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阿寶娘卻不肯起來,只搖頭道:“這哪里只是一點點藥錢??!”這一大錠銀子別說看病買藥了,就是一年不種地,重新蓋起幢房子都夠了 。她感激地問道:“孟公子怎么不來呢?一會兒我就去向他謝恩?!?/br> 阿寶眼巴巴等著吃炒雞蛋,娘親卻把雞蛋放下了向成然謝恩,他勉強忍了一小會兒,還是著急了,小聲地喚著她:“娘……娘!” 阿寶娘這會兒哪里顧得上他,石平則把臉板起來了,想要斥責他不懂事,不該在這種時候插嘴。 文玹卻笑道:“阿寶可是餓了?炒雞蛋趁熱才好吃,你們這么謝來謝去,炒雞蛋心都涼透了,它都快哭出來啦!”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阿寶娘抹著淚站起來,不好意思地點著阿寶的額頭:“你這孩子,就知道吃吃吃?!?/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二更送上??! 迷你小劇場: 成然(擦汗):公子自己不肯來,只讓我來送錢,我本無功卻要受人跪拜,真是…… 孟裴:你不是才說甘為我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么? 成然:比起這差事,我寧可赴湯蹈火。 孟裴:文小娘子,聽說你炒的雞蛋特別香。 文玹:你想吃?文娘子炒雞蛋,每人限購一份,十兩紋銀一盆。 孟裴(挑眉):這是對恩人的態度么? 文玹(笑瞇瞇):你不是說不要橫眉冷對就是報恩了嗎?何況這雞蛋我都是帶著微笑炒的,這樣炒出來的雞蛋受到烹者美好情緒的感染,才是美味且有益身心的,十兩紋銀貴嗎?一點也不貴??!這里面滿滿的都是心意??! 孟裴: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第38章 從阿寶堂叔家出來, 外面竟已是陽光燦爛,透藍的天空中甚至掛了道淡淡的七彩虹光。文玹心情變得愉悅起來,一路欣賞著彩虹回到石保長家。 孟裴正在堂屋里喝茶, 瞧見她笑吟吟地進來, 顯見心情不錯, 便也微笑著問了句:“有何好事嗎?” 文玹一瞧見他,心情就晴轉多云, 沖他做了個鬼臉道:“是坐在屋里喝茶的人看不到的好風景?!?/br> 孟裴笑著輕輕搖頭, 瞧了成然一眼,成然朝他點點頭。 孟裴放下茶碗道:“文小娘子, 天氣既然放晴, 明日便要啟程繼續行路了?!?/br> 文玹應了聲好, 便回自己那屋去了。 第二日的清晨,孟裴與文玹告別石保長一家,離開石家村。 馬車駛出的一路上,來了不少村民相送,阿寶娘和他阿婆一直送到村口外,文玹叫她們回去別送了,她們仍是不肯。 直到馬車行出很遠了, 還能看到她們的身影。 · 一路上文玹對孟裴始終客客氣氣地, 但也僅止于表面如此。 兩日之后, 他們到了一處縣城,車停在一家大客棧前。文玹下了車,正要進客棧, 就見孟裴朝她走過來。 文玹停下腳步,朝他微笑著道了聲:“孟公子?!?/br> 孟裴微微頷首,又問道:“文小娘子,你可知這是何處?” 文玹愣了愣,心道這地方我從沒來過怎么會知道,嘴里卻只道:“還請孟公子明言?!?/br> 孟裴道:“這里便是淮縣了?!?/br> 文玹心中一動:“是那個淮縣?” 孟裴笑著點頭道:“就是那個淮縣!” 文玹一想到這就是文成周當初做過縣令的地方,頗有點好奇與興奮。她還未曾謀面的生父十多年前就在這里做父母官啊,她生母也在這里一同生活過,不知那時候他們住在哪里,日子過得如何。 孟裴把她臉上神色瞧在眼里,不由微笑:“這會兒時候還早,你可有興致到處看看?” 文玹雀躍地點點頭:“當然有了?!?/br> 孟裴又問她:“縣城不大,不如棄車步行?” 這倒真是投文玹所好,她坐了大半天的車,反倒覺得腰酸背痛,還氣悶得緊,此時走走正好松松筋骨。 可自從知道他雇阿蓮來看著她,又聽到他與成然的那番對話后,她清楚知道,他的每一次“好意”之舉,都并非是對她本人的好意,而只是因為她的出身,因此也就根本感覺不到其好意,只余一股說不出來的怪異味道。 淮縣還真不大,只有三條街較為熱鬧,有些小店小鋪。他們所住的客棧便在南北向的中心大街上,另外兩條街則是東西向的,橫穿中心大街。 走了沒幾步路,阿蓮瞧見一家首飾鋪子,便拉著文玹過去:“小娘子,進去瞧瞧看吧?!?/br> 這鋪子雖然不算大,里面的首飾倒也擺的琳瑯滿目。文玹這一世穿過來之后就一直住在山上,又始終是男裝,只有下了山之后為了逃脫追捕,才買過一對布做的花釵,一直戴到現在沒換過,一瞧見這許多首飾,頓時眼睛就離不開了,一樣樣地看過去。 鋪子里的老掌柜眼睛可毒了,見文玹的衣裙雖是半舊的,也沒戴什么像樣首飾,但緊接著后面進來的貴公子所穿的衣料卻是極好的蜀錦,一般小地方別說買了,就是看都看不到的,便知大生意來了,趕緊迎了過來,殷勤地笑著招呼:“小娘子可看中哪樣了?隨意試試戴戴吧。戴著喜歡再買?!?/br> 文玹逡巡的目光停留在一對嵌綠松石珠花上,打磨光滑的鮮藍綠色寶石,襯著粒粒雪白光潤的米珠,周圍還有纖細銀絲盤繞出枝葉的模樣,精致可人。 老掌柜見她目光,便即將珠花從盒子里取出送上。阿蓮接過來給她插在發間,側頭端詳了她一會兒,點頭笑道:“小娘子戴這個可真好看呢!” 文玹心動了,問道:“掌柜的,這對多少錢?” “不貴不貴,一對才五百六十錢?!崩险乒耠m是答她的問話,眼睛卻瞧著門邊的少年公子,他雖只是遠遠地負手而立,那帶著笑意的目光卻一直未離這俏麗的小娘子呢。知慕少艾,少年人這樣的眼神意味著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 文玹輕笑了一聲,從頭上取下珠花:“買不起。掌柜的你這兒有沒有再便宜些的首飾?一百錢以下的,五、六十錢的更好?!?/br> 她離開臨汝前,周娘子把她在八方樓掌廚應得的工錢送到了州署,因她做的時候不長,也就兩貫多些,她這一路還得省著點花呢。 老掌柜聽她這么說,心里犯了嘀咕,再偷偷瞧眼門口的貴公子,見他只嘴角浮起一抹淺笑,卻并未說什么,更未有要代為結賬的意思。 老掌柜心說難道今日看走眼了,便去后面拿出一個大盤子,里面都是較為低價的首飾,亦有湊不成對的簪花。 文玹從盤子挑了一支簪子兩朵珠花,都是用金銀寶石較少,式樣小巧簡單卻較為別致的,讓掌柜的結賬,一共兩百錢不到,這就高高興興地戴了起來。 三人出了首飾鋪子,孟裴問她:“想不想去這里的縣衙瞧瞧?”尋常百姓若非告狀喊冤不能隨便進縣衙,但他若向當地縣衙明示身份應可通融,也許她會想去文相當初署事辦公的地方瞧瞧。 文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孟公子大概忘了,一般山賊看見縣衙州衙這些地方都會心發慌,腿發軟,前不久我還在州衙里被關過好多天,可是再也不想進去了?!惫?,說得就是你??! 聞言孟裴倒輕輕笑了:“也是。怪我沒考慮周全?!?/br> 說話間來到中心大街與北橫街交叉之處,孟裴指著一幢兩層樓的酒樓道:“這家高陽正店,是淮縣最高的酒樓了?!?/br> 文玹一本正經地仰著頭看:“果然是很高啊?!?/br> 孟裴忍俊不禁道:“雖說樓不高,里面廚師的手藝卻頗為地道?!?/br> 文玹詫異道:“孟公子去吃過?” “我這次出京時路過淮縣,去過一次?!?/br> “我們這就進去吃一頓?” 孟裴卻道:“這會兒時候還早,我想文小娘子也沒那么容易就走累了。你不想進縣衙,有沒有興致去附近縣學瞧瞧?就在縣治東北?!?/br> 文玹略一思索,問道:“我父親辦的?” 孟裴點點頭,她果然聰慧,幾乎是立即便想到了:“十多年前淮縣并無縣學,雖有考上縣學的生員,卻只是考上了功名,并沒有真正可供讀書的縣學,本地學子如需求學,要么在家中自行聘師教授,要么上族學,或是全力考上州學,貧寒之家的子弟因此難有機會求學。文相來此地上任后,用自己俸錢購書千余卷,籌措錢糧,延師聘教,修葺學舍,把這縣學真正地辦了起來,福澤全縣學子。他又說服本地鄉紳每年捐資捐糧,資助家境貧寒的學子,讓他們能安心向學?!?/br> 文玹微挑眉尖問道:“這都是你替我尋找生父時查到的?” 孟裴輕笑搖頭:“這些事跡在文相升任時就有所耳聞,只是那時我還不知他便是你生父?!?/br> 說話間已經走到縣學外,這是座青瓦白墻的質樸宅院,院中傳來瑯瑯讀書之聲??粗鴫呀浻行┠攴萘?,粉墻卻仍然雪白,顯然每年都會重新粉刷。 她仰首望著門首掛的木匾,牌匾舊了,顏色有些暗淡,上面的字卻依然蒼勁有力。牌匾上書“懷志書院”四個遒勁大字,落款為“文成周于靖和九年”。 她立在書院門口,定定望著這道落款,遙想當年父親如何心懷壯志,著手實事,四處奔走籌措,終于將這書院辦了起來。 他一定也曾立于此地,仰首望著這道當時還是嶄新的木匾。 她能想象得到,那時候的他心中該是如何欣慰自得,又是如何地意氣風發??! 相隔了十年時光,她立于同一處地方,同望著這塊牌匾,望著這座看似平淡無奇但卻影響深遠,能改變許多人一生運命的書院。 她在心中反復默念著文成周這個名字,這才終于對自己這未曾謀面的生身父親有了一點真實之感。 她回首,朝陪在一旁靜靜不發一言的孟裴深深拜了一禮,誠摯道:“孟公子,多謝你?!?/br> 孟裴受了她這一禮。 文玹行完禮,抬頭莞爾道:“這下我們可以去用晚飯了吧?” 孟裴笑了:“這會兒走回去剛剛好?!?/br> 正逢飯點,高陽正店里好不熱鬧,他們幾人剛一進店,立即有伙計過來熱情招呼,引著他們上了二樓的雅閣。 孟裴是第二回來了,自然由他點菜,他又讓茶酒博士推薦了幾道酒樓的拿手菜。 不久菜色陸續上桌。文玹客氣而得體地道了聲“孟公子先請”之后,管他先不先的便吃了起來。 湯足飯飽之后回到入住客棧。文玹與阿蓮回屋休息。孟裴定了客棧最好的套間,一明兩暗,外間客堂,里面兩間相連的臥房,她和阿蓮還能一人一間。 歇了會兒聽見外間有人敲門,阿蓮一面揚聲問著:“誰呀?”一面走到客堂里。 “客官要的熱水給您送來了?!?/br> 阿蓮聽門外人如此說便要去開門。 即使隔著門聽不真切,文玹仍能辨出這極為熟悉的嗓音,但她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小聲阻止阿蓮:“阿蓮,讓我來開門?!?/br> 阿蓮雖然不明所以,卻仍乖乖地站住了,回頭略顯詫異地望著文玹,只見她滿臉期盼熱切的神情,更覺得奇怪了,心想小娘子難道這么迫切地想要用熱水,都等不及自己去開門了嗎? 第39章 文玹快步走到門邊, 一把將門拉開。 門外那少年作店內伙計打扮,手中提著一桶熱水,還在冒著裊裊白煙, 俊朗微黑的臉上滿是喜悅, 英挺的濃眉下那對漆黑有神的眸子彎彎的, 就這么笑著望著她。 瞧見這熟悉的笑容,文玹有一瞬間的恍神, 難以相信眼前真的是他, 她不自禁想笑,鼻子又有些發酸。 接著她反應過來, 將他一把拉進屋里, 探頭望望門外, 見外面沒其他人,這才略略松了口氣,趕緊將門關上,回身望著他,緊張地問道:“你怎么找來這兒的?六叔呢?” 小酒笑嘻嘻地打量著她:“阿玄,你好像白一些了,變得更像個小娘子了?!?/br> “我本來就是, 說什么像不像的……”文玹沒好氣道, “我給關在州衙里面十多天沒見陽光, 這一路白日里又都是坐在車里,白了些也是應該的。你還沒回答我,你怎么找到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