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第192章 謝懷軒遠遠瞧見謝含瑩含笑與那灰衫男子說話, 卻突然漲紅了臉,滿臉怒色地轉身走過來,不由訝異:“六妹, 發生什么事了?他不是玉津園救你的人嗎?” 謝含瑩氣鼓鼓道:“是他, 但是……上車再說吧, 這里我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謝懷軒上車后才知事情原委,略作思忖后道:“六妹, 你可曾想過, 這位段公子并非大慶國人,他所處國家風俗也許與大慶不同, 說這話也許并非有意輕薄?!?/br> 謝含瑩不覺愕然, 還真是這樣, 她先是被李燁浩氣得夠嗆,又差點被手爐砸了頭,當時實在不夠冷靜,回過頭來想想,三哥說得也有道理。 謝懷軒繼續道:“就算是他為人輕佻,到底是救過你性命,今日他又替你接住手爐, 救命之恩依舊該報, 回去后對翁翁與叔母說明今日之事, 將酬謝禮金送去五德仙館便是?!?/br> 謝含瑩點點頭,三哥說的對,她雖然覺得不快, 但受人恩德是事實,早點還清他的人情就是了。 安靜了一會兒,她又問:“三哥,你去了那么久,那偷兒抓著了么?你荷包追回來沒有?” 謝懷軒輕笑著搖搖頭:“抓是抓著了,荷包沒要回來?!?/br> “咦?那是為何?”謝含瑩大惑不解,“他把荷包扔了?還是偷偷給了別人?三哥你笑什么?”荷包沒追回來是值得高興之事嗎? 謝懷軒微笑道:“那少年也是為生計所迫,這才一時糊涂動了歪念頭。我追到他家中才知緣由,錢就不向他討要了,只是勸誡他以后不可再動偷竊念頭?!?/br> 謝含瑩點點頭,只是奇怪那仍然沒什么可笑的??? · 謝懷軒追著那少年,見少年穿街走巷,顯然對此地極為熟悉。但他胸中堵了口氣,定要將這偷兒擒住,因此亦緊追不舍。 少年急轉逃進一處破敗的小院落,他跟著追進去,視線四下一搜索,就見少年從院墻另一頭翻墻而出。 謝懷軒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又覺無奈。他只身來追,沒法讓小廝繞去外面包抄圍堵,又見院里有兩位婦人在井邊洗衣,見到他闖入便驚詫地望著他,他也做不出只為追討一個荷包就翻人院墻的事。 想了想這少年對此地極為熟悉,他便走近那兩位洗衣婦,拱手問道:“兩位大娘子,請問……” 那兩名婦人雖驚詫于謝懷軒突然闖入,但見這年輕郎君錦衣玉冠,人又長得極為俊秀溫雅,先就生了五分好感,加之他彬彬有禮地過來詢問,她們便也笑嘻嘻地放下手中洗了一半的衣物,回道:“郎君要問什么就問吧,不用這么客氣?!?/br> “請問兩位可認識方才進來的那名少年?知道他家住何處?” 其中一名年輕些的婦人嘴快,立即道:“那是王五家的大郎。就住在旁邊襪子巷最東頭?!?/br> 另一名年長些的婦人見謝懷軒是追著王大郎進來的,且看大郎神色驚慌,又是翻墻逃出去的,只怕是犯了什么事才叫人家這么追著逃的,便狠狠瞪了那嘴快的婦人一眼,又回頭朝謝懷軒笑了笑才道:“不知大郎怎么得罪了公子?但大郎是個挺好的孩子,雖說有些頑皮,但對他娘親特別孝順,對meimei也特別照顧。哎這孩子也是個苦命的,他爹出門兩年了沒回過家,娘兒三個相依為命,偏偏他娘前幾日又病倒了……” 她試探著問道:“公子追他,是不是因為大郎闖了什么禍?” 聞言謝懷軒倒有些意外,原先荷包被偷的怒氣也全消了,稍作思忖后微笑搖頭道:“并非如此,是大郎掉了東西,我想還給他,怪我沒說清楚,怕是他誤會了什么才會這樣?!?/br> 那年長些的婦人舒了口氣:“公子這般好心,大郎這孩子也是傻,怎么這么不識好賴呢?他就住在襪子巷東頭,門口有個破瓦罐的就是他們家,好找得很?!?/br> 謝懷軒拱手謝過她們,這就往她們所說的方向找了過去。到了地方就見一座比方才的小院更破敗的小屋,門外果然有個缺角的破瓦罐。 他輕輕敲門,就聽里面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不一會兒已經腐朽的門軸發出“吱呀”聲打開,門內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瞧見謝懷軒不由瞪大了眼睛:“你找誰???” 謝懷軒拱了拱手,微笑問道:“請問這里是王五家嗎?王大郎可是住在這里?” 小丫頭見他溫雅有禮,且又識得自己哥哥,雖然心中依舊糊涂這樣人中龍鳳的貴公子為何會認識自己哥哥,但仍點點頭,側身讓他進去。 謝懷軒入內,見屋子里外就兩間,里間有婦人問話,只是說不上半句就要咳嗽:“二丫……咳咳……是誰,咳咳……來了?” 王二丫道:“娘,是來找大哥的?!?/br> 此時那少年從門外進來,一邊擦著汗邁進門檻,一邊喜笑顏開道:“娘,二丫,我回來……”乍然瞧見謝懷軒找上門來,他驚得臉都白了,轉身就要跑。 謝懷軒等的就是他,怎會讓他跑掉,急躍幾步,攔在他與門口之間,正要說明自己來意,那少年卻一咬牙跪下了,朝他磕頭道:“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別抓我去報官!meimei太小,只有我能照顧我娘了!” 王大郎起初第一反應是逃,但被攔住后想明白了,這錦衣公子已經找到了他家里,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即使他此刻逃走,娘親和meimei也逃不掉,她們要怎么辦?此時也只有拼命賠罪,懇請他原諒自己了。 謝懷軒被少年這一跪一磕頭弄得措手不及,急忙側身讓開:“你先起來說話?!?/br> “王大娘,我把藥給你帶來了?!闭敶藭r,外頭進來兩人,瞧見屋內這般情形,不由愣住了,“大郎,你為何跪著?”說著打量了謝懷軒幾眼,“你是什么人?”看他衣裝,應該非富即貴,但他卻孤身一人,連個小廝都沒有…… 謝懷軒回頭一瞧,進來的是名戴著帷帽的年輕女子,穿著件石青色繡蘭花小襖,豆綠色的挑線裙子,淡鵝黃凈面錦繡褙子,身后跟著名女使。 聽她說話聲音,不過十四五歲年紀。雖然看不見她臉上神情,但聽她語氣便知對他十分不滿。他不知這少女身份,一時不知該如何說明事情原委。 少女也沒有等他回答,徑直走向王大郎:“大郎,你起來!就是欠他幾個臭錢又如何?還未到期限便來催債,天下哪有這個理?” 謝懷軒不由苦笑:“小娘子誤會了,在下并非是來催債的?!边@小娘子與六妹簡直一個脾氣,事情沒弄清楚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沖起人來,性子倒是也一樣仗義。 少女挑眉看向那少年:“他是誰?” 王大郎面紅耳赤,支支吾吾,像是不愿在少女面前說出自己偷竊之事。 謝懷軒了然地微笑,扶起少年,問道:“你是不是掉了這個?我只是見到你掉了東西,才過來將它還給你的?!闭f著從懷中取出一支木簪,正是少年之前逃跑時落下的。 王大郎愣住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眼中羞慚與愧疚交替閃現。 戴帷帽的少女滿懷疑惑地看看王大郎,又看看謝懷軒,雖覺這錦衣公子笑容溫潤,談吐文雅,看著確實不太像來催債的,可若他真是還簪子來的,大郎為何要向他下跪呢? 這會兒從里屋慢慢走出一名滿面病容的婦人,王二丫見狀急忙上前扶著她:“娘,你怎么起來了?!?/br> 婦人緊緊盯著王大郎,邊咳邊問:“大郎……咳咳……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大郎憋得滿臉通紅,突然從懷中取出荷包遞給謝懷軒,同時坦言:“娘,是我一時糊涂,偷了這位公子的荷包……我再也不會做這樣的事了!” 謝懷軒搖了搖頭沒有接。 “你,你……”滿臉病容的婦人氣得直發抖,指著少年道,“我平日是,咳咳……怎么教你的?再窮也不能咳咳……”她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娘!娘??!”王大郎與二丫都急了,上前扶著婦人讓她坐下。 王大郎愧疚道:“娘,是我錯了,你別急,先坐下緩口氣?!?/br> 戴帷帽的少女上前為婦人搭脈,片刻后回頭吩咐女使道:“先把帶來的藥煎一服,讓王大娘先喝下,回頭再去取些北沙參來?!?/br> 女使應了,自去外頭生爐子準備煎藥。 王大郎朝少女感謝道:“阿宛姊姊,多謝你,這藥錢我……” 被稱為阿宛的少女望著他搖頭道:“藥錢你不必給我,反正也是我自家鋪子里的藥。但你以后切記,絕不可再去做偷盜之事!不義之財絕不能要!更不能做違犯律法之事!你若是實在有困難,去我家藥鋪找我,或是對阿桃說一聲就是了?!?/br> 她回頭看了謝懷軒一眼:“這位公子看著應該也不會在乎這些小錢,你把偷的錢還他,他應該不會再去報官?!?/br> 謝懷軒擺擺手:“我不會報官,錢也不用還了,就作為你娘的藥錢好了。只望你以后不要走上歧途,若是真需要錢,也要堂堂正正地去賺取?!?/br> 阿宛朝向謝懷軒,不滿道:“我已經說了不收他藥錢了,你還說把這錢作為藥錢,你是何用意?” 謝懷軒微笑道:“算我說錯話。東西既然物歸原主,在下就此別過?!闭f著朝屋內眾人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聽謝懷軒說了這一番經過,謝含瑩才知他是為何發笑,笑嗔道:“這小娘子替王大娘看病還送藥,心地倒是好,可是三哥也是好心好意,她怎能不分青紅皂白就責怪人呢?真是!” 她說這話時見謝懷軒直拿眼瞧她,不禁臉一紅,訕訕道:“我可和她不一樣,我生段公子的氣是合情合理的?!?/br> 謝懷軒笑:“我什么都沒說??!” · 本來類似相國寺門口發生的小事,段承宣只會一笑置之,但這次被謝六娘誤解卻讓他如鯁在喉,直到回了會館都難以放下此事。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鎮國公府很快送來了酬謝的禮儀,除了滿滿一箱銀錠,還有茶葉、香料、布帛等等,堆在大堂中央一大堆。且等他得知謝禮送來時,謝府送禮之人已經離去,讓他連拒收的機會都沒有。 段承宣看著這一大堆謝禮,輕吐口氣,轉向會館掌柜:“掌柜,麻煩替我備輛車?!?/br> 第193章 段承宣將謝禮帶回鎮國公府, 門子拿著帖子入內通傳,不久有人接引他入內。 謝蘊聽謝懷軒與含瑩回來說了段承宣之名,便找人去打聽過, 得知他是大理段氏, 且這回來祝賀正元的大理使團里的幾位段氏宗親, 確有符合他年紀樣貌的一位,乃是大理國君主的幼弟。 雖然以他身份與家世不會在意那樣一筆謝禮, 作為鎮國公府卻不能不送去。得知他親自將謝禮送回來了, 謝蘊既意外又驚喜,帶著三個兒子出來, 盛情相迎, 又邀請段承宣留在府中用晚飯。 段承宣本意是想來解釋在大相國寺門口發生的誤會, 但卻根本沒有機會見到謝六娘,面對熱情的謝蘊與其家人,他也只能說一番客套話,感謝邀請之后再婉言推辭。 臨走時謝蘊熱情相送。段承宣往外走時,心中仍是有些失望,想起今日在大相國寺見謝六娘氣沖沖離去時,似乎還有位年輕郎君相伴, 只是離得遠了沒看清容貌, 不知對方是謝六娘的兄長還是她別的什么人…… 他自己也不由得在心底搖頭苦笑, 向來灑脫的他何時也這么患得患失了。 他們到了角門邊,剛好見另一輛馬車駛入,車上下來一位年輕郎君, 穿著淡青直裰,瞧衣裝正是白日里所見那位。 段承宣看清他面容,才發現他就是在玉津園內與李燁浩比騎射,還勝了李燁浩的那位謝三郎。知曉白天在相國寺相伴謝六娘的是她兄長,他的心情不由便輕松愉悅起來。 謝懷軒與含瑩回來后,心中卻一直掛念那王家那母子三人,王大娘病重,家中又有負債,今天雖有那少女送藥,他又留下荷包,但只能救急不能救窮。 若無持續的錢財收入,王大郎遲早還得被逼上歧途,看他能坦誠認錯,本性不壞,若是能去做個學徒,有些收入,也就不至于再被迫去做這些偷盜之事了。 因此謝懷軒午后去了二房在城中所有的幾間鋪子,詢問是否有需要招收學徒的,之后又去了次王五家,將王大郎帶去鋪子里,讓掌柜認了認人,叫他將照顧娘親的事情安排好后就去鋪子里做學徒。 將這些事情全都安排完后謝懷軒才回來,恰逢段承宣準備離開。 段承宣上前行禮問好,提及那日在玉津園謝懷軒的箭術,很是夸贊了一番。 謝懷軒謙遜幾句,想著之前含瑩說的事,亦想與他多聊幾句。謝蘊見他們言談投機,又是年紀相仿的郎君,便笑著再次挽留段承宣留下用晚飯。 段承宣不禁意動,答應下來。 謝蘊笑呵呵地去安排,留下謝懷軒陪著段承宣。 兩人并肩走到花園里,段承宣輕咳一聲:“謝公子,其實今日我來,并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上午在相國寺門口相遇時,令妹對我有些誤解,我……我絕非有意冒犯,無心之言卻讓令妹不快。我是來道歉賠罪的?!?/br> 謝懷軒輕輕點頭:“段公子的意思,我會轉達舍妹?!?/br> 段承宣心中微覺失望,看來今日是見不到謝六娘了??! 晚飯后段承宣告辭離去,謝府要將謝禮給他,他堅不接受。謝懷軒送走他后,回到內院,就見謝含瑩等在必經的廊子里,一見他便迎上來:“三哥。他……走了?” 謝懷軒微笑點頭:“他說是為白天的無心之言來賠罪的,希望你別再介意?!?/br> 謝含瑩撇撇嘴,想要表現得很不在意,但嘴角卻不由得彎起。對著庭院里的風燈望了會兒,忽然想起一事:“三哥?大理國的使團什么時候回大理去?” 謝懷軒知她問話用意:“還有好些天吧,我得空陪你去一次?!?/br> · 劉婧那日在玉津園向后摔倒,被倒下的刺客砸中膝蓋,要巧不巧是刺客的牙齒砸在了她的膝蓋上,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牙印形狀的傷口。 雖然請了最好的太醫來,精心治療敷藥,且她為了不留疤,落痂之前甚至都沒敢下地走路。落痂后傷口變成了淡淡的粉紅色,雖說沒之前那么猙獰了,但仍然是留下疤痕了??! 她每次沐浴或更衣時,瞧見白嫩的膝頭那道月牙形的丑陋傷疤,心中就升起一股復雜難言的滋味,她總疑心文玹是故意慢一步射倒那刺客的,若是文玹早點將那刺客射倒或是射殺,她就不至于被傷到膝蓋并留下疤痕了! 可明面上她還得感謝文玹“救”了她!誰讓那刺客最終是被文玹射傷才倒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