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
他依然得不到趙琮。 也就是翌日,宮中宣布將要立后。 恰巧是個良辰吉日,陛下親政十多年終要立后,滿城的百姓都高興。更何況,陛下這次不僅立后,還宣布要從三品以上的官員家中擇幾名秀女進宮。 朝中許多官員成日里頭盼著陛下納妃,也早有人選,如今可算派上用場了。壓根不用拖延時間,不過一日,人便已選好。 遞上去給陛下挑的時候,趙琮看也沒看,大筆一揮都許了。 與此同時,他還定了半個月后舉行立后大典,辦完典禮三日后,其余三位妃嬪進宮。這樣的典禮,禮部與宮中是早就準備著,一直等著這一天。因而雖然日子很趕,卻也井井有條。 趙琮平靜地上朝、下朝。 遼國皇帝耶律延理依然留在開封府內,再有鴻臚寺的官員來問該怎么辦,趙琮淡淡道:“隨他去?!?/br> 官員無奈,這要怎么隨?但也只能聽命行事,再也沒人去管都庭驛中住著的人。 之后的一切按部就班。 立后的的前兩天,錢商與夫人一同進宮,與錢月默見了一面。錢夫人抱著女兒,又是高興地說“終于熬出了頭”,又是哭著說“受苦了”。 錢月默不住安慰她。 等她到后頭梳洗時,錢商才平靜道:“皇后這個位子不好坐,但你要記住,娘家便是你的后盾,誰也不能欺你?!?/br> 父親難得說這樣的話,錢月默有些感動,眼圈微紅地給他行了個禮。 這些日子來,雪琉閣中,賀禮是一批批地送來。宮女們忙得腳不沾地,卻也高興得很。等立了后,她們娘子便要入住坤寧殿,這是至上的榮耀。 人人都挺高興,似乎也的確值得高興。 唯有當事人錢月默始終淡淡。 她獨自在內室中,坐在床畔,從床頭的暗柜中拿出一只精致的錦盒,打開盒子,滿眼華光。 這是當年初入宮,封妃時,還是寶寧郡主的趙宗寧送來的那套過分華貴的頭面。當時她還想,這便是送皇后都夠了。如今十多年已過,這套從未戴過的頭面還是這樣耀眼,她也真的當上了皇后。 “娘子——”飄書進來尋她,見她看著這副頭面發呆,笑道,“這套頭面的確好看得很,待到立后當天吃晚宴時,娘子便戴這套吧?” 錢月默笑了笑,并未多言,只是珍惜地將頭面再收回盒子中,小心翼翼地塞到枕下。 澈夏走進偏廳,瞧見她們公主正閉眼休息,猶豫了半晌,到底回身要走。 趙宗寧睜眼,不耐煩道:“有話就說?!?/br> “公主,他,要見您呢?!?/br> “哪個‘他’???” “就,都庭驛那位……” “不見!”趙宗寧這些日子也正不痛快,才不愿見他。 “他說他要回上京城,這次見您,是有要緊事告訴您,他說您聽了定不后悔?!?/br> “嗬!”趙宗寧冷笑,“你還信他的話???” “婢子沒信,只是原話……”澈夏行禮,回頭準備趕人走。 趙宗寧叫住他:“叫他進來吧?!?/br> “???”澈夏還納悶呢。 趙宗寧聳肩:“心中不痛快,罵罵他倒也好。去叫他?!?/br> “……”澈夏出門去叫人。 耶律延理冷著臉走進來,看到的是同樣冷冷看他的趙宗寧。 趙宗寧也懶得招呼,“哼”了聲,便道:“隨便坐吧?!?/br> 他也當真隨便坐,直接坐到趙宗寧身邊。 趙宗寧翻了個白眼,在他面前并不在意禮儀,依然懶懶躺在榻上,叉了塊果片吃,不在意地問道:“有什么事兒要與我說???” “聽事之前,要先應我一件事?!?/br> “做你的夢去!”趙宗寧斜眼看他,“你連我都綁,還敢迷暈我,還指望我應你事?” “與錢月默有關?!?/br> 趙宗寧放下手中金叉:“與她有關?”她不由就問,“她能有什么事兒?難不成你還真與她有私情?!” 耶律延理皺眉看她:“我心中只有一人,就是你哥哥?!?/br> “嘁。哥哥要立后了,氣死你?!?/br> “立后是好事?也沒見你有多高興?!?/br> 趙宗寧坐起身,氣道:“別以為我放你進來,你就什么都能說!我可煩你煩得很!” “你煩我,但也只有我這個時候還能與你說幾句?!?/br> 趙宗寧更氣,因為他說的是實話。她近來郁郁寡歡,她自己也不知為何,從她知道哥哥要立錢月默為后,她便如此。她其實該早早進宮幫忙才是,可她提不起一點勁來。 耶律延理見她這副苦惱樣子,心想兄妹倆,一個是心太硬,一個就是索性連心都沒有。 他再道:“我知道你近來煩惱的緣由?!?/br> “我能信你?” “錢月默的事,到底想不想知道。你也知道當年我與她在你洛陽的別院中說過話,她還哭了一通,你當真一點兒也不好奇?錢月默并不心儀你的哥哥,你也當真一點兒也不好奇?” “你這話又是什么意思?!” “你先應我一件事,我就都告訴你?!?/br> “你怎這般卑鄙!”將胃口吊起來,卻又不說,可恨! “應不應?” “你先說!” “到底應不應?” “只要不過分,我應!” 耶律延理眼中帶上笑意,將事兒都告知了趙宗寧。趙宗寧聽到后頭都傻了,甚至嘴巴微張,呆呆地看著他,甚至顫抖著聲音問:“所,所以,是,什么意思?” “錢月默心悅你?!?/br> “……我是女子,她也是?!?/br> “我是男子,你哥哥也是?!币裳永硪娝廊灰荒樸露畼?,索性又道,“她要做皇后,與普通妃嬪可不同,往后她就是你真正的嫂子。你不高興,不也正因為此?” “我因為錢月默要當皇后不高興?這是好事兒??!” “可你的確不高興?!?/br> “……” “別懷疑了,寶寧公主,你心中不也有她?!?/br> 趙宗寧臉漲紅:“胡說!” 耶律延理無所謂,又道:“至于你應下我的事,明晚帶我進宮?!?/br> 趙宗寧腦中亂,卻還記得拒絕:“這事兒不成,你都已是敵國皇帝,進宮到底想要做什么?!” 耶律延理笑了幾聲,再問她:“趙宗寧,你真以為我當年是要逼宮?” 趙宗寧眼睛微瞇:“難道不是?我冤枉了你?你滿身是血,帶了那么些禁兵闖進福寧殿!你的人將錢商打成那樣,還圍住了那么多高官的府??!” “我已不屑向所有人自證清白,但總有一天,你與你哥哥將會知道真相?!?/br> 趙宗寧沉默了好一會兒,幽幽問:“那你這回堅持入宮,為的又是什么?圣旨早已下,誰也不能阻止這件事兒?!?/br> “我無意阻止,我,只是想再見他一面?!?/br> 趙宗寧曾無比堅信當年他就是要逼宮,甚至是她親自帶人過去的。 偏偏這一刻,興許也是因自己腦中亂,情緒低落,耶律延理難得真誠,她忽然有些信了他此時的說辭。 鬼使神差,她點頭:“好?!?/br> 耶律延理露出一絲真誠笑容。 李涼承沒能再進宮見趙琮,甚至連封信也送不進去,他早被耶律延理的人嚴加看守,給強行送回了夏國。 一回夏國,遼國的使官緊接著就來,與他商議大婚之事。 他只能硬著頭皮置辦與遼國五公主的婚事。 但他絕不輕易認命。 兩日之后,遼國五公主耶律玥從上京城出發,去往夏國。 也是同時,已到趙琮立后的前一日。 趙宗寧坐在馬車中,問對面的耶律延理:“那幾個箱子里頭是什么?哥哥不收你的禮。我也不會幫你送,你死了這份心,今日帶你進宮已是底線?!?/br> “是藥,對陛下身子好,到時你勸著他用些?!?/br> 趙宗寧早已收拾好情緒,上下看他了好一會兒,不解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又說要與我們打仗,又還對哥哥這樣好?!?/br> “我,只是想證明一些事兒?!?/br> 趙宗寧嗤笑:“即便遼帝不是你,我們兩國本就終有一戰,罷了。誰又曾怕了你。你跟哥哥,當真是孽緣?!?/br> “你呢?” “我?” 耶律延理微笑:“你與錢月默難道是正緣?” 趙宗寧咬牙:“你就不能不說話?” 耶律延理笑笑,轉而看向車外。 因有趙宗寧幫忙,他順利入宮,并到福寧殿門口。 他進去前,趙宗寧嘆氣:“哥哥回頭要氣狠我了?!?/br> “多謝?!币裳永砘仡^看她。 “進去吧。我去看看小湯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