:“皇上,攝政王遣人帶來他批閱過的折子,請您用玉璽蓋章?!?/br> 高懷秀笑了一聲,黑眸浮動著陰沉的光影,幾縷黑發散在蒼白的頰邊,陰森森道:“都到了這個份上,他怎不把玉璽一道帶回王府呢?多此一舉?!?/br> 老太監嘆道:“皇上,當忍則忍?!?/br> 高懷秀面色淡漠,忽而低嘆了聲:“賀福,這忍字頭上的一把刀——”他抬起一只修長的手,按住左腿膝蓋的位置:“深可見骨,痛至見血?!?/br> 老太監賀福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若是先帝尚在——” 高懷秀淡淡道:“若非父皇引狼入室,不顧我勸阻,偏要重用那暗藏禍心的賊子,我們高氏一族,何至于淪落至此?” 老太監心酸不已,暗暗垂淚。 高懷秀看了他一眼,溫聲安撫:“如今談這些也無用。前天早上,我聽說,攝政王最近甚是心煩,你可知為何?” 老太監擦干眼淚,頷首道:“應該是為了一幫江湖惡徒?!?/br> 高懷秀皺眉:“幾個小毛賊而已,值得他心煩?” 老太監忙搖頭:“不,皇上您有所不知,那伙新躥出來的邪教可怕的緊!他們每個人都武功高強,且平白無故的,總是劫攝政王府的貨物,光是劫財也就算了,他們……他們膽子忒大,光天化日之下變賣搶來的贓物,用到手的錢財各處搜刮胭脂水粉、錦緞布匹——” 高懷秀疑惑:“胭脂水粉?” “正是!”老太監嘴上這么說,但想起攝政王頭疼的樣子,不禁露出冷笑:“那邪教的教主也是個怪人,其它的江湖幫派,不是想稱霸一方當個土皇帝,就是逞兇斗狠爭奪江湖盟主之位,那位教主的口號卻是……”說到這里,他咽了口唾沫,神色變得古怪。 高懷秀問道:“是什么?” 老太監慢吞吞道:“‘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愛美人士俱歡顏,有朝一日,占了攝政王府,立為我教大本營!’” 高懷秀皺緊眉:“你說的都是什么?” 老太監嘆道:“這就是那邪教的創教宗旨,人人都說他們的教主是個瘋子,竟敢挑釁當今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攝政王也是氣壞了,派了好多人出去追殺他們,其中不乏大內高手,軍中精銳,可不管陣仗有多大,最后總是無功而返,派去的人還總是莫名其妙失蹤?!?/br> 高懷秀好笑道:“還有這事?” 老太監點頭:“可不是,攝政王為此雷霆大怒,懸賞萬兩黃金,換那江湖惡徒的項上人頭?!?/br> 高懷秀靠回到床榻上,淡聲道:“就讓他心煩著吧,直到我……” 他笑了笑,不再往下說,對面的殘燭忽的熄滅了,沉重的陰影籠罩下來,也就遮去了他眼底利刃般的寒光,還有……嗜血的恨意。 * 攝政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