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車菊的藍眼睛包容又溫和的望過來。

    這道目光像是揮開了一切迷霧的風，將她的大腦吹得逐漸清醒。

    “……查爾斯？”

    西爾維婭低頭，看見了自己的手。

    她的身體——完整的——站在棕紅色的木質地板上，板材上覆蓋的溫潤包漿告訴她, 這里是澤維爾學院的校長室。

    可她依然問：“這里是哪里？”

    姑娘抬起頭, 黑色的麥穗卷發從她纖瘦的肩頭滑下來, 微微彈動著，每一寸都真實到可怕。

    “這里是我們的思維?！?/br>
    查爾斯——他原本坐在那個金屬色的x輪椅上——站起來, 輪椅從他身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兩把柔軟舒適的布藝沙發，雖然很好看，但和這間古董屋子并不是很搭配。

    “要來點小甜餅嗎？”

    于是他們之間的茶幾上出現了熱騰騰剛剛出爐的甜餅，全都放在墊了蕾絲花紙的小竹簍里，每一片都圓圓小小，看起來很酥脆。

    ——西爾維婭發現自己突然就從站著變成了和查爾斯面對面坐著。

    香甜得要命的香氣從甜餅上鉆到鼻腔里，她捻起一塊，很想嘗嘗看——然后她就嘗到了她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小甜餅的味道。

    “咯吱咯吱”的咀嚼感，爆炸開的酥脆和恰到好處的甜味、麥味、奶香味。

    查爾斯對她笑著眨了眨眼睛，也嘗了一塊，然后有點驚喜的笑：“在你的意識中小甜餅是這么好吃的東西嗎？”

    西爾維婭一邊咽下去一邊說：“不是哎，我吃過的都沒這么好吃……但我剛剛在想，如果是阿福做出來的小甜餅、會是什么味道?！?/br>
    這是她能想出的最好吃的味道了。

    “哦你知道阿福嗎教授？——阿爾弗雷德，是蝙蝠俠的管家，我超喜歡他的?！?/br>
    查爾斯意味深長的挑了挑眉：“我只知道哥譚韋恩家的管家叫做阿爾弗雷德?！?/br>
    西爾維婭就給了他一個“你懂我懂我們都不說”的wink，然后很歡快的在嘴巴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手勢。

    查爾斯一下沒忍?。骸班邸?/br>
    查爾斯：“等你回學院了拜托漢克給你烤點小甜餅吧，雖然可能比不上這里吃到的，但也是非常美味?！?/br>
    西爾維婭：“哦天，漢克先生居然下廚?！彼{色毛茸茸烤指頭大小的小甜餅簡直犯規好嘛。

    “不過怎么出去？我剛剛看了一圈也沒找到出口……”其實是看了一圈的奇跡，完全忘記了出去。

    這樣想著，面上也帶出一點，那種窺見大千世界之后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驚嘆，不用心靈能力都能看得出來。

    “看見了什么？”查爾斯溫和的看著她問。

    姑娘撐著臉頰想了想，還是覺得無法形容：“人類真是太神奇了……”

    而大部分人，很可能窮極一生都不能看透這種神奇的一角。

    教授則說：“你現在也是這種神奇的一部分?！?/br>
    就他所知，西爾維婭是目前唯一一個擁有這種能力的超能人類。

    很難說是好是壞，他一開始也有過擔心。

    這種超脫于人類軀體之外的能力可以說無限趨近于不滅——如果人類科技文明不滅絕，如果西爾維婭愿意的話。

    世上因過分強大的能力走入歧途的變種人并不少見。

    而一個涉世未深的普通小姑娘，也實在很容易陷在這種能力之中。

    琥珀色眼眸的姑娘因為他的這句話愣了一下，查爾斯也是這才注意到，她的琥珀色里流淌著一圈紋路玄妙的暖金色。

    “……不?！蔽鳡柧S婭想了一會兒，想出個形容詞，“比起一部分，我更像是旁觀者?！?/br>
    “那些信息太多了，教授，這種高科技的層次看看就好，我還是比較適合吃吃喝喝單細胞?！?/br>
    查爾斯愣了半秒之后笑起來，又從茶幾上銜了一塊小甜餅：“比如吃吃這個？再來幾塊吧，出了這里就吃不到了?！?/br>
    姑娘立馬面色一肅：“您說的對?！?/br>
    說的太踏馬有道理了。

    ……

    復仇者們在實驗室內等了一段時間。

    時間不長，幾分鐘而已，在對西爾維婭的擔心消去之后，整個氣氛反而有些尷尬。

    ——主要是隊長和托尼之間的。

    即便不清楚西爾維婭隱瞞的、關于過去未來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他們還是多少受到了那個鬼畜視頻的影響。

    無數個不怎么美好的猜測游蕩在腦子里。

    小蜘蛛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欲哭無淚。

    好在查爾斯的聲音很快又重新出現了：“西婭沒事，她只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br>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眾人看見那原本四散而去的暖金色光芒，又從四面八方重新凝聚回來，越來越亮。

    這光芒打破了室內的靜默，姑娘的聲音像是星期五一樣，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傳來：“嘿不好意思剛剛沒有回應，星期五叫我了對嘛？”

    “是的，西爾維婭小姐?！毙瞧谖暹@樣說。

    彼得：“wow……感覺你們像是一個人在說話，除了聲音不一樣以外?！?/br>
    “嘿小蜘蛛，我馬上就出來了，讓我先找一找門……emmmmm……”

    然后眾人就看見那光芒在亂七八糟的管道里亂竄，宛若十幾年前風靡的小游戲吃豆豆。

    “哦我好像看見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斯塔克先生，你有把封面女郎的照片保存下來的習慣嘛？”

    斯塔克先生：“……不我不是我沒有！”

    “讓我再找找路……呃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后半句的聲音近乎尖叫了。

    斯塔克先生：“……”請不要說出來你又看見什么了靴靴！

    西爾維婭一邊走一邊發出“哦抱歉”、“我的天”、“哪里有門啊”……之類的碎碎念，托尼一邊從機械助理小笨手那里拿來咖啡喝一邊死魚眼。

    就這樣吧，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我感覺我馬上要找到……”了。

    她的話語突然止住，在眾人眼里，那團暖金色的光暈停留在原地猛地閃了一下。

    彼得：“……西婭？”

    沒有回答。

    ……

    龐大而動態的數據流中。

    西爾維婭看見了一縷金色。

    無數晶藍色的“0”和“1”，無數虛虛實實的光束和芯片體，科幻的亮色晶藍充斥著她前行的路徑。

    在又一次略過一堆存儲了“她似乎不該看”的信息的數據之后，西爾維婭不得不開始繞行。

    好在，雖然數據紛雜，對于現在這個狀態的她而言，繞遠路也只是0.01秒和0.001秒的區別而已。

    姑娘并不怎么慌張，在撞了幾次南墻之后她終于學會屏蔽“觸碰之后必接收信息”的flag，甚至還有閑情逸致從連成墻面的光束中間撥開它們再穿過去——就像撥開組成窗簾的珠簾一樣。

    西爾維婭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撞上那條格格不入的金色的。

    她能看見的她自己，就是一團很明亮的暖金色，分散開的時候也感應得到哪里分布著自己的一部分。

    所以她很確定，這條委屈巴巴縮在一堆晶藍色光束組成的立方體中間的金色，并不是她自己。

    它的顏色比她要淡上許多，更加趨近于金白色，整體看起來非常脆弱、搖搖欲墜的模樣，仿佛是靠著周圍其他的晶藍色光束才支撐起了形狀。

    這讓她下意識的伸手擼了一下它，想把它擼直。

    金白色怕癢一樣的抖了抖。

    抖了抖……

    這不是她的錯覺。

    它是整個維度世界中唯一給了她回應的一串數據，西爾維婭眨了眨眼——雖然她現在沒有“眼”這種器官——對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就瞄一眼……我就瞄一眼……應該不會看見什么限制級吧？”

    安慰完自己后，西爾維婭干脆利落的一頭扎了進去。

    ……

    她以為自己會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比如托尼·斯塔克的自拍照什么的？

    結果她果真看見了托尼·斯塔克……

    站著的，坐著的，癱在地上的，敞著睡衣領口露出個圓環形狀空洞的，胸口反應堆透過t恤閃閃發亮的……

    喝香檳的，抱著美人的，坐在巨大甜甜圈模型空洞里吃甜甜圈的，穿著盔甲在天上瞎幾把飛的，笑得像個傻子的，憋著嘴像個妮三歲的……

    托尼托尼托尼……

    這串微弱的小數據仿佛一個斯塔克生活展覽，存著無數奇奇怪怪的畫面和動圖——數據和代碼是很神奇的東西，這樣小的一串光束就存儲了不知多少兆的信息，更不用說整個數據維度里有多少光束了。

    西爾維婭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看下去還是離開，理智告訴她這可能僅僅是一段監控數據，但奇怪的直覺扯著她撤退的腳步，將她死死釘在原地。

    她試探著發出一聲小小的：“hi……”

    沒有回應。

    她依然固執的待在原地。

    暖金色在白金色光束的周身不斷游走，將旁邊的晶藍色們都擠了開，她霸道的奪走了它們的能量，將暖意都集中在這個小小細細的核心。

    然后她聽見了一個聲音。

    “for you， sir， always.”

    “what is it you are trying to achieve， sir”

    “sir， take a deep brea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