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周總，你律師，嘗嘗?！比輯邒邥硎?，將蟹黃豆腐直接轉到周介然的面前，“周總，您點的菜?！?/br>
    “……”周介然不作聲，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撥動轉盤，將它直接撥到……夏溪的正前方。

    意思是讓夏溪先動。

    夏溪：“……？”這是什么saocao作？

    “小夏律師好像喜歡?！敝芙槿坏膭幼鲀炑?，“一直死死盯著看?！?/br>
    夏溪：“……”不，你誤會了，可是我不能說，否則你會嘔吐，有秘密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既然如此，夏溪只能道謝，拿起調羹舀了一勺到自己盤子里。唔，確實是好吃，怪不得那天周介然自己全吃光了。對面周介然看她吃，她有一點臉紅。

    飯局當中眾人沒有再聊法律，而是胡扯，而且主要是倪老頭兒胡扯。

    倪忠講了不少行業的事，也講了不少學界的事，有時拐著拐著，就拐到了自己學生身上，比如：“有次學院有個老師，說學校統一給教室配的黑板擦不好使，他老婆在隔壁t大用的那種就特好用，叫夏溪去買個新的，自己用。夏溪也沒見過t大的黑板擦，t大的教學樓又不讓她進去。她就……跑到t大論壇請人幫她給黑板擦拍照！然后在淘寶上找到一模一樣的買給那老師?！?/br>
    夏溪聽見老板講自己的糗事真想用頭撞墻：“我不是怕隨便買還是沒有t大的好嘛……”那老師的老婆當時正在歐洲參加學術會議，并不能搞清楚黑板擦的牌子，她自己又并不認識t大的人……

    周介然嘴角噙笑：“認真。挺好?！本褪悄X袋回路實在有點奇特，與以往的種種表現一脈相承，不過，蠻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撩起嘴角。

    倪忠說：“她太較真。從事這行……我有時候很擔心她?！?/br>
    夏溪：“……”

    一頓飯胡扯了足足兩個小時，夏溪的黑歷史都被抖了出來。

    …………

    下午三點半，終于散伙。

    周介然又噼里啪啦前呼后擁皇上似的走了出去。

    夏溪落在最后，慢慢走出餐廳。站在門口感謝清臣集團并與倪老頭兒道別之后，夏溪又與祁萍等三個小伙伴說再見、約好再聚，晃晃悠悠地往院門走去。

    路過院內停車場時，夏溪看見周介然正站在一輛豪車后邊，望著自己這個方向。

    目光對上，周介然抱著胳膊，看著夏溪，而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側前方那塊地方。

    夏溪：“……”

    臥槽。

    以前看言情小說，霸道總裁們叫別人過去，都是勾勾手指，酷得不行。

    但這位呢，手都懶得抬，用眼神?。?！

    看你一眼，看地一眼，就是叫你過去！

    霸總中的戰斗機！

    夏溪一頓感慨，邁步走了過去：“周總?！?/br>
    “夏律師?！?/br>
    “有什么事嗎？”

    “我聽法律師說，那事成換了新律師?！?/br>
    “對?！?/br>
    “為什么？一審結果不是很好？那事成似乎很滿意?！彼呀洀南南莻€微博小號知道了點，不少還是希望能夠補足另外那些細節。

    “具體原因不好講的?！毕南卮?，“其實，這個東西也看緣分，有時就是不大合拍?！北或_許久，夏溪其實還是有怨氣的。雖然案件不是由她終止的，不過和由她終止也沒區別。

    “雙方矛盾……我也猜得出來?！敝芙槿徽f，“你很較真?！?/br>
    “唔……”

    “你們律師，不是應該保護委托人嗎?！?/br>
    聽到這句，夏溪又是沒有忍住，糾正道：“是保護委托人的合法權益?！?/br>
    “……”周介然低頭盯著夏溪看了許久，眼神莫名變得柔和，最后終于點了下頭，“好吧，那就這樣，回見?！?/br>
    “嗯，拜拜?！?/br>
    走了兩步，周介然忽然又轉回頭，問：“對了，夏律師，你不會又打算刪我聯系方式吧?！眲h兩次了，一次用蕭雅手機，一次用她自己手機。

    夏溪笑：“不會的?！?/br>
    第16章 破冰（五）

    獅城還有清臣二審還沒結果, 尹律師的案子倒是組成了合議庭，率先開庭。

    在庭審的過程當中, 尹千秋簡直比普通的委托人還要更加沉默, 幾乎全然信任夏溪。以往，委托人和她爭搶著說的情況也不少見, 可尹千秋作為更知名的律師竟然一言不發。

    就只有在辯論階段, 被告“兄弟姐妹”用手指著原告，大聲道“他都那么有錢了啊, 怎么還要與我們搶”的時候，夏溪聽見尹千秋發出了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有許多人就是這樣, 仿佛“窮”就理應多分。

    在法庭上, 夏溪向審判員出示許多證據, 證明尹律師的生母今年之前一直獨自生活，后來不幸生病，也是尹律師帶著去外地治療, 還向律所請假，因此而損失的收入甚至可以以百萬計。證據包括醫院一份份的賬單、手術的同意書、報告單, 以及銀行流水。同意書等都有尹千秋的簽名，流水也顯示了醫院多筆劃款。最開始看見這些證據時，夏溪挺驚訝的, 因為尹律師……真的為生母做盡了一切，尤其最后在icu，每天花費都有幾萬。

    此外，夏溪還有幾個證人。有生母的病友——指出尹千秋的哥哥、jiejie二人在母親病危時都沒有出現過, 還有生母的鄰居——說老太太平時總是獨自一人，有次生病，鄰里看望時發現對方身上竟然生了褥瘡！鄰居還說，一開始尹千秋的弟弟和meimei會幫著做些事，可是后來見哥哥和jiejie活得十分“逍遙”便也不大管了?！岸鄠€孩子”這事有時十分神奇。眾人往往互相推諉，誰也不肯多干，生怕自己吃虧。

    不過，從證人口中，夏溪也發現，有時候，多子多女的家就像一個公司，非?？简灐耙患抑鳌钡墓芾砟芰?。

    因為生病期間在病房里沒多少事情做，大家只能聊天，尹千秋生母的病友十分清楚她家的事。對著法官，病友滔滔不絕：“老太太講，幾個親子女全都自私，不來照顧。還講什么……大女兒生的是個女孩，大兒子生的是個男孩。大女兒自私，不肯拿錢給她弟弟兒子買房……老太太就只好自己出去編筐，希望能給孫子攢上一套婚房。大兒子也自私，因為生了全家唯一一個男孩，驕橫跋扈，頤指氣使。小兒子是光棍，小女兒也光棍。小兒子窮得很，她就告訴對方把錢自己留著，好好娶親。小女兒……”

    夏溪覺得，略奇葩。

    其實……那老太太，做的都是自己認為“正確”的事。一切為了家族，一切為了香火?？墒?，她的這些做法，讓原本一家人就此分崩離析。她的那些觀念已經無法適應這個現代社會。大女兒，面對這些不公待遇，自然有點厭惡母親。而大兒子，被全家人捧上了天，當然不會照料二老。小兒子得到“豁免”，無需出錢出人，職責就是盡快完成娶妻生子。小女兒……

    這些兒女，當真都是惡人嗎？

    那也不盡然。

    一切，都是老太太自己埋下的種。幸好，她還有一個因為小的時候體弱多病而被送到蕭法官家的尹千秋尹律師，蕭法官、尹庭長給了他良好的教育。

    總之，物證人證輪番上場，夏溪也是始終堅守她的訴求。

    庭審最后，夏溪再次重申她的兩個觀念：

    被告人尹千秋主要撫養、照顧生母，其他人均未盡義務。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lt繼承法gt若干問題的意見》第19條規定：“被收養人對養父母盡了贍養義務，同時又對生父母扶養較多的，除可依繼承法第十條的規定繼承養父母的遺產，還可依繼承法第十四條規定分得生父母適當的遺產?！?/br>
    第二……

    …………

    法庭并未當庭宣判。

    夏溪與尹千秋走出人民法院。尹千秋說：“夏溪，謝謝?！?/br>
    “咦？”夏溪驚了，“說什么謝？”

    尹千秋笑：“否則，我一個人，與他們四個人在法庭上爭奪生母遺產，總覺得……不好受?！?/br>
    那讓令他倍感丑惡。

    而夏溪，他熟識的，天真的，也正直的，女孩子……在法官前據理力爭，說他沒錯，說他很好，令他莫名好過許多。

    頓了一下，尹千秋問：“去哪吃飯？來頓好的?！?/br>
    “別，別好的了……”夏溪每次去吃“好的”，都會遇到尷尬現場，本能發怵，“就……就律所旁，‘王mama家’？”

    “王mama家？太普通了?！?/br>
    “我愛‘王mama家’，”夏溪胡扯，“就去‘王mama家’！”

    “好吧?！?/br>
    …………

    于是，二人來到那事成很鄙視的人均只有250塊錢的“王mama家”。

    夏溪拿起菜單，駕輕就熟，點了好幾個菜。

    她說自己喜歡這里，其實沒有撒謊?！巴鮩ama家”的菜，味道確實非常不錯。

    雖然，基本上，任何一家飯店夏溪都覺得不錯。

    原因也很簡單——她媽做菜特別難吃。夏溪上了本科之后，同學們都討厭食堂，就她覺得，食堂的菜好好吃啊，連免費湯都好好喝啊。

    “王mama家”上菜很快。

    二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尹千秋說：“我媽總想退休之后就開一家這樣的店?！彼傅氖丘B母。雖是養母，可尹千秋一直叫“媽”，反倒是對生母有些生分，自三歲后那個親密的字便再也沒出過口。

    “??？”夏溪驚了，“蕭法官？？？”

    “嗯?！?/br>
    “開飯店？？？”

    “嗯?！币镎f，“她喜歡做菜，手藝也很好，不比這里差，而且還有絕活。?！?/br>
    夏溪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看著尹千秋，里面全是難以置信——蕭法官那種強大的人，夢想竟然是開餐館？

    “怎么，不信？”尹千秋失笑，“哪天你去蕭法官家，我叫她炒點拿手的菜，你嘗嘗?！?/br>
    “別別別?！毕南B忙擺手，“那可是蕭法官！給我炒菜？饒了我吧！”她這個小律師，見了對方360度旋轉討好還差不多！

    “怎么了？”尹千秋看著夏溪，說：“給你炒菜，她會愿意?！?/br>
    因為是你，她才會愿意。

    夏溪：“嗯？”

    尹千秋自覺失言，搖了下頭：“沒事，吃吧，這個宮保雞丁不錯?！?/br>
    “哦哦……”夏溪覺得氣氛不對，伸手拿起自己的iphone，轉移話題，“來來，我拍一張照片?！?/br>
    “嗯?！?/br>
    夏溪拍了一張桌面，調了一下顏色，發到她朋友圈：【最喜歡的“王mama家”，每周都來一次，[嘻嘻][嘻嘻][嘻嘻]?！?/br>
    過了大約十五分鐘，夏溪看見，“介然必以自好”點了個贊。

    夏溪：“唔？”

    周介然贊她。

    然而，十秒鐘后她再刷新，就發現，周介然將那個贊給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