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祁媚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不,應該是她前面的陸淮。 她看著陸淮,盈盈動人的水眸里像是藏著灰燼一樣的東西。 女人正在想祁媚剛才說的那句話,沒想到她又一次開口,看著走廊另一頭,那個朝著她們走過來的男人,忽然笑了,“梁笙,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br> 她停頓了一下,又緩緩的說,“但同時,我也十分憐憫你?!?/br> 祁媚說憐憫…… 梁笙驀地一怔。 這一會兒功夫,陸淮已經走到了女人身后,他掃了眼祁媚,然后目光落在梁笙身上,黑眸如墨液一樣濃稠,“進去等我?!?/br> 男人的聲音低低沉沉,聽不出喜怒。 女人頓了一下,看他一眼旋即點頭。 梁笙進了辦公室等著,走廊上只剩下陸淮跟祁媚兩個人。 后者看著面前容貌出眾的男人,尤其是他那雙可以奪人心魄的眼,心口一時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復雜難辨。 這個人啊,不念舊情害的祁氏陷入危機,她本該恨他的,可是她卻悲哀的發現,所有嘴上說出來的,都是在自欺欺人。 她還是愛他的啊。 從第一次見面,他一身白大褂摘掉口罩面容冷漠的跟他們一群剛來的實習醫生介紹自己的那一刻開始,她便沉淪了。 祁媚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天窗外的陽光多么絢爛,天空多么湛藍。 他的聲音就像是流過山澗的清溪一樣動聽撩人,匯入她的耳畔。 他說他姓陸,單名一個淮。 陸淮。 自那之后,這個名字就像是烙印一樣刻在她的心口,無法遺忘,也舍不得遺忘。 她承認自己是不討喜的,但是在沒有理智的感情世界里,又有幾個是討喜的? 從過往的回憶里抽回思緒,祁媚定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她舔了舔唇,忽而彎起,“這么急著趕過來,害怕她會知道對不對?” 怕,原來他也會怕啊。 祁媚苦澀一笑,她還真的以為,他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呢。 陸淮眉目輕淺的看著她,薄唇輕啟,“祁媚,玩夠了嗎?” 男人的聲音很是涼薄,祁媚怔了一下,然后低低的笑了,“陸淮,在你眼里,我就是個笑話,對嗎?” 他明明知道是她把錄音上傳到了論壇,還能這樣面不改色的跟她說話。 他難道不知道,現在整間醫院因為這事鬧的沸沸揚揚,甚至一些患者還寫了信件投訴,未來他可能還要面臨被停職的危險,可是這些…… 她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有關懼怕的情緒,一點都沒有。 是真的不在乎嗎? 大抵是的吧。 或許在他眼里,她真的就是一個笑話。 祁媚想不到,在他的世界里,除了那個女人,還有什么是他認為值得在乎的。 男人看著她蒼白的臉,眉頭連淺波都沒有掀起,他默了幾秒回答,“錯了,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br> 什么都不是,因為從未走進他眼里,所以連笑話都不是。 如遭雷擊,祁媚身體一震,臉上血色盡褪,目光呆滯而又絕望。 他真的,是她活了二十多年見過最殘忍最無情的人了?! ∑蠲挠X得自己一腔熱情,都被他用冷水澆滅,心口像是被人活生生的切開一樣。 第226章 你別總怪我不留情面 其實他一直這樣,早已經叫人見怪不怪了,可她還是沒忍住會覺得悲涼。 大腦當機了好久,她才緩緩回神。 她看著陸淮,眼底的不甘漸濃,她輕聲說,“總有一天你會得到報應的?!?/br> 總有一天,他也會跟她一樣受這種痛苦,受這種愛而不得的痛苦。 報應嗎? 男人輕抿了一下唇,沉默一瞬才喑啞的發聲,“我知道?!?/br> 從步步為營擠進梁笙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預估到會有那么一天。 因為有一天,她會知道,知道他的隱瞞,知道當年的真相,知道他的那段過往藏著多洶涌的灰暗。 哪怕他費盡心機替她掃去了那些烏煙瘴氣,也是一樣的結果。 她總會知道,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祁媚驀地一僵,眼底有震驚稍縱即逝,她沒想到他會這么說,而且剛才,她分明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像灰燼一樣的東西。 灰燼…… 祁媚在心里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半晌又不受控制的笑了。 她是沒有想到會在陸淮的身上看到這樣的東西,這種貼近絕望的東西。 晃過神,男人冷漠的聲音幽幽傳來,一字一頓,說的極為緩慢,“凡事過了火都會收到懲罰與報應,這個道理,我想經歷了祁氏的危機,你也是懂的?!?/br> 祁媚心頭一跳。 隨后他又說,“所以啊,你別總怪我不留情面,不念同事間的舊情,要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我也不會采用這樣的方式,不是嗎?” 陸淮的聲音平緩的沒有一絲波動。 可祁媚卻聽的心驚膽戰,她知道,男人在說這話的時候,就意味著她的報應她的懲罰,就快要到來了。 其實,決定把錄音上傳到論壇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識到往后的日子不會安生了。 陸淮說完,沒再看她一眼,轉身進去了辦公室。 才走兩步,手剛扶上門把,祁媚的聲音便突兀的響起,“我一定,一定會活著看你是怎么輸得一敗涂地的!” 男人聽見了,可腳下的步子卻沒有聽過,他恍若未聞,擰開門走進去。 一扇門,隔絕了外界所有喧囂。 祁媚無力的靠著墻壁,慢慢的,慢慢的滑坐在了地上。 * 辦公室里,梁笙就坐在沙發上,一臉的嚴肅。 陸淮進門前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勾唇,而這一幕恰好被女人捕捉了去,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還好意思笑,你都要丟你吃飯的碗了你知不知道?” 男人走過去,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拉過她柔軟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揚眉,“這不是還沒丟嗎?這么快就開始嫌棄我了?” 居然還有心思開自己的玩笑,梁笙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被陸淮緊緊握著抽都抽不動。 她掙扎了一下還是作罷,“陸先生,我現在是很認真很嚴肅的在跟你講話?!?/br> 陸先生嗯了一聲,眉眼里笑意漸深,“你講,我聽著?!?/br> 講個屁啊。 女人很想爆粗口,但是對上男人深沉的眸子,她硬是把這四個字給憋了回去,“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嗎?” 現在外頭流言四起,都在傳他患有人格分裂癥的事。 有些患者為了自身安全著想,直接投訴要求陸淮下崗,說是擔心他病情復發胡亂開藥,萬一病人受到什么傷害,這個責任他根本擔不起。 有難聽的話,自然也有為男人辯解的人的存在。 此時此刻,梁笙真的恨自己為什么不長一百張嘴跟他們對質,她要告訴那些人,她的陸先生好的很,什么胡亂開藥烏七八糟的事都見鬼去吧。 陸淮見女人為他擔憂為他愁的模樣,莫名覺得她十分可愛。 他深深的看著她,如實搖頭,“沒有?!?/br> 梁笙愣了一下,一臉錯愕,“沒有?” 都到這種關頭了,他都沒有想過要怎么去解釋自己的病情和安撫那些患者的情緒嗎? 男人點了點頭,“我不在乎?!?/br> 被人污蔑不解釋,這樣的日子他習慣了。 不在乎嗎? 女人沉默了幾秒,忽然抿唇,“可是陸淮,我在乎?!?/br> 話落,男人難得一頓,目光也變得錯綜復雜起來。 “我聽見有人罵你,我心里就特別難受,你說你明明那么好,他們為什么要罵你呢?” 梁笙的眼底透著明顯的水波。 陸淮平靜的看了她幾秒,突然一個傾身覆上了她柔軟的唇瓣,一只手托著她的后腦,兩個人的身體貼的很近,唇齒相纏,熱烈又瘋狂。 你認為我好,是因為你沒有見過以前的我,其實我不好,一點也不好,只是因為遇見了你,我在慢慢的變好而已。 兩個人倒在沙發上,十指緊扣相擁,吻到忘情的時候,男人突然停了下來。 他撐著身體,靜靜的看著身下不知道什么時候讓淚浸濕面部的女人。 梁笙的眼睛被一片水光覆蓋。 陸淮頓了一下,冰涼修長的手指擦去她的淚,嗓音溫和,“哭什么?” 哭什么? 女人摸到臉上的淚時,身軀跟著一顫。 察覺到她的異樣,男人坐起身,順便把梁笙也拉了起來,見她沉默著,又瞧了眼她微微紅腫的嘴唇問道,“是不是把你欺負過頭了?” 女人一時沒反應過來他什么意思,后知后覺的想到,整張臉頓時如火燒云一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