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而她的眼神,是滿目的驚恐。 是的,是驚恐。 她終于……開始害怕他了是嗎? 男人緩緩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勾唇一笑,聲音極淺極淡,就像是在訴說著與他無關的事。 他說了什么呢? 他說,跟我在一起,就那么難受嗎? 話落,她對上他的眼,瞬間覺得胸腔里的心臟重度失衡,而一種叫不出名字的痛,在悄無聲息的蔓延,同時也在拉遠他們之間的距離。 因為,她看到陸淮眼底還來不及抹掉的失望,一如那天在咖啡廳,秦世昇那樣的眼神。 女人張了張嘴,唇瓣抑制不住的顫抖,可半晌過去了,她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倒是眼里的水霧是越積越多。 男人伸手拭去她往下砸的如豆子一樣的眼淚。 最后聲線輕柔的落下一句,“跟我結婚,委屈你了?!?/br> * 天才剛剛露出魚肚白,晨霧都還未來得及散去。 主臥房間里,柔軟潔白的大床上,女人好看的眉擰起一個死結,似夢見了什么,過了一會兒,她猛地睜眼,然后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室內還是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光亮從窗簾縫隙里跳進來,點在實木的地板上,像是幾個調皮的娃娃手拉著手。 被夢驚醒,梁笙的呼吸還是急促的,她緩了幾秒以后,迷茫的看著四周熟記于心的環境,眼角還積存著微微濕潤的液體。 她剛才夢見昨晚男人對她那兇殘且暴烈的吻,還夢見他神情嚴肅的遞給她一份協議,上面赫然寫著五個字—— 離婚協議書。 是的,離婚協議書。 她不知道為什么會夢見這樣的夢,她只知道,夢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實。 她甚至還夢見,離開了陸淮以后,她的世界又跟以前一樣,耳廓以外全是可畏的人言,只是這一次,沒有人再站出來替她擋去一切喧囂與謾罵了。 那感覺,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堆砌起來的堅強,在一瞬間分崩瓦解,不留一隅。 腦海里閃過昨晚從超市回來以后不發一言的兩個人,各自走回自己的房間,哪里像是一對夫妻,分明是一對從未有過交集的陌生人。 因為怕女人害怕,所以走廊上每個晚上都會亮起一道橘黃色的暖燈。 其實他做的那些她都知道,只是不太確定,怕自己會自作多情但又找不到合適的時間去把她心里存著的那些疑惑一次性的問個清楚。 樓下是一片安靜,梁笙躡手躡腳像是做賊的小偷,慢慢的走下樓梯。 客廳里沒有找見人影,客房的門也是緊閉著的,這個時候還才六點過幾分,想來陸淮也沒睡醒才是,想到這里,她忽然松了口氣。 女人兀自走到飲水機前給自己倒了杯水,轉身看見餐桌上擺著已經做好的早餐,整個人像是被千磅重的炸藥炸到一樣,瞬間怔住。 這個早餐…… 她想著,放下手里的杯子,疾步走到客房前,用力擰著門把推門進去。 床上是疊的整齊的被子,衛生間里也沒聽見動靜。 男人只怕早就離開了。 意識到這一點,梁笙眸子一暗,一股悵然之色盡顯。 他們……算是在冷戰嗎? 冷戰,這個陌生的詞匯像是堵著她心口的石頭,叫她呼吸困難。 早餐已經摸不到一點溫度,女人把燕麥粥拿去微波爐里熱過以后,坐在位置上小口小口的吃。 想到昨天兩個人還面對面的吃著東西,明明冒著香氣的早餐她卻食得如同嚼蠟一般。 上班的時候,梁笙像是三魂丟了七魄似的,瞳孔渙散的游走著,一整天下來,她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好像做的什么都是錯的。 她在想,想補救的辦法。 因為昨晚她也是一時沖動,才會問出那樣的問題,她根本沒想到陸淮的反應會那么激烈。 女人看了眼一整天都沒有響過一聲的手機,有些躊躇的考慮著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 思緒正神游著,一道人影蹭的沖到她面前,嚇得梁笙張開手,手機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應巧看著驚魂未定的女人,笑嘻嘻的調侃著,“這游戲以前不是經常玩的嗎?這一次你的反應怎么那么大?想什么呢?” 梁笙瞪她一眼,啐道,“想什么?肯定是想事情啊,不然想你?我跟你說,照你這么嚇唬,多來幾次我就要入土為安了?!?/br> “不至于那么嚴重吧?”應巧賤兮兮的笑了兩聲。 女人沒回應,但是一想到她剛才慌里慌張的樣子,沒好氣的問了一句,“發生什么事了?” 聞言,應巧扮起可憐拉著她的手搖搖晃晃,“阿笙,今天是情人節啊,你晚上陪我出去吃飯好不好?我一個人有些害怕?!?/br> 情人節? 梁笙怔了怔,然后蹙起眉頭,“情人節我們兩個吃什么飯?還有,吃飯而已,害怕什么?” 說著,應巧撅起了嘴,“哎呀,情人節是情人的日子沒錯,那我們這些單身狗總是要吃飯的對不啦,再說,我害怕的原因,還不是怕那些小情侶甜甜蜜蜜的撒狗糧嗎?” 第105章 你什么都沒有 女人若有所思的摩挲著下頜,嗯,是有點道理,不過…… 她似想到什么的樣子,俏皮的笑了笑,“我拒絕?!?/br> 應巧大概是沒料到結局會有這樣的逆轉,瞬間怔住,“為……為什么?“ “你真要聽嗎?“梁笙挑眉睨著她,又遵循了一遍她的意見。 應巧點頭如搗蒜,她倒是想聽聽女人不跟她一起吃飯的原因到底是為哪般。 “這個答案說出來可能會讓你覺得比較扎心,嗯……我已經不是單身狗了?!?/br> “你……“應巧倒抽一口涼氣,伸出一根食指顫顫巍巍的指著梁笙,不可置信的盯著她,一眼兩眼,最后悲憫而泣,像是遭遇了什么重大變故一樣。 女人笑了笑,腦子里閃過一個想法—— 她好像已經找到能夠跟陸先生解除冷戰的辦法了。 就這樣,她滿懷希冀的心,在去到醫院打開某個人辦公室的門的那一瞬,看到男人懷里的祁媚時,轟然破滅。 然后腳下就像是長了根一樣,連挪一步都是疼的。 陸淮伸手扶住不小心崴了腳的祁媚,眉心微蹙,下一刻便聽見門口傳來的動靜。 他微側身體,在看見門口站著的呆若木雞的女人時,墨色的眸子不可抑止的瑟縮了一下。 很快,他掩去了這抹不平靜的平靜,依舊自顧自的抓著祁媚的手臂,從后面梁笙的角度來看,這兩個人就是抱在一起舍不得分離的樣子。 他看她的眼神清冷異常,也沒有想著要推開祁媚,更沒有任何的言語解釋。 似乎,是在等著她的反應。 辦公室里是一片死寂,只有墻上的掛鐘在滴滴答答的響個不停。 祁媚看到女人來,先是心虛,但是看到陸教授并沒有把她推開,心里一喜,整個人頓時有了底氣,甚至還挑釁似的看著對面的人。 她猜的沒錯,像陸淮這樣豐神俊朗又眼高于頂的男人,怎么會跟一個毫無背景的梁笙在一起? 什么結婚,不過是一個障眼法罷了。 之前竟然還裝作不喜歡陸教授的樣子,讓自己當了跳梁小丑,這下好了,該輪到她遭殃了。 想到這里,祁媚瞪著梁笙的眼神越發的狠厲,可能是后者沒有注意到她這樣的表情,她看著祁媚的眼神平靜的毫無波瀾。 甚至有些不太正常。 其實女人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腳挪不開步子,為什么心臟會一抽一抽的疼,為什么心里明明的介意的卻還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她了解他的性格,也知道這一切只是一場誤會,可她還是有一種迫切的想要聽到他解釋給自己聽為什么會發生這件事的原因。 就算是矯情她也認了。 就連當初看見秦世昇跟梁景玉睡一起都沒有讓她產生這種擾亂自己心緒的煩躁感覺。 她發現,自從遇見陸淮以后,她的所有事情,都脫離了原先的生活軌道,每一次變化,她其實都是清楚的,但她還是放縱那些感覺一次又一次。 她知道,現在的她已經泥足深陷了,她沒辦法拔出來,也沒辦法讓自己繼續陷進其中了。 這樣想著,腦海里忽然想起昨晚付敏慧說過的那些話—— “你說劉女士要是知道你嫁了一個那么有錢的男人,會不會像潑婦一樣跑去陸家大鬧順便訛詐點錢回來?再不然就是宣傳你跟陸淮哥哥的事?我覺得人一旦被逼的急了,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不知 道梁小姐覺得我說得有沒有道理呢?“ “從一開始我就說了,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屬于你的東西你再怎么樣霸占老天遲早是要收回去的,與其到最后傷心難過,倒不如現在干脆的放手,你說呢?“ “梁笙,縱然你對梁邵成有很多不滿,不管怎么說,他都是生你養你的父親,你眼睜睜的看著他死掉,還是因了你的緣故,我想哪怕是個尋常人家的女兒都不會這樣,除非你真的是那種沒有心的女人。 “ * 在昨晚她離開之際,還留下了這樣一些話。 “梁笙,你的良人可以是任何一個人,但決不可能是他?!?/br> “你什么都沒有,跟他在一起,只會成為他的軟肋他的負擔,而以后你的家人,也會成為別人用來要挾他的砝碼?!?/br> “趁現在你陷得還不深,可以迷途知返離開他的世界,他的生活里現在沒有你的位置,以后也不會有你的一席之地?!?/br> 付敏慧冷漠的聲音,像是一顆又一顆攜有千磅火藥重的炸彈,炸的她耳廓嗡嗡作響。 她現在,真的還來得及抽身嗎? 她怔了怔,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男人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她,心臟就像是被人用一把銳利的刀尖,一刀一刀的用力剮著,每刺一下,都是一大片的血跡斑斑。 不,已經來不及了。 她對陸淮,已經產生了不應該產生的感情。 梁笙抬眸,直直的看向男人的黑眸,眼睛里有一閃而過的悲戚與無奈。 她不曾想過,自己會因戲而生情。 本身,她跟陸淮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不就是一場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