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您在外面, 我也沒有匯報?！毕南f，“兩周以前您給我的龍山裝修、尚材板材那個案子有新進展。龍山還用同樣一批板材同樣一種方式裝了清臣湖畔上品。龍山訴狀已經交了, 但是, 清臣會以第三人的身份跳到訴訟中來。昨天我是去與法正見面，一起商量案子主攻方向?！?/br>
    尹千秋有點驚訝。愣了半天, 才露出一絲苦笑：“這倆案子替你挑的……”算來算去，特意選擇女性客戶, 此刻復盤方知是個笑話。

    “嗯？”

    “沒事?！币镉蛛S意聊天似的, “昨天那個是周介然？他為什么送你回來？”

    “正好碰到?！毕南f, “我和法正律師在大廳里道別，結果正好碰到周總出去休息。他的發小和我的閨蜜是……戀人，我們以前偶然見過, 于是隨便聊了幾句。后來他忽然不想繼續上班，想開車回家, 就說順便把我捎回律所?！毕南獩]好意思說陸一策和蕭雅是“炮友”。

    “…………”

    夏溪：“？？？”

    “你是女生，凡事小心。如果……不要與人走得太近?！?/br>
    夏溪連忙替周家二少解釋：“沒事。周介然是一個很好的人，和普通富二代并不一樣?！?/br>
    “…………”尹千秋看著夏溪, 不再講話。

    夏溪“嘿嘿”一笑，打開茶水間的冰箱，又把手中一個塑料飯盒朝冰箱的角落塞了過去。末了，還推推, 再擺擺，讓它藏在其他律師飯盒后面。

    尹千秋有點好笑地問：“干什么呢？”

    “我早上起床捏了熊貓飯團?！毕南卮?。飯團是用米粒和海苔做出來的。有的熊貓趴著，有的熊貓躺著，有的熊貓坐著，個個憨態可掬。倘若再燒一點土豆咖喱澆在下面，就是另外一道名菜，熊貓吃屎。

    “所以？”

    夏溪氣哼哼的：“我以前上班帶過各種動物飯團……被人偷過兩次……三次?！憋垐F看著就很精致很美味。律所里的某個家伙，連盒飯都要偷走，也不知道是留著自己吃還是拿給男/女友吃。幾次之后，夏溪氣暈，曾經想在飯盒上面貼個詛咒，比如“偷我飯盒，斷子絕孫”這種歷史最為悠久的詛咒，考慮到律所還有老外，再加一句“3 signs yoing to be single forever: 1. steal my lunch box. 2. steal my lunch box. 3. steal my lunch box. ”不過，考慮到影響，夏溪還是沒有貼，而是選擇每次小心翼翼藏好。

    尹千秋挑挑眉：“所以？”

    夏溪又是塞了幾下：“所以，我會把可愛的東西都藏起來?！?/br>
    “會把可愛的東西都藏起來？”尹千秋忽然抬眼看著夏溪，眼里全是她看不懂的東西：“那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也藏起來？”

    跑到外面亂招大尾巴狼。還是國民老公大尾巴狼。

    “……？？？”夏溪有些愕然，關上冰箱，望向自己“老板”。

    尹律師，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了？”尹千秋又說：“我覺得你非?？蓯??！?/br>
    “……”夏溪瞪大眼睛。

    難道……不，不可能，一定是自作多情。

    絕不可能。

    不行的。

    尹千秋見夏溪這樣，眼神微暗，云淡風輕地繼續道：“就是，有的時候，像我meimei一樣?！?/br>
    “哦哦……”

    果然，只是“像他meimei一樣”。

    尹千秋又問：“夏溪，你也是26？和張冬同歲?！睆埗?，是他生母最后一個孩子。

    “對，26?！毕南?，尹律師都34了，肯定把她當作meimei，怎么可能會有那個意思。

    “還沒男友？”

    夏溪搖頭。

    “為什么？”

    “并沒男生喜歡我呢?！?/br>
    “怎么可能？”

    “真的?！毕南貞浟讼?，“一共也就兩三個吧?！?/br>
    “你怎么知道的？”

    “他們說喜歡我呀?！?/br>
    “那你當時什么感覺？”

    “就是特別驚訝……”

    “沒有別的人了？”

    “沒有?！?/br>
    尹千秋又覺得好笑。

    怎么可能沒有。

    夏溪生得漂亮，盤靚條順，性格隨和，人也有趣，喜歡她的乘十也是只少不多?？上Ю走_失靈，接收不到信號，除非表白，否則一切明示暗示都是說給空氣。

    尹千秋覺得，昨晚親眼看見周介然送夏溪回到律所之后，自己已經很激進了，還有點怕嚇到對方，誰知道……夏溪居然還是能把那句“試探”當作瞎聊。

    真是——

    大概還要再往深處走走。

    …………

    夏溪回到座位，發現一個信封。

    她拆開一看，發現是尚材板材答辯狀的副本。一般來說，法院收到訴狀并且立案之后，會將訴狀發給被告，被告可在收到之日起十五天內提交答辯狀，而法院則會在收到之日起五天內將答辯狀的副本發至原告。

    尚材板材的答辯狀很有條理。

    中心思想就是指責龍山裝修方法不對。他們表示，兩個住宅小區位置臨近湖邊，使用之前必須使用防潮漆，尚材板材沒有責任。

    和夏溪預料中的差不多。

    這是好事。

    收到副本，說明開庭在即。如果對方訴訟方向出乎意料，己方就有可能措手不及。

    她給法正寫了一封電子郵件，并抄送ceo周總、法務部張總。

    周介然沒回。

    夏溪生怕他沒看到，又給對方發了一條微信消息。

    末了，夏溪寫：【合作愉快?！?/br>
    大約半小時后，周介然連著回了三個微信自帶表情：【握手.jpg握手.jpg握手.jpg?！?/br>
    十分公事公辦，好像以往那些上了年紀的客戶。

    夏溪：“……”

    盯了半刻，她覺得自己有病。

    看著兩只緊緊交握的手，她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了對方修長的手指。不管是拿著筷子，還是捏著杯子，還是握方向盤，還是打開車門……

    不知道實際地握上去，是否和他本人一樣溫暖呢。

    夏溪渾身有點別扭。

    她想：果然有病。

    第28章 裝修（七）

    因為接到了答辯狀的副本, 夏溪更努力地收集各方證據。

    這個官司，她勢在必得。龍山裝修最近幾月賬面資金捉襟見肘, 需要拿到尚材板材賠款才能重做裝修。同時, 為了防止住宅大規模地生蟲，清臣集團已經宣布延期交房, 當然, 理由比較冠冕堂皇。當初與購房者的合同上寫了：甲方定于2月20日之前交房，除不可抗力之外。如未在期限之內, 應向乙方支付延期的違約金，違約金按乙方已支付的房款日萬分之三計, 逾期超過180天乙方有權解除合同。對于購房合同來說, 日萬分之三到萬分之五是合理區間, 基本大于房子租金，雖然有許多房地產公司寫得極其少，比如萬分之零點五, 曾經引發不少糾紛。湖畔上品是個豪華住宅小區，也就是說, 因為這事，清臣每月需要支付數百萬元。這個錢，也應該由過錯方付。夏溪不想因為自己太笨, 導致周家二少又要撒錢。

    夏溪知道，開庭以后，“鑒定”會是重要一環。因此，她反反復復琢磨需要申請鑒定的幾個事項, 覺得自己儼然成了“蟲類”專家。什么樣的木板容易生蟲、什么樣的木板不易生蟲，她都一清二楚，在本子上足足列了10項將會申請法庭鑒定的事項，比如，那批木板的含糖量，再比如，那批木板的含蛋白質量，再再比如，尚材板材出貨之前高溫烘烤工序、時間……試圖證明，它比市面上的絕大多數木板要更容易生蟲。她先自己找了兩家民間機構進行評估，結果就是那批產品應該真的有點問題。

    夏溪也咨詢了一些專家，比如城市害蟲防治中心的人。對方表示，事先刷防潮漆肯定可以降低風險，但是如果木板各道工序過關，按理也不至于那么快就生蟲。夏溪打算到時申請專家出庭提供專業意見。

    此外，夏溪收集到了龍山裝修過去使用相同方式裝修過的所有湖景房的信息?？上У氖?，住宅地點基本不在云京本市，濕度比云京市低，可能無法有力辯駁尚材的話。

    …………

    理完材料，夏溪忽然覺得，其實還有必要“走訪”一下湖邊其他小區，看看同樣沒刷防潮漆的其他牌子木板最后生蟲沒有?，F在夏溪已經可以一眼看出木板刷沒刷防潮漆，她覺得，再問問住戶，就能了解大致情況。錄像、錄音可以成為法庭證據，對方不知情也行，只是不可以非法，雖然它的效力在實踐中比較飄忽，有的法庭就認，有的法庭不認。

    于是，在雙方舉證階段之前，2月1號，夏溪跑到云京“天湖”邊上小區到處溜達。

    這個活兒并不簡單。她一開始不得其法，后來，換了一個“身份”，才看到幾家房門、柜門。她對錄像說明情況，到時提交完整版本。

    跑了一整天，晚上五點，夏溪從云京“天湖”回到律所，腳踝酸痛，手機發了一條微信朋友圈：【跑到人家去看木板，累趴?！恐伙@示給“親密”分組。

    大約一個小時之后，周家二少忽然致電！

    “咦？周介然？”拿著手機，夏溪茫然。

    周介然說：“跑到人家去看木板？？？是為了案子？？？”

    “嗯，”夏溪隨手刷刷網頁，“對。也有人家房門、柜門沒有刷漆，我想了解一下后續情況?！?/br>
    周介然問：“那么，明天還去？”

    “對?！?/br>
    “把我帶上?！?/br>
    口氣不容置疑，仿佛夏溪是他員工。

    夏溪懵了：“為……為什么？”她不是他員工，不會乖乖聽話。

    周介然停了兩秒：“這次對于裝修公司、材料公司選擇失誤。我去看看，別人用了什么裝修、材料公司，現在效果怎樣?！?/br>
    “哦哦……”理由無懈可擊，于是夏溪回答，“好吧?！?/br>
    “那么，明早九點，我去律所?！?/br>
    “行?！?/br>
    放下電話，尹千秋尹律師又走進了屋子！

    夏溪一笑：“尹律師?！?/br>
    尹千秋也笑：“小夏律師?！?/br>
    “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