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何泉敲了敲方向盤,隨后回答他的,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很明顯,這并不是一起純粹的意外事故。 在當下這個人心惶惶的時刻,趙淑儀突然出事,而且跟前面沒有結果的案子有著或多或少的牽扯,傳出去只怕沒有人會相信這是一場簡單的意外事故吧? 其實從第一起木屋槍擊,那幾個痞子無端遇害的事件就可以看出,這是某個人蓄謀已久即將拉開帷幕的大戲。 不論是梁景玉,梁邵成,還是現在的趙淑儀。 從兇手選擇被害人的情況來看,這絕對不是單純的殺人案。 陳文和,怕只是那幫人透出來的一個魚餌罷了。 真正的大魚,還沒落網。 晃過神,何泉抿唇似漫不經心的說,“沒有人證沒有物證,現場連監控都沒有況且還是泥濘的下雨天,換做是我,也會給出跟警方一樣的推論?!?/br> 盛子煜輕笑一聲,“如果你是這樣的回答,那我也不會給你打這通電話,不是嗎?” 何泉拯了一怔,微微挑眉,“盛總為什么這么說?” 盛子煜默了幾秒,“我相信以何警官的智慧也一定發現了,這起事件跟當年何銘意外墜樓自殺的案子,有著諸多相同的疑點?!?/br> 車內的人聽完他的這句話,眸底微微沉下。 他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 * 梁笙抵達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她平靜的走到前臺詢問有關于趙淑儀的各種事項,因為回國太匆忙,只帶了手機跟錢過來。 前臺的護士告訴她,趙淑儀在今早凌晨的時候已經被移送至了太平間,家屬正在忙死者的身后事了。 她聽到這個消息,站立了很久,沒有哭也沒有鬧。 最后還是后面有人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她才恍如初醒一般,迷茫的轉頭看去。 是祝辰彥。 他眼瞼下方的烏青很深,身上的黑色襯衫起伏著各種褶皺,平日里對穿著都一絲不茍的人,此刻的模樣竟看起來分外的狼狽。 女人頓了一下,提步朝他走過去。 祝辰彥看著面前的梁笙,有些難以捉摸她現在的想法,因為她表現的越平靜,他的心里就越沒底。 這不是他所認識的她。 比起她這副安靜的樣子,他更希望她能大聲的哭出來,那樣比憋在心里總是要好受一點的。 兩人沉默了一陣,女人率先開口,聲音沙啞的有些陌生,“小毅呢?” “他哭了一夜沒合眼,我怕他身體吃不消,于是讓醫生給他打了一劑鎮定的先讓他睡覺去了?!?/br> 梁笙扯了扯唇,“辛苦你了?!?/br> 她這平靜實在是太反常,祝辰彥皺眉,心中不安一點點的漫散,“你還好吧?” “我沒事?!?/br> “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br> “哭什么?為什么要哭?” 女人停了一下,目光無神,似乎對他的這句話揣了很多的疑問,“每個人都是會死的,生離死別是人這一輩子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我媽不過是比我們早一點去了而已?!?/br> 話音落下,祝辰彥定定的看著她,沉默。 她現在,是徹底把自己封在了一個圓圈里,誰的話都不聽,誰的話也都不信,跟梁毅一樣,選擇了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 晃神間,梁笙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我媽在哪里?” 祝辰彥舔了舔唇,斟酌幾秒,“太平間?!?/br> 女人點點頭,輕聲說,“好,我去看看她?!?/br> 落下這句話,她就走了。 祝辰彥寸步不離的跟在身后,以梁笙目前的狀態來看,出事的概率不會小到哪里去的。 就快走到太平間了。 一直走在前面的女人突然一個趔趄,險些栽到地上,幸好祝辰彥眼疾手快的將她扶住,并喝了一句她的名字,“梁笙!” 后者站穩以后沒有很在意的笑笑,“我沒關系,只是走了太長時間的路,腳有些虛軟無力罷了?!?/br> 祝辰彥復雜的看著她,女人又意圖往前走,只是這一次被他拉住了,“別進去了?!?/br> 梁笙搖頭,撥開他的手低聲喃喃,“沒事,我沒事?!?/br> 祝辰彥沒有放開她,反倒是更用力的抓緊她,“阿笙,你別這樣?!?/br> 也不知道女人有沒有聽進去他說的話,莫名的就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她說了很多,她說,“你知道嗎,我出國前我媽還說要給我做好吃的還讓我把陸淮帶回家一家人吃頓團圓飯來著?!?/br> “以前呢我總是嫌她太嘮叨,無論大事小事總要叨叨叨叨個沒完沒了,可她現在走了,沒有人會管我了,也沒有人會不停的嘮叨我了,這感覺我很不喜歡,就像是心臟缺了一個大口子,很疼啊?!?/br> 她還說,“太平間里太陰涼太安靜了,我媽不喜歡安靜,她喜歡熱熱鬧鬧的,我要帶她回家,家里還有我們那么多人陪著,她不會孤單的……” 說到最后,梁笙的臉上被淚水覆蓋,而她就像是沒有察覺一樣掙開祝辰彥的手,執意要進到太平間里去。 第255章 可你要知道我是警察 后者忍著眼眶里的眼淚,把她抱在懷里拍打著,“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br> 女人被他抱在懷里不吵不鬧,臉上面如死灰,她小聲呢喃著,“祝辰彥,你說這會不會是我媽跟我開的玩笑?會不會等我一覺睡醒她告訴我說已經做好了吃的等我起床吃呢?” 祝辰彥沒有說話,他沉沉的閉上眼睛,眼角有著濕潤的跡象。 與此同時,美國。 宋暖看著病房里正在收拾東西的男人,皺眉提醒道,“你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br> 陸淮頭也沒抬,自顧自的把衣服裝進行李箱,“她那邊需要我?!?/br> 她那邊需要我。 男人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里響起,窗明幾凈的玻璃上倒映著宋暖略有些蒼白的臉。 后者看著他前后忙碌的背影,清澈的眸子漸漸變得黯然,明明他就在那么近的地方,明明就在伸出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可是她卻花了幾年的時間連他的一分一毫都沒碰見。 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想到這里,心尖的悲涼一圈一圈的往外蔓延,她被迫從幻想里清醒過來,再一次看向陸淮的背影。 等男人把衣服都收拾好了,她才開口,“阿淮,你這個時候回g城那些人一定會借題發揮的,你完全可以等個一兩天再回去啊?!?/br> 陸淮直起腰,腹部還有些疼,但他的眉頭卻是沉穩如山。 想了想,他輕輕的吐出兩個字,“無差?!?/br> 說完,他停頓了一下眸子暗如深淵,又緩緩的說了句,“反正遲早要收拾這幫人的,早收拾晚收拾又有什么區別呢?” 男人的聲音涼的沒有一絲溫度,聽著跟平常說話時的樣子沒什么分別。 可是宋暖卻是微微一怔,她了解陸淮,也知道他動怒的時候就是現在這個樣子,語氣平常,看似溫和無害,但真要動起手來,卻是比誰都狠都無情。 晃過神,她定定的看著他,記憶中,她看到這樣的男人好像屈指可數。 因為他是陸淮,那個喜怒不形于色不溢言表的男人,所以她一直覺得這個世上能讓他眉頭有所松動的事情少之又少。 但是回國見到梁笙以后她才發現,并不是這樣。 這個世上,就是有那么一個特殊的存在,能時刻牽動陸淮的喜怒悲歡。 她承認,她很羨慕。 甚至不止一次因為嫉妒想要去拆散他們。 可是她錯了,因為她不僅高估了自己在男人心中的地位,還低估了那個女人對陸淮的愛。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梁笙不過是愛慕虛榮,后來她才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判斷有多么可笑。 宋暖靠在墻上,微微斂眸,“她不讓你跟著回去,不就是不希望再看到你置身在風口浪尖處嗎?” 男人扯掉腕帶,拿起床上的行李箱,轉身的同時又不急不緩的說,“你也這么說了,那我怎么能這么混蛋的留在這里讓那么好的她獨自面對?” 話落,宋暖瞳仁一滯。 她看著陸淮波瀾不驚的黑眸,有些怔神。 幾秒之后她輕嘆了一句,“那個女人真的值得你這么做嗎?” 值得嗎? 男人忽然想到那日,他告訴梁笙趙淑儀出事的消息時,她沉靜又暗暗的眸子。 如果沒有遇上他,她根本不會遭遇這些。 所以有些時候,他都怕,怕女人會怨他會怪他。 可是她沒有,她沒有怨他沒有怪他,甚至還千叮嚀萬囑咐讓他留在美國把病養好了再回去。 她一個人,回到那片動蕩不安的土地上去面對失去親人的殘酷事實。 寧愿獨自承受,都不想他受到傷害。 這樣好的她,他不是瞎子,怎會不值得? 最后到陸淮離開宋暖也沒有聽到她想要的答案,不過在他的眼神里,她卻知道了男人的回答。 陸淮走了,病房里空空蕩蕩。 她靠在墻上,沉默了很久,突然低笑起來。 在這段感情里舉步維艱費盡心思,到頭來還是輸的一敗涂地。 * 離開醫院,男人在坐計程車去機場的路上,接到了何泉的電話。 電話通了,后者的聲音平靜的傳出,“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