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陳益向旁邊避讓,定睛細看出來之人,見是五花大綁的古二,被兵士從里面推出來,踉踉蹌蹌地走著,似乎帶著傷,押送古二的兵士身后,跟著出來的是李鈐轄。 古二還回頭對著帳內叫道:“胡大人請三思??!” 李鈐轄惡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亂叫什么,胡大人自有明斷,要你啰嗦?” 古二瞧見陳益,便轉過臉住嘴不言。 李鈐轄本來繃著臉,瞧見陳益后嘴角一翹,微笑起來,分外客氣地打招呼:“成大人,胡大人正在里面,下官這就替您通傳一聲?” 論官階李鈐轄還在陳益之上,陳益心知他只因自己是孟赟部曲才會如此客氣,急忙道:“李大人太客氣了,不敢勞煩李大人,且讓守衛通傳便成?!?/br> “哎,都是自己人,稱不上勞煩,成大人稍等片刻?!崩钼j轄說完也不等陳益再推辭,命兵士看住古二,自己轉身便又回入營帳內,稍后他撩起門簾,請陳益入內。 陳益也習慣了這些地方官員對自己的態度,不再推讓,大步邁入營帳。 作者有話要說: 請假條:睡落枕了,脖子痛得坐不住,今晚也只寫了半章,明天(5月19日)會恢復正常更新,每天晚上7/8點更新。 第21章 張玄與小酒在林間尋找柳樹,瞧見幾株野葫蘆藤,上面的葫蘆已經長老,變得黃澄澄的。小酒挑大的割下幾只,吊在腰帶上,邊走邊削去葫蘆的頂端,把籽掏空掏凈。再削了木塞塞住葫蘆口。 又走了不久,他們聽見潺潺的水聲,知道已經到了溪澗邊,便順著溪澗而行。這山澗從石縫中滲出,甘冽清澈。柳樹喜濕耐陰,與其在林中亂找,不如沿溪尋過去。 果不其然,很快他們在谷底的溪澗附近找到了兩棵老柳樹,張玄用匕首削下樹皮,在溪水中洗凈,削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投入葫蘆中,灌進山澗水浸泡著。 小酒將另外幾個葫蘆也灌滿山澗水,遞給張玄一個,其余的則掛在自己腰間。 張玄就著葫蘆小口喝了幾口,入口甘冽,清涼潤喉。 這會兒天色已經黑下來,他們不敢點火,怕萬一有官兵搜捕瞧見了火光,便摸黑在林間穿行。好在今晚天氣晴朗,天空明凈無云,看著星辰分布與月亮升起的方位也能認清方向。 回到洞中,小酒扶起張大風的頭,張玄喂他喝柳樹皮泡的水,他仍然昏昏沉沉的,只是下意識地把水喝下去。 整夜,張大風高燒不退,說著胡話,嘴唇都起了燎泡,張玄不斷替換他額頭上的濕布。半夜里又喂他喝了幾次柳樹皮泡的水。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山洞,清脆婉轉的鳥啼聲入耳,張玄恍然驚覺,自己竟然坐著睡著了一小會兒。 洞中靜悄悄地,小酒和崔六都還睡著,她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伸手去摸張大風的額頭,嘴角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退燒了。 之后數日,張大風又反復發過幾次燒,但都沒那么高熱,也是他體格強健,受了如此重的傷,失血極多加之傷口發炎,如此情況下,竟也給他熬了過來。 這山谷山洞真如桃花源一般的存在,人跡罕至,他們停留的這數日,不曾見官兵來搜捕,張大風在此養傷是再好不過。 崔六恢復之后,悄悄去大風寨附近探過,鴨山下的大營已經拔帳,官兵都退了。 莽莽山林中要找四個人,實屬大海撈針,即使是把這附近幾個山頭都搜索一遍,至少也要花上個把月的時間,胡修平哪里肯在這鳥不拉屎的荒山下的帳篷里住一個月,早就急著回去了。 但他仍留下兩隊官兵,命他們駐扎在大風寨內,拆除山寨內的房屋,以防再有山匪逃回去,或有其他流民將山寨作為盤踞之地。 官兵一面拆除山寨,同時每日派人在附近巡邏搜索,只不過那些官兵每日搜索都不甚上心,走得也不遠,只在寨子周圍十多里范圍內巡邏,到了時候便回去交差。 張大風聽聞自己一手建立的大風寨已被官兵拆毀得差不多了,雖什么都沒說,眼神卻蕭瑟荒涼。 張玄便與小酒一搭一檔地說笑,將他思緒引開。 山中麋子野兔甚多,山澗中還有魚,每日崔六與小酒去捕獵或釣魚,張玄留守山洞,照料張大風,間或采集野果回來,倒也不缺食物。 但十數天一過,傷藥眼見告罄,且每日的食物就是烤制的山間野物與野果,缺了鹽調味,不僅寡淡無味,吃久了身體都覺無力。 崔六便準備去附近縣城買藥買鹽,順便探探如今風頭。他將攤在石頭上風干的麋子皮野兔皮收攏,用藤條捆扎起來。 小酒殷勤地拿起捆扎好的獸皮:“六叔,我和你一起去吧?!?/br> 崔六睨他一眼:“你以為是去玩嗎?萬一給官兵發現了,光我一個人還好,帶著你礙手礙腳的怎么逃?” 張玄急忙道:“六叔,你可別用力瞪眼,瞪不壞小酒,倒把我給你化的裝弄壞了?!?/br> 因怕他被人認出來,張玄用魚鰾熬出的膠,替他把眼尾的上下眼皮粘起來少許,頓時丹鳳眼成了眼尾下垂的細長眼,眉毛亦用小刀刮去,修細修淡。崔六本來五官輪廓較深,頗為英武神氣,如此一改裝,讓他的容貌頓時顯得平庸起來,不會太引人注意。 小酒不樂意地撇撇嘴,知六叔說得有道理,就只好作罷。 · 傍晚時分,崔六回來了,帶著藥和鹽,還背了一袋米。他放下米袋,對張大風道:“大哥,你一定想不到我今日去縣城瞧見了什么?!?/br> 張大風奇道:“瞧見什么了?” 崔六到了縣城外,先去看城門口貼的布告,因鄉民大多不識字,便有識字的將布告內容讀出來,崔六聽見大風寨賊首張大風已經伏誅,還怕自己聽錯了或那人念錯,問了一旁同聽的人,確是說張大風被擒后已經伏誅。 張大風聽了不由好笑:“說我已經死了?” 崔六冷笑一聲道:“定然是胡修平那狗官做得好事,他欺上瞞下的事做的還少么?” 若是被上司知道張大風逃走了,胡修平這一回的清剿行動可無論如何算不上成功,大張旗鼓地帶兵圍山,居然還能被頭領人物逃出去,在上司看來,不是無能就是故意放人,所以才有此舉吧? 可實際上他并未抓到張大風,說是“伏誅”,卻沒有尸首。 張玄想到一事,問道:“六叔,官府有否通緝我們三個?” 崔六又是一聲冷笑:“可不止三個?!?/br> “???” “我瞧見了四個人的畫像,除了通緝張大風之子、小酒、我之外,還有柳四?!?/br> 張大風與小酒都驚訝地叫了出來:“四弟?!”“四叔?!” 張玄驚訝地追問道:“四叔不是已經……” 崔六道:“通緝令上雖說寫著柳四的名字,你可知那副畫像畫得是誰?” 張玄猛然醒悟過來:“畫著爹的像?” 所以胡修平偷梁換柱,將死去的柳四當做“張大風”,這就有了尸首為證,又把真正的張大風當做“柳四”來通緝。逃了“賊首”是大過失,逃了小嘍啰則無關大局。 如此一來,便瞞天過海將一場失敗行動變成一次成功的清剿。反正抓到張大風之后,即使他說出自己不是柳四,也只會被當成試圖脫罪的狡辯而已。 崔六又道:“但是那畫像畫得也不甚相像,阿玄不是把大哥的胡子眉毛都修過么,那畫像便是照著你修過的樣子畫得?!?/br> 古人的白描畫像,大多只能表現一些明顯的相貌特征。何況畫通緝令的畫師并未親眼見到張大風等人,只是聽人口述特征而作。這種畫像,只要是改換發型或是剃去胡須,就算拿著畫像比對都未必認得出來。 張大風養傷的這十多天,鋼針般的胡子又長滿腮,刮去的眉毛也都長出來了,那自然就與通緝令上的畫像不像了。 張玄心想可那少年當時上山是與張大風打過照面的,他應該是清楚張大風相貌的,且他們逃出來時,那少年明明瞧見了自己,應該能猜想的到,與自己一起逃脫的是張大風。他與胡修平本是一丘之貉,看見這樣的畫像,怎會沒有異議? 但轉念一想也說得通,他們逃出來時,山上上百雙眼睛都瞧見了,胡修平自然要通緝他們,但若是真抓到他們了,他瞞天過海之事就有可能敗露,對于胡修平來說,真正的張大風若是始終沒抓到,也不是件壞事。畢竟大風寨已經不在,張大風定然要隱匿身份,不可能自動跑去說自己是張大風。 張玄還在這邊低頭琢磨,小酒卻興致勃勃地問道:“六叔,那我呢,我的畫像不像我?” 崔六搖頭道:“我看是不怎么像,阿玄的那幅也不甚像,只是你們兩個的年紀放在那兒。真要有心還是可能認出來的?!?/br> “是嘛?”聽見那畫像與自己不甚相像,小酒居然還有點失望之色。 張玄留意他的神情,問:“怎么,畫得像你還是好事了?” 小酒撓撓頭:“這又不是我想要畫得像我就能像的,只不過我還從未上過什么榜呢,這是頭一回啊?!?/br> 張玄正喝著水,差點一口噴出來,這少年是以上通緝榜為榮啊,嘖嘖,這三觀,可是有點問題啊。 · 自從說出十二年前之事后,張大風瞧見張玄總有些愧疚之色,極少與她眼神相交,也極少與她說話,張玄反過來還勸他別太介意過去之事。 又過了大半個月,張大風的傷勢幾乎痊愈。一日崔六與小酒去捕獵,張玄也正欲出去采些野果回來,張大風叫住了張玄:“玄兒,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br> 張玄見他神色凝重,便放下竹簍子,走近他身邊鄭重地聽著。 “玄兒,如今大風寨已經散了,我們四人又都被通緝,你今后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張玄這些天并非沒有考慮過此事。但他們這幾人都被通緝著,要找安身立命之處談何容易。 張大風與崔六都是山匪,除了打劫別無所長,張大風上山前本是農民出身,可如今也沒田地給他種。而崔六雖有一身武藝,但不管是去武館還是去做鏢師,身份都是個問題。且他們上山為匪后自是與親戚都斷了來往,也不可能再去投靠親戚。 張大風忽然道:“玄兒,你去找你親爹吧,至少他也是個縣令,你換回女裝,沒人會知道你與我有何聯系?!?/br> 張玄愣了愣:“爹,那你還有六叔小酒怎么辦?” 張大風道:“我和你六叔用不著你cao心,小酒……你和他結拜成兄妹吧,你若是找著你親爹了,能讓他也照應著點小酒是最好?!?/br> 張玄內心不是沒有動搖,她與張大風接觸不過半年多,也對他的山匪職業不無吐槽,感情上可說不算太深厚。如果早一個月前張大風對她說這話,她可能就真去找找看了。 可經歷過這些天的同生共死之后,張大風數次流露真情,她的心中對這山匪老爹亦產生了難以割舍的感情。 如今大風寨散了,張大風落難受了傷,又被官府通緝著,這種情況下要她拋下張大風,去找所謂的親爹,她怎可能做這種忘恩負義之事? 張玄搖頭,認真地道:“爹,我不會在此時此刻棄你們而去,別說那個爹如今在哪兒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我也不去找他,你養大我的,我就認你是我爹!” 張大風眼眶發紅,哽不成聲:“傻孩子……” 張玄安慰他道:“爹你先安心養傷,以后的事慢慢考慮,總能想出辦法,讓我們和六叔小酒都能有安身之處的?!?/br> 她正說著,小酒與崔六回來了。張大風用厚厚的掌根揉揉發紅的雙眼,把小酒叫過來:“小酒,你和玄兒結拜為兄妹吧?!?/br> “哎?怎么突然要結拜起來了,其實不用這么正兒八經的,我之前就對阿玄說過,以后我就是他哥……”小酒忽然反應過來,“兄……妹?大當家你說錯了吧?” 張大風神情嚴肅地點點頭:“沒錯,兄妹?!?/br> 小酒瞠目結舌地瞪著張玄:“兄,兄,兄,兄妹???” 作者有話要說: 小酒(震驚):阿玄,我把你當兄弟!你卻一直騙我? 張玄(與己無關的樣子):那要怪我爹,是他騙你不是我騙你。 張大風:小酒,你要明白可憐天下父母心??! 小酒:這會兒我很是震驚,都沒心情結拜了。 張大風(無情臉):今日不結,以后就沒機會了,到時候別怪我趕你走。 小酒(撓頭皺眉):總覺得大當家此舉有什么深意啊,可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張大風:(我那么水靈的閨女,若不讓你們結拜,怎么放心讓你一直在她身邊陪著?)不結拜明天就收拾東西給我走人。 小酒:我拜我拜。來來來,上rou上酒。 第22章 前些天,崔六去縣城賣皮子順便買些油鹽米,回來時從腰間解下一枚葫蘆,朝張大風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