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他居然,說出了心底的實話。 安許莫有些窘迫地垂下了眼睛,眼睫還在輕微地扇動。距離太近的哥哥對他來說已經超出了欣喜的圈限,他開始難以抑制地,擔心起自己的心思會不會被看穿。 不想讓哥哥看到自己不好的表現,不敢讓哥哥知道自己不好的心思,安許莫知道的,對于主動靠近的示好,哥哥非但不會開心,反而會覺得……厭煩。 韓銘是這樣,林瑞也一樣。 就在安許莫幾乎要被兩人之間幾乎消失的距離,和心底的惶恐壓迫到無法呼吸時,他才聽見了周謹沉的聲音。 對方說:“沒有必要?!?/br> 安許莫猛地抬起眼來,睜大眼睛看向了男人。 似乎是看出了安許莫的無措,周謹沉微微收斂了身上的氣勢,他的語氣也緩和了些許冷硬:“沒有必要找別人聯系,也不需要避免所有錯誤,努力的意思不是透支,你才第一次演戲,犯錯也是進步的一部分?!?/br> “而且這些天,你的表現已經足夠出色了?!?/br> 周謹沉的話音未落,他又微微皺起了眉。 “你眼睛怎么了?” 安許莫茫然:“……???” 周謹沉道:“很紅?!?/br> 安許莫窘迫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視野漆黑一片,心跳聲撲通撲通地站在耳膜上,鼻腔充血腫脹,安許莫只好用嘴巴小口呼吸著,努力想把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然后他就感覺到,頭頂傳來了一點溫暖的,輕柔的撫觸。 周謹沉很快就收回了手,撫摸弟弟的感覺其實很陌生?;蛟S他很早之前曾經熟悉過這個動作,但中間相隔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 久到即使他們是兄弟,為了拍一場戲,還需要提前用抱佛腳的方式來“培養感情”。 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些之后,安許莫才想起來要為自己失控的情緒做解釋。哥哥的認可對他來說甚至可以算是從未奢望過的禮物,只是他還沒有開口,就聽周謹沉道:“把臉擦一下,回來做練習?!?/br> 安許莫懵了下:“練習?” “嗯?!敝苤敵恋?,“找別人練習沒有意義,沒有經驗的話,我教你?!?/br> “……” 周謹沉回頭看著沒動的安許莫:“怎么了?” 在萬人矚目的舞臺上沒有跳錯一個節拍,在高清攝像機特寫下演繹出高貴氣質的男孩,此時卻用明顯呆愣的表情問道:“教、教什么……?” 周謹沉輕輕挑了挑眉。 “教你怎么在鏡頭前表達主動的情緒?!?/br> “好?!?/br> 安許莫應了一聲,渾渾噩噩地起身去了浴室。 他在浴室里待了好一會,肯定有五分鐘以上,然后才洗完臉走出來。 周謹沉已經從床中間坐到了床邊上,見安許莫出來,他看了人一眼:“過來?!?/br> 安許莫走過去,就聽已經站起身的周謹沉道:“抬手?!?/br> 他下意識把兩只手都舉了起來,等男人的視線變得愈發高深,安許莫才反應過來,窘迫地從投降姿勢里放下了一只手來。 “抓住我的衣領,”周謹沉道,“正面親上來?!?/br> 安許莫覺得自己的衣領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拽住了,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親……” 周謹沉垂眼看他:“白清池主動,他比凌斯航矮,拉衣領是可選的前奏動作之一?!?/br> 安許莫覺得自己又快哭了。 可是,可是哥哥是在認真地教導自己,他沒有理由辜負對方的好意。 微抖的右手搭在昂貴柔軟的布料上,頓了一下才遲疑著收緊了手指,安許莫簡直要覺得自己一開口心臟就會從喉嚨里跳出來,他心一橫,踮起腳尖閉眼朝人親了過去。 “哐”的一聲輕響。 唯一能感受到的就只剩了鼻尖上傳來的酸痛。 “嗚……” 安許莫悶哼一聲,比疼痛更難捱的是無邊的窘迫,他甚至不敢睜開眼睛。 直到耳邊傳來近在咫尺的聲音。 “……睜開眼,看準了再親?!?/br> 安許莫睜開滿是水光的眼睛,濕漉漉的睫毛眨了好幾下,才看清眼前的視野。 可他寧愿自己還閉著眼睛——周謹沉的外貌本就出色,這么近的距離,只會讓那種天然的壓迫感更加強烈。 安許莫抖得厲害,握住衣領的手都有些微微發酸,就在他努力鼓起第二次勇氣時,卻察覺自己后腰忽然傳來了一陣力度。 “站穩?!敝苤敵恋吐暤?,他伸手抬起安許莫的臉,手指抵在人白皙下頜,然后低下了頭來。 陰影覆上來時,安許莫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過了好一會,他才察覺兩人并沒有真的接觸上,相貼極近的唇瓣間還有不到一指尖的距離,甚至在男人說話時,那種清淡的薄荷味都無比清晰地傳遞了過來。 “側過臉來,錯開鼻梁,懂了嗎?” 安許莫迷迷糊糊地點了頭。 周謹沉又退開些距離,示意道:“再來?!?/br> 他可能會成為第一個因為拍吻戲而光榮的藝人。安許莫胡亂想著,他在周謹沉的指示下重新伸手握住人的衣領,稍稍用了一點力氣,然后又踮起腳尖,側開一點位置靠近了過去。 鼻尖錯開,唇瓣極近,只差一點點的距離。 安許莫輕聲地,用微微有些發顫的聲音道:“這,這樣對嗎……?” 距離太近,他甚至看不清周謹沉的表情。 “你在親空氣?” 周謹沉的聲音也聽不出情緒。 安許莫抖了一下,下一秒,就有一個溫熱的、柔軟而不容抗拒的觸感覆在了他的唇上。 轟的一聲。 安許莫聽見了自己的腦海被核爆的聲音。 時間被中止,血液在倒流,鼻息間滿是清甜的薄荷香氣,還有一雙忘記閉上,卻什么都看不清了的眼睛。 親、親…… 他親了哥哥…… 安許莫的字典排列組合上億次,也從來沒有把自己、哥哥、親這三個詞單獨靠近過。 要怎么去形容那個瞬間? 漫長而美好,足夠延拓成充實且幸福圓滿的一生。 過了大概有十堂表演課的時間,安許莫才聽見周謹沉的聲音。 “是白清池主動,你自己來試一遍?!?/br> 第三次并沒有比前兩次簡單多少,安許莫找準位置之后就閉上了眼睛,他終于成功地碰到了哥哥,盡管身體抖得厲害,還又讓人伸手在后腰上扶了一把。 薄荷香氣越來越濃,清凜不再,反而像催人入夢。 成功之后,安許莫才發現了另一個讓人頭暈的問題。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除了雙唇相貼,理應是該做點別的。 可他不會,也……不敢。 最后還是周謹沉主動結束了這次嘗試。他看著安許莫,若有所思。 安許莫懵過了頭,反而鎮定地問了一句:“怎么了?” 周謹沉道:“你用了漱口水?” 怪不得他之前在浴室待了那么久。 安許莫的鎮定“啪嘰”一聲被戳破了。 “除非必要,吻戲鏡頭很少會用牙齒和舌頭?!?/br> 安許莫不只是該放松還是窘迫,只能胡亂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后天拍攝的情況還不確定,”周謹沉道,“但是除了麻老這樣的導演和大片,其他資源的吻戲鏡頭基本都可以借位,這次是特例,如果以后遇到,你可以直接申請錯覺鏡頭,或者借位拍?!?/br> 他想了想,又道:“接太多吻戲資源對你形象也沒什么好處。我會和子麥說,把關以后你接的劇本?!?/br> 安許莫的思維還沒跟上來,對方已經從這次考慮到很久以后了。 “總之,”周謹沉道,“這次教你經驗,適用范圍只在《殊途》。不要拿這個經歷和標準去對待其他的片約,懂了嗎?” 安許莫又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周謹沉見他應下,才松開了扶住人的右手。 “站好,親的時候不要晃?!彼?,“適度緊張符合白清池的情緒,過度了就會顯得僵硬?!?/br> 安許莫剛因為腰后的溫度撤開而放松了些緊繃的脊背,就又聽見了男人的指示。 “閉眼可以,不要把自己的嘴繃太緊,鏡頭拍出來,會看不見你的唇色?!?/br> 于是落在最后又是一句——“再來一遍?!?/br> 安許莫已經不記得那天晚上,自己究竟練習了多少遍了。 其實這不符合他的習慣,他是連幾天沒見哥哥都能記清楚的性子,大場面的多人拍攝都能把細節一點不差的記下來,這一個晚上的記憶也該是一樣,清晰無比,毫無差錯。 但是記憶是需要主動回溯的,安許莫只把這一晚記下來,卻沒舍得去再把它翻開一遍。 他以前能看著周謹沉的照片填飽肚子,這段記憶也一樣,安許莫想把它留得更長一點,等時間久了,遇到沒有力氣的時候,再拿出來一小塊,填飽自己。 最后的時候,他胡亂找了一個蹩腳的借口,問到了周謹沉用的牙膏和漱口水的牌子。周謹沉慣用薄荷香,清清涼涼的味道,卻被安許莫嘗出了甜味。 第二天沒有安許莫的戲份——因為他全程跟組,后勤統籌就沒有把他的鏡頭安排得太密集。但是作為主角,周謹沉幾乎每天都會有戲份任務,所以晚上,他們依然需要早點休息。 周謹沉把電腦和平板鎖在了便攜式保險柜里,關掉了一直沒有畫面的電視。他打給前臺多要了一床被子,等收拾地差不多了,安許莫才從浴室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