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左忱:“……” 掐掐額角,她吸口氣說:“行?!?/br> 兩人就這么在商場里走起來,左忱大步在前,蘇驚生拉著她的頭發,小跑著跟在身后。同行采購的紛紛側目,左忱余光里還看見個拍照的。直到找著個正常大小的空推車,蘇驚生才坐進去。 兩人一路從文具逛到食品,等買出來已經中午了。 外頭太陽很高,放下大塑料袋,左忱問:“你餓么?!?/br> 蘇驚生輕輕點頭。 左忱說:“好,那去吃飯?!?/br> 打電話叫了幫送速遞,左忱瞇眼掃視一圈,找了個石墩一撩風衣,大馬金刀地坐下。她低頭點煙,護住的火一明滅,煙就起來了。 蘇驚生看她一下,走過去在她身邊要坐,左忱迅速伸手。 “別坐?!?/br> 她把東西拖過來放在兩腿間,將蘇驚生按坐在裝潔廁用具的塑料袋上。兩手按肩,她側垂下的發是漱光的幕墻。 冷香與煙吹拂過來,蘇驚生聽見耳畔毫無起伏的聲音說:“地上涼?!?/br> 有什么松動了一下。 蘇驚生揚起臉,視野里的唇銜著煙,嘴角冷峻。 它想,也許我試一試。 于是蘇驚生用極小的聲音說:“左忱?!彼f:“我想吃紅燒牛rou面?!?/br> 視野中的臉愣止了。 淡薄的眼瞼垂下,隔著煙霧瞇起來。 她五官有如發怒的前兆,卻動作輕輕。拿下煙踩滅,左忱伸手,干燥的掌心順著前額向后拂過,最后停在蘇驚生小小的后腦勺。 那里有個被頭發蓋起的疤,她摸著那,低聲說:“可以?!?/br> 第14章 沒一會摩托來了,把買的東西交給速遞,左忱一身輕的帶著蘇驚生去吃面。 兩人往飯館走著,還不等進去,剛看見店面蘇驚生就停下了。 左忱抄著手低頭:“怎么了?!?/br> 蘇驚生想了一會,小聲開口,它解釋了半天左忱才明白,它說的那個牛rou面根本不是這個。 左忱愣了一會,說:“非想吃那個?” 蘇驚生低頭看著地磚縫,沉默表達了態度。 再次從商場出來,左忱著實在路口停了好一會。 大中午商業圈人來車往,繁華的街上全是鋪面,可前后左右,他媽就是找不到個能沖方便面吃的地方。 揉揉額角,左忱對蘇驚生說:“回家,我煮給你吃?!?/br> 蘇驚生的眉心一下攏上去,嘴唇咬緊。 左忱看著它的表情,聲調淡漠:“這里的店面不準帶外食。煮方便面,或者繼續逛,你只能選一樣?!?/br> 蘇驚生不說話,它嘴唇咬得更緊,漸漸縮起身子。 喧囂的人流無聲出一片死寂。 這一刻,左忱首次無比清晰地感受到蘇驚生的年紀。 六歲。 即使渺小,也奢望一切愿望都能達成的六歲。 天真的荒草如此之盛,無論遭受多少苦難,即使原野被數度劈為荒地,只要有一絲火星,就能重新閃爍火光,抵抗長夜。 左忱深吸口氣,忽然站起身。 她說:“走?!?/br> 蘇驚生抬眼看她。 沒管周圍人的眼光,左忱在原地點上根煙,接著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聲調前所未有的冰冷。 “這回如果你跟不上,我不會回頭找你?!?/br> 蘇驚生倉促地邁開步,小跑在她身后。 左忱走得很快,蘇驚生只來得及跟上她起落的衣擺,等左忱挺停下來,它才發覺到地方了。 她走進一家蘇驚生沒見過的店,推開前門,濃煙味撲面而來,一排排長桌前放滿電腦,鍵盤和耳機閃著燈。 左忱掏錢給柜臺上的男人,拿了張卡,她指指蘇驚生,客氣地笑說:“我倆不上機,孩子非得吃泡面,我就帶它來打點開水,找個地方一坐,吃完就走?!?/br> 坐柜臺的是個中年人,他伸出頭打量幾眼蘇驚生,拿出兩個馬扎子。 “不準進去,時間照算?!?/br> 左忱點頭,“麻煩您了?!?/br> 中年人拿出個暖壺給左忱,她撕包裝沖上面,趁等的時候又給蘇驚生買了個茶葉蛋放進去。時間一到,蘇驚生低下頭很快吃起來,熱氣熏得臉頰耳尖都是紅的。 蘇驚生無法吃過燙的食物,面挑上來,它就小口地吹,吹得又急又快。 左忱撐頭看它一點點把整桶吃掉,撈了一會底子,仰頭要喝湯。她伸手擋?。骸皽珓e喝?!?/br> 蘇驚生轉頭看她,嘴唇眼珠都是亮晶晶的,寫滿了貧乏帶來的習慣。 一點不留。 左忱頓了下,抬手拿過來,仰脖兩三口喝干凈湯料扔進垃圾桶。 有什么松動了一下。 左忱站起來理理衣服,“走吧?!?/br> 蘇驚生把垃圾收拾收拾,小跑著跟上她。 出網吧,左忱四顧而望,忽然感到外套被拽住。她一低頭,看到張油亮油亮的小嘴巴。 “……”左忱冷著臉,“不準用袖子抹?!?/br> 蘇驚生點點頭,漂亮的唇線向里抿起來,舌尖舔過一圈。 左忱朝某個方向去,她帶著蘇驚生走過十字人行道,兩人在童裝店一家家過,等從頭走到尾,出來時左忱又是滿著兩只手。 天已經基本擦黑了,兩人逛一天都累得夠嗆。路邊叫車時,蘇驚生蹲著身,頭埋在紙袋里翻看。 左忱見它一直低著頭,便說:“都是你的,回家再看?!?/br> 蘇驚生半揚起臉,迎著光接住了左忱的視線。 彩蛾扇起翅膀,夕陽下的觸角能看見細微的絨毛。它輕輕落在站著人的鼻尖,將話語送過來。 它說:“我不明白?!?/br> 左忱一愣,蹲下身說:“哪里不明白?!?/br> 蘇驚生說:“‘我的’。我不明白?!?/br> 左忱說:“‘你的’就是說,你擁有最大的自由對待這些東西,沒人可以管?!?/br> 想了一會,蘇驚生輕聲說:“我可以燒掉它們嗎?” 左忱說:“可以?!鳖D了頓,她說:“我不建議,但你可以?!?/br> 蘇驚生無言地思考 蹲久了腿累,左忱干脆單膝半跪,望著穿流的馬路等待,漸漸出神。 蘇驚生忽然說了句什么,喧囂有些大,她沒聽清。 “什么?”左忱回過神。 “那你是我的嗎?” “……” 左忱怔住了。 她腦海中瞬息閃過許多,童年禁果,幼兒心理補償原則,成人后的巨嬰癥,還有那個深夜浴室中,早熟而黯淡的靈魂。 人生常常面對岔路,每條是或否的關隘,幾乎都導向不可挽回的結果。 沉默許時,左忱最終選擇交出答案。 她攥住蘇驚生的目光,低聲說:“蘇驚生,這世界上沒有誰能擁有另一個人?!?/br> 那雙眼睛閃爍,接著被眼瞼壓過。它靜靜地說:“好的?!?/br> 左忱轉開視線。 手機上叫的車還有兩百米,已經停了五分鐘,下午五點半,商業圈外堵得人能踩著車頂逛街。 視線移回,視線又挪走。 吸了口氣,左忱忽然說:“在外面吃飯吧?!?/br> 蘇驚生沒有任何意見,只點點頭。 取消了叫車,左忱起身拎起袋子,蘇驚生跟著伸手拿了三個。袋子把很長,它個子不夠高,要縮著胳膊拎,左忱審視它,問:“你能拿動么?!?/br> 蘇驚生嗯了一聲。 左忱說:“蘇驚生,你真能拿了么?!?/br> 蘇驚生小聲說:“能?!?/br> 左忱沒再說什么,就讓它拿。 兩人走了半個小時出商業圈,過了堵得最厲害的地方,左忱還是叫的幫送速遞。簽完單,她倒出手點了根煙,帶蘇驚生進了家沒門頭的小店。 小店內是地中海裝飾風格,到處一片線條簡明的淡色,米白在墻上,淺藍在地下,畫框里有背上穿釘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