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
趙琮其實很喜愛看到趙世碂這份神色,兇狠、侵略,夾雜著少年特有的情欲未滿而起的誘惑感,這些于趙琮而言也都是巨大的誘惑。趙琮下意識地又去親趙世碂,趙世碂被他吻住,勉強再離開趙琮的嘴,啞聲道:“陛下,不要誘惑我?!?/br> 人胡鬧起來是沒有邊界的,也是沒有預告的。 趙琮也不知為何,不受控制地再貼上趙世碂的臉,輕聲道:“就是誘惑你啊?!?/br> “……” 趙世碂往前撲去,將趙琮撲到榻上。 趙琮身子一跌,往后仰去,還未回過神來,趙世碂的身子便已覆蓋住他。與此同時,趙世碂的手掌牢牢攏住他的后腦勺,他的腦袋一點兒也沒磕著。趙世碂的掌心暖融融的,趙琮不僅后腦勺在暖,連帶著整副身子都暖融融的,盡管這是夏日。 趙世碂撐起另一只手臂,瞇眼看趙琮。 趙琮輕聲道:“待會兒還有正事要辦,不可以?!?/br> 趙世碂依然瞇眼。 趙琮再笑:“但是除此之外,都可以?!?/br> 趙世碂也不再忍,再度壓下身去,慌亂而又直接地去輕咬趙琮的鼻尖,趙琮略疼,趙世碂再輕舔他的鼻尖,隨后便一路吻下去。 趙琮伸手輕撫趙世碂的后背,聲音也漸漸變啞,他嘆氣道:“朕的乖十一啊?!?/br> 趙世碂的后背一僵,隨后行動更為兇猛。 趙琮輕聲笑。 到城郊后,染陶急急下馬車,剛要到前頭去扶陛下,福祿彎腰將小板凳放到車旁。 趙世碂卻先跳下了馬車,回身伸出雙手穿過趙琮的腋下,直接將趙琮抱下馬車。 染陶與福祿:“……” 趙琮笑瞇瞇:“進去吧?!?/br> “是……”染陶、福祿帶人一同進去。 趙世碂的臉上這也才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 杜誠是個正經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壓根不知道這些日子不僅有人跟著他,還有兩方人馬為他這條命來回打了幾回。他心中有愧,也有鬼,在外繞了一圈又悄悄回來,打算等明年春天見了陛下,為叔父伸冤。 他身上有些許盤纏,向村民賃了個空閑的屯糧的屋子住。這日到了午時,他肚中饑,打算出去換些飯來吃。哪料他剛出門,便見有一撥人往他走來。他定睛一看,為首的人是陛下??! 他此時膽子甚小,往后一退,本想溜,腳底板卻軟得很。 不待趙琮他們走近,他自己倒先哭著跪下來,連連說道:“陛下,臣有罪,臣有罪??!” 杜誠招得干干凈凈,將鄭橋是如何誘惑他,許諾他多少東西,又給了他多少銀子都說盡了。只是他并不知鄭橋背后還有人,他也想不到這一點。他招干凈了,還惦記著杜譽,哭著求陛下嚴懲鄭橋,求陛下還他的叔父清白,還說自己不配為人。 這樣倒叫趙琮還勉強覺得杜誠尚有救,最怕那些做了惡毒之事后還不知悔改的。 趙琮將杜誠帶回宮中,翌日的朝會上,令他出來指正。 鄭橋怎么也沒料到杜誠竟然回來了!他跪到地上,再無話可說。壓著鄭橋,趙琮當場派人去他府上搜東西,搜出來許多金元寶。鄭橋的夫人雖不知丈夫到底做了些什么,但是常見丈夫往家中的莊子里頭藏金元寶,便猜測那是貪污而來。她不敢反抗,且也貪戀金銀,一直幫著保密。 此時看到禁兵上門,嚇得把這些都給招了。 禁兵們搬了十來箱的金元寶回來,趙琮就令他們將那些箱子攤在殿前,夏日耀眼陽光下,金元寶似乎比日光還要耀眼。 趙琮親自走到殿前,指著那些金元寶好好地發了一通火。 趙琮不是裝的,是真氣。 鄭橋還不是主謀,卻能搞到這么多的金子,他背后又是誰要攪亂朝堂這池水。趙琮眼中生起一絲狠厲,他總會抓出來的。 趙琮直接判處他死刑。 鄭橋為相多年,身份不比尋常,即便如此,也沒人敢求情。 陛下鮮少發這樣的火,再者鄭橋這也太過了,貪得太多了,堪稱大宋建國百年來頭一例。 趙琮也不等,就定在三日后處刑,再發文昭告天下。 耶律欽進開封城的那日,恰好逢上鄭橋被判處死刑。 耶律欽還恰好看了場熱鬧,他親眼見著鄭橋是如何腦袋落地,“嘖”了一聲,爬上馬車與顧辭道:“百聞當真不如親眼所見,宋朝皇帝如今真是狠厲。都說宋朝文官當道,殺誰也不能殺官兒,就是個小知縣都金貴著呢,到了這位皇帝啊,嘖嘖……” “待大人見了宋朝皇帝再說?!?/br> 耶律欽以為顧辭十分謹慎,高興道:“正是,我與他五年未見,也得先敘敘舊情?!?/br> 遼國使官來開封,都是住在城中都庭驛。 鴻臚寺早有官員前來,將他們引至都庭驛,到的時間不巧,已是傍晚,也不便再進宮。索性定下明日再進宮拜見宋朝皇帝,這也很合耶律欽的心意。鴻臚寺要宴請耶律欽,耶律欽婉拒,鴻臚寺的官員再與他交談許久才歸家離去。 耶律欽此人還有個毛病,那就是好色。 宋朝女子與遼國不同,在遼國內亂之前,耶律欽幾乎年年來宋朝,他十分喜愛宋朝女子,常去的花樓甚至有個相好的。這下五年沒來,他早就想壞了。鴻臚寺的官員們一走,他立即去換了身衣裳。 他倒也沒有拉上顧辭。 他長顧辭二十歲,卻的確當顧辭為好友,知道顧辭不喜好這些,自個帶著其他使官與侍衛便喜滋滋出了門。 他們一走,顧辭輕松許多。 要說他與耶律欽成為好友也真是無心之舉。當年他應寶寧公主之意,與謝文睿同去遼國。謝文睿是副使,每日均要與遼國官員見面,無法處處照看他。他是個閑不住的人,每日都去逛大街。 恰巧他們去的時候,遼國大旱,多日不曾下雨。 顧辭博覽群書,早就知道遼國之人很信天神,這份信,與他們大宋的還格外不同。大宋之人雖拜佛求道,更多時候卻都是腳踏實地辛勤勞作的,大宋之人求的更多是心中安慰。更何況是顧辭這種明事理的讀書人,他連佛道都無興趣。 遼國既多日不曾下雨,宮中便打算行“瑟瑟”之禮。 其實就是向天祈雨。 顧辭自然要去湊熱鬧,他還從未看過呢。他到的時候,遼國皇宮中之人正搭天棚,也就是幾日之后行“瑟瑟”禮的地方。他因好奇,穿了身遼國服飾,嘴中吃著上京城內獨有的奶酥,圍在一旁與老百姓們一同看。 不久便有巫師打扮的人來,手中拿著柳枝,嘴中念叨,還跳了起來,其他百姓們虔誠極了,紛紛跪下來。那巫師打扮怪異,卻又長得格外高壯,跳起來時,身上的rou直顫,顧辭還真怕他一個不小心便要摔倒在地。沒忍住,顧辭笑出聲,自是惹來眾怒。 顧辭從來不怯場,跳出來就笑嘻嘻地說那巫師瞎跳,跳上一年都跳不出雨來。 巫師雖不是大巫師,不能主持幾日之后的“瑟瑟”禮,卻也是大巫師的親傳弟子,怎能忍受被當眾嘲笑?眾人見巫師被污蔑,自是一同聲討顧辭。聲討中,當年還格外活潑且不按套路出牌的顧辭很不服氣,跳得不好還不讓說了?跳得好笑還不讓笑了? 愚昧! 他在鄉野中長大,常有人家跳大神驅鬼驅魔的,他從小看到大,學得特別精。他索性扔了手中奶酥,跳起了他自創的“大神”來。 他長得俊俏,又討喜,跳起來肯定比胖巫師更令人賞心悅目,霎時便吸引足了目光。本來他跳完,溜了,也就沒事兒了。偏偏他還沒跳完,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顧辭呆了。 他被眾人圍住,再也不讓他走。 之后再也不由他,負責“瑟瑟”一事的皇子要討好父皇,更要為自己謀好處,聽聞上京城來了個真能跳出雨來的大神,親自來見他,請他出面主持幾日之后的“瑟瑟”禮。 顧辭哪知竟能遇到這種糟心事。 也幸好他讀書多,等雨晴了便盯著天上的云使勁兒瞧,更是觀察柳枝飄起的方向,用盡畢生之雜學,以及家鄉村民的經驗,推測出四日之后最可能會下雨,也只是可能,他又不是龍神,哪里能控雨。 他是大宋人,還又不能暴露身份,被皇子帶回家鎖了起來,更是溜不了。謝文睿等人滿城里找他,怎么也找不到,畢竟即便是謝文睿,也不能將顧辭與那位名動上京的巫師給聯系到一塊兒。 顧辭得自救,索性豁了出去,請皇子將時間改成四日之后。四日之后,跳完就跑吧!他想。畢竟,行“瑟瑟”禮時,謝文睿等人作為大宋使官也是要出席的,見到他,定會幫他逃。 至于后來的事,顧辭摸著下巴想這大約也是命運。 總之,四日之后,他跳完,過了一個多時辰,真的下雨了。 顧辭化名“阿辭”,自稱遼與漢人的后代,在上京城紅了。 之后的日子,他倒也有機會溜回來,只是謝文睿給他寫信,表白心意。他給嚇著了,徹底不愿回來。耶律欽當時也想著討好遼國皇帝,便去籠絡這位很厲害的阿辭巫師。時日久了,兩人漸漸成為好友。 顧辭雖說一心在大宋,卻也的確是真心將耶律欽看做好友。 一晃就六年已過,顧辭再度回到東京城,心中感慨良多。 他從前是個活潑性子,耶律欽最愛去的春風樓,他從前也常去的,卻也不做那風月事兒,他喜歡給里頭的美嬌娘們畫畫兒。美嬌娘們喜愛他,畫一幅便要給他許多銀子。如今,活潑的他,在異國,終究也將性子磨了下來。 顧辭邁出都庭驛的門,往西大街走去。這也是他從前常來晃蕩的地方,他從來不求當大官,在遼國時,因祈雨成功,遼國皇帝還要予他官位,他也給辭了。他只想游戲人間,不料因當初那位寶寧郡主的一句話,他的一生也就變了。 他雖不為官,卻也的確做著為官的事兒。 他如今雖不擔著細作之名,也的確行著部分細作之事。他心在大宋,卻也不忍傷害耶律欽。好在耶律欽此人也的確是朵奇葩,所求的也與常人不同,不至于讓他背叛好友太多,也才能讓他舒心許多。 但他這些年過得不甚痛快,心無所向。 此時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頭,他心中才能舒坦些。夕陽方落,燈火已起,街上昏昏暗暗,攪著夏日特有的暑氣,行人不愿久待。他卻貪婪地呼吸著這股氣息,他甚至閉眼。 正待此時,一陣風從他身旁經過,勁風。 他皺眉睜眼,卻又聽到身后傳來馬的“嘶鳴”聲,隨后再是馬蹄聲,是有馬經過,又再停下。 顧辭下意識回身望去。 幾尺外,一匹黑色駿馬急急回頭,馬上坐有一位英武郎君,手拿韁繩,不可置信,而又驚喜地看著他。 “向萊……”那人輕聲叫他。 身邊人聲鼎沸,其實根本聽不到那細弱的聲音。 顧辭卻覺著自己還是聽到了。 向萊是他的字。 他家中貧窮,無父無母,幼時便是吃村中百家飯長大的,很多次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卻一次次地活了下來。正如荒地中忽然生出的萊草。他給自己取了這么個字,天底下除自己之外,僅有一人知道。 他從前是當此人為知心好友的。 只是好友過了界。 好友過界,他卻不能過界。好友世家子弟,如遼國皇帝愛養的海東青一般,本該翱翔于寬廣天空。他只是老家荒地中忽然生出的雜草,不該與之搭上關系。 海東青傷了翅膀還能再飛,飛得更高。草枯了,再生出來也不是原本的草。 不管是五年前活潑的顧辭,還是如今心事重重的他,都清晰地知道這個道理。 幸好,他如今是遼國的阿辭。他沖那人微微一點頭,轉身走了。 “大人?大人——” 身旁的人叫了好幾聲,謝文睿才回過神,顧辭的身影卻已漸漸沒入燈火與煙火中,再也不見。 謝文睿嘆氣。 如今身份有別,即便認出也不能相認。 換言之,即便無身份之別,他相認,顧辭又怎會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