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小和尚問他是否要借宿幾日,他拒絕了。 因為他沒有家了。 有故人的地方才是家,否則那就只是一棟屋子,與只巖片瓦沒有區別。 他開始思考,自己這幾十年,究竟都干了什么,而接下來,又需要做些什么。 他枉自擔了個天才的虛名,白讀了這許多年的經典,但細細回想,卻是一事無成。 佛家講究悟,講究渡。他想了想,自己能悟的都悟了,不能悟的也強求不來,不如就渡吧! 世間每日死的人不計其數,他每日將往生咒念上一路,總有能渡的。 然而,這只是他的想象而已。 往生咒念上一路,虛弱的元魂也的確遇見了,可是卻不知那魂魄應當渡往何方。 ——他們沒有地方可以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自己每天只想要舔抖森。。。。 我大概是走火入魔了嗚嗚嗚(┯_┯) 然而可怕的考試又在向我逼近…… 心好痛ㄟ( θ﹏θ)廠 ☆、第202章 第 202 章 為什么會這樣? 他不知道。 可是他卻有個不算好的習慣,那就是喜歡去尋根問底。遇見不明白的事情, 總是想要去弄得明白一些。 于是,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他想盡辦法, 從那些還沒有虛弱到近乎不存,亦或者是還能夠交流, 記得一些事情的魂魄溝通, 漸漸地,一個塵封了千萬年的秘密, 就這樣在和尚的面前展開。 他明白了為什么魂魄不能轉生,也明白了魂魄會在短短的幾日, 又或者是幾十日內失去活著的時候的全部記憶。 至于失憶時間的長短,與那件事情的印象是否深刻, 魂魄是否強壯也有關系, 比如橫死的人,記憶一定是比壽終正寢來的清晰。 而當他們的記憶消失干凈的時候,他們的魂魄就幾乎蕩然無存了。 當然不至于灰飛煙滅, 只是虛弱到無法察覺而已。因為他們是已經成為過去的人, 沒有人將他們記錄, 所以,他們就成了“空白”。 知道了這一切的他覺得恐怖, 并且第一次清晰的意識到了自己究竟有多么的渺小。 他對于規則并沒有多么怨恨,他只是將他看做一個普通的神明。 真正怨恨規則的是那些魂魄,尤其是被鎮壓的怨靈。 是的, 他曾經在魂魄的指引下,到過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靈壓太強,只要是魂魄,在失去所有的記憶之后,就不會再留戀自己生活的故土,他們會無意識的被靈壓吸引到這里,然后使得底下被壓制的力量愈加強大。 早在那個時候,他就意識到,這件事情不簡單。如果就這樣放任下去,這地下的怨靈總有出來的一日,而那一日,便是浩劫。 他在那里呆了許多年,每一年都在循環往復的唱誦著往生咒。 往生咒并不能夠度化這些魂魄,但是至少可以使他們些許的安寧,不至于如斯痛苦。他念的時間長了,竟也可以與怨靈們有所交流,但是同樣的,他也會受到一些感染。 比如說,沾染上來自他們的仇恨與憤怒。 “造成這樣的結局,并不是他一個人的錯?!?/br> “但他是罪魁禍首!” 他曾經試圖在那些怨靈們情緒稍微穩定的時候勸說,但是效果顯然不大,而且還有點被帶過去。 “生生死死自有天數,何須規則來執行!這樣的神明,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除非用他的血rou元神來祭奠我等,否則,便索性叫天下人,一并如這般不見天日吧!” 只要提到規則,這些家伙就會非常激動,顯得六親不認。 哦,也是,他根本不算他們的六親,甚至連朋友都不算,頂死了說一聲認識。 他自嘲的想,大概連認識也稱不上,畢竟他們從未見過面不是? 一個在地上,一群在地底,想想也是莫名的有趣。 經文上說地藏王菩薩不度盡地獄魂魄便永不成佛。他覺得自己雖然沒有那么偉大,但也想要幫這些地底下不見天日的家伙們做些什么。 誠然,他們很可怖,但是也很可憐。 “往東邊去吧,桀桀桀桀桀……去看看他在人間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天道不會讓他好過的!” “就讓他們狗咬狗吧!哈哈哈哈哈!” “看看他的下場,看看他是如何不得好死!” “真是有些迫不及待啊……嘻嘻嘻……” 為了滿足這群鬼魂們的愿望,他不得不踏上了像東方而去的道路。 這些家伙一個一個對規則恨得要死,但他卻根本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規則。 雖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但是要是實在是找不到,那也不能怪他不是? 要不先到了地方,再走回去,和那群惡鬼胡編亂造一通? 他設想了很多種辦法,但現實卻總是和想象的有些不大一樣。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雖然那人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那群惡鬼簡直把規則說的人神共憤,于是他就下意識在腦海里建立了一個剛愎自用的劊子手形象,卻沒想到,那居然是一個文弱清秀的年輕人。 細雪染白了屋檐,茶館二樓靠窗的位置,臉色有些過于蒼白的青年裹著棉衣,手里捧著一杯熱茶,正安靜的聽著戲咿咿呀呀的唱。如果忽略那個青年周身圍繞的怨毒魂氣,一個一個扭曲猙獰了面目,張著血盆大口吸食著他周身的生氣,倒真是如同一幅安靜的圖畫了。 這個年輕人,活不了多久了。 怨毒的話語回繞在他的耳邊:“他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嗎 這個青年身邊一絲靈力也無,只怕連縛雞之力也沒有,他威脅不了任何人。 但那些惡鬼卻已經威脅到他的生命了。 他猶豫起來,不知道自己應該這么做。 他可以幫這個年輕人驅散惡鬼,但那些惡鬼總還會纏上他,只要他的氣息還吸引著他們。但他若是不幫……只怕這個人連三年都活不過。 和尚沒別的毛病,就是性子溫吞,等他答案還沒出來的時候,窗邊坐著的年輕人已然消失不見了。 和尚抬手摸摸沾了冰涼雪花的光頭,側耳聽見一段這樣的對話。 “怎么穿這么一點就出門了,還坐在當風的口上,本來身體就不好,再病了可怎么好?” “沒事,咳咳,你不用太擔心,成天在家悶著太難受了咳咳……身體若是一直好的人,突然病了是有,像我這樣的,咳咳咳,再病也病不到哪里去……你看,我的手還是熱的?!?/br> 和尚聽罷,心想,手一直捂著茶杯,能冷到哪里去?可就這小身板,這一句話斷好幾段的氣息,大約也是一直病態纏綿,若在要有什么病,只怕也不是病了,是要一命嗚呼了吧? 他原想轉身離開,卻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還死不要臉的敲開了對方的家門,一開始是說化緣,后來就成了天氣太差沒有錢求住宿。 是好人還是壞人,不能一概而論,他決定要慢慢的判斷。 “在下家貧,只怕不能收留大師太久?!?/br> 和尚打量著這開門說話的人,估摸著就是他聽見的那段對話里面的那一位。長得俊是俊,身上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氣息,只是臉上表情少了一些,說話語調一條線,叫人覺得略微有些無聊。 內心吐槽完一番,該不要臉還是不要臉:“不妨事,貧僧不過是求幾日罷了?!?/br> 男子沒有表情的臉上莫名叫人看出了一絲不情不愿,卻還是道:“請進吧?!?/br> 他一臉淡定的進了門,而后看見了斑駁的四壁。 很破舊的房子了。 屋子中間擺了一張桌子,靠墻也有木桌書架,向來是當中的桌子吃飯,旁邊的讀書? 與后屋隔著的布簾被掀開,那蒼白瘦弱的年輕人在后面露出半張微笑的面孔:“小雨,有客人么?” “是一位大師?!蹦凶幼哌^去,握住他的手,眉目間冷淡的線條一瞬間顯得柔和了起來,“沒什么事情,就是借宿幾日?!?/br> “哦……”青年對和尚笑了笑,說:“我去給大師下一碗素面,大師不要嫌棄便好?!?/br> 和尚表面上一派淡然的道:“多謝?!眱刃膮s是盯著那兩人緊握的手狂念“阿彌陀佛”。 了不得了不得,他可沒有打擾到人家什么吧? 吃完人家的面,總不好什么都不干,他很好心的幫青年將周身纏著的惡鬼給驅了驅。 然后,在晚上青年喝藥的時候,還很自覺的往那里面加了一些固元的藥物。 看著青年把藥喝完了,和尚覺得非常滿意。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這墻年紀大了,空了心,隔音有些差勁。 他倒是無意去聽人家的私房話,無奈這墻太不讓人安心。 墻叫和尚知道,這戶主是個不言不語愛記小賬的醋神。 就因為晚上的那一晚素面,他用行動迫使和尚念了一個多時辰的心經。 于是,第二天一夜枯坐至天明的和尚委屈的走出了屋,更委屈的是面對他的只有男子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和小半鍋冷了的稀粥。 和尚忍不住道:“就吃這個……?這東西吃下去,太傷脾胃了吧?”畢竟這大冷的天。 男子連一眼也沒舍得施舍給他,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個能把人氣吐血的字:“窮?!?/br> 和尚:“……” 他知道,其實這個人的潛臺詞是,吃得下就吃,吃不下就滾,老子對家里多出一張嘴,隔壁多出一個人來非常的不滿。 和尚沒辦法,和尚只能忍了,然后他冷冷的將那碗冰涼的稀粥喝下了肚,喝完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真是要了和尚的命喲~~ 吃完早飯,和尚主動刷碗,男子一點也沒和他客氣,坐在桌邊讀書讀得認真,一直到中午,才看見青年慢吞吞的從屋里走出來。他的臉色較先前稍許好看了一些,不再那樣蒼白,添了一絲血色,只是說話依然有些氣息不足,人也看起來有些倦怠。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我睡過頭了……” “沒關系,我幫你熬了小米粥,現在在鍋里溫著。你坐下,我幫你端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