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旁邊的賀斯予也感覺到了,注視著他說:“哥,你變年輕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br> 她能感受到現如今的賀庭政,狀態非常好。 賀斯予能感覺到,郭美心當然也能感覺到。正是這個原因,才讓她一直沒有動作,她是想讓兒子變好的。 上車后,賀庭政開車帶他們去四合院:“我讓人去收拾了,現在已經可以入住了?!?/br> 賀斯予探頭問:“哥哥,你不和我們一起住嗎?” 沒等賀庭政說話,郭美心就接道:“你哥不跟我們住,他有寶貝呢?!?/br> 賀斯予又問他:“哥,你的寶貝是誰,你不讓我們見見他嗎?”兩人一唱一和,不知是默契,還是早就排練過的。 賀庭政看著后視鏡說:“今天不了,他……怕生?!?/br> 郭美心輕輕一笑:“他是菟絲花還是含羞草?這么怕人,他不是男人嗎?” 賀庭政并不生氣,只是耐心地說:“他不是菟絲花也不是含羞草,那是我愛的人,媽,您得把他當成家人?!?/br> “他人不是不在嗎?我說說又怎么了?!惫佬姆瘩g了一句,又問他,“你怎么戴上帽子了?” 賀庭政并不答話,只是把話題繞回去:“您不喜歡他,我不會逼您的。只是希望你給他、也給我們足夠的尊重。我如果沒了他,我會變回之前那副模樣,”他目光在后視鏡里和郭美心對視一眼,“你希望這樣嗎?” 郭美心氣得話都說不出了。 她當然是不希望看到那樣的賀庭政的,所以其實,她是應該感謝江宇典的。 只是她仍有疑慮,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我早就想問你了,你是不是把他當成了那個人的替身?你為什么去年的時候,突然動身來北京了?” “不是替身,我說的很明白了,我愛他?!敝劣谄渌膯栴},賀庭政就不再回答了。 郭美心是肯定認不出江宇典就是江宇的,她和自己不同,他曾住在江宇的房子里超過八年時間,是這么長時間的朝夕相伴,才讓他在冥冥之中、在五年后尋找到他。 換做另一個人,或者換成另一對“愛侶”,這樣的事都是很難發生的。 盡管郭美心對江宇典有排斥,但賀斯予卻是不同,她保持有好奇,在落腳后,因為倒時差的緣故她也不用睡覺,便搜出這位“嫂子”的電視節目來看。 賀庭政回去的時候,江宇典也在看電視,是《拯救a計劃》最新一期的回放。 見他回來,江宇典也就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道:“你怎么才回來?” 賀庭政回答說:“堵車?!彼匆姴妥?、茶幾桌和吧臺上統統都沒有飯菜,他再揭開湯鍋的蓋子,看見果然是沒動,便無奈道:“你怎么不吃點東西?” “我吃了一盒巧克力,我懶得動了,太懶了,你不在的時候我什么都不想做,就像個廢人?!?/br> 賀庭政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一向怕餓、不抗餓的江宇典,會為了等他一起吃飯而甘愿餓著——賀庭政心里覺得感動又心疼。 飯桌上,江宇典狼吞虎咽著,賀庭政一邊給他夾菜一邊問他:“大哥,我們明天和我mama、還有我meimei,我們一起過年吧?” 江宇典嘴里包著東西,故而沒有說話,只是掀起眼皮看他。 等他咀嚼得差不多了,他才道:“那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家人?!彼D了頓,“你們一家人一起多好,我就不去了?!?/br> 賀庭政是萬事依他的,只是這時難免糾正他:“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br> 江宇典埋頭吃著飯,他含混不清地說:“我能承認你是我的家人,別人就不行了,哪怕你meimei是我的干女兒?!?/br> “你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苯畹涞共皇桥?,就是感覺這樣不保險,多和一個舊相識打交道,就多一份風險。他是個謹慎的人,和賀庭政這般接觸,已經是件非常不謹慎、不安全的事了。 賀庭政聽他這樣說了,只感覺自己是特別的,自己對他而言,一定是最特殊的存在,他覺得這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故而也沒再繼續說了。 只是誠然江宇典都這樣躲著了,還是被郭美心逮著了。 賀庭政前腳被一通電話叫出去,江宇典后腳就聽見有人按門鈴,他以為是賀庭政,但是透過貓眼一看,發現居然是郭美心! 兩人中了她的調虎離山之計。 門鈴一直響,江宇典無法,只能給她開了門。 他最近正在鉆研關鴻業送給他的那本《演員與藝術家:共情》的書,他如今的演技,比之多年前精進了許多,他在打開門的那一刻起,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您好?您找哪位?”江宇典看了郭美心幾眼,注視著她的臉龐,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立刻大大地拉開門,有些驚訝的模樣,“伯母……?” 郭美心用挑剔地目光看他,很少有人能禁得住她這種把人扒光似的目光,遑論她人雖然上了年紀,外表卻仍舊是十分美艷。她目光極其冷淡,今天還特意化了妝來,就連眼線的弧度都是鋒利的。 “你是江宇典?” “我是,您好?!苯畹溲b出緊張的模樣來,把她請到屋子里來坐下。他牢記著自己現在是個二十歲的男生,應當是陽光的、有一些許害羞的。 郭美心打量著這棟房子,打量著這個房子的每一樣裝飾、家具、生活痕跡。 江宇典問她:“茶還是咖啡?” “紅茶、謝謝?!彼撕芏苏?,腿擺放的姿勢也非常優雅,是把優雅變成了習性,刻到了骨子里去。 江宇典不用刻意去討她歡心,所以只是漫不經心地為她沖了個紅茶的茶包,端到她面前的茶桌上去。 郭美心也不動面前的那杯茶,禮貌性地道了聲謝,她抬頭看著江宇典,掃視著他的長相,觀察著他的小動作。她非常細心,發現眼前的人兩只手垂著,卻無意識地在動著,似乎是因為過于緊張。 江宇典和江宇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這在一開始的時候,真的讓她產生了些許的誤會,但在調查之后她發覺,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現在見到真人了,她又發覺,跟她調查的、電視上看見的,似乎是一模一樣的。 他好像是……把自己當成了觀眾? 她漫不經心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再抬頭看他:“別拘束,坐下吧?!?/br> “你跟庭政,你們是怎么認識的?”這是郭美心最最疑惑的一個地方,賀庭政怎么會突然從溫哥華跑到北京去的?而且還突然之間在這里買了套房子,火速陷入戀情、跟眼前這人同居。 “他說我很像他認識的一個人……”他低聲回答。 “果然,”郭美心笑了一下,“但我覺得并不是很像。他喜歡的那個人也是個男人,他跟你講過沒有?” 她說話時語氣倒是非常溫和,只是眼神并未透露出多少喜歡來。 江宇典搖搖頭,并且做出了一副傷心的模樣。 郭美心看他失落了,就繼續不疾不徐地說:“我也認識那個人,你們名字也是相似的,不過他比你更高,比你更學識淵博,也比你英俊、比你……總之你們一點也不像,沒有任何可比之處?!?/br> 她并不了解眼前人,而且也說不上是討厭,只是見到賀庭政這么上心,出于一種父母的占有欲而覺得不太高興罷了。 她說完后,好整以暇地等著看這個有些羞澀的年輕人,露出自行慚愧的模樣。 ——可她并沒有看到她想看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 雨點:謝謝夸獎了:) 第78章 她猶不死心, 用盡她所有夸人的詞匯,加注在江宇身上,說他如何如何好, 結果江宇典沒有半分反應, 一點不生氣不說,還對自己笑了笑??? 郭美心感覺他似乎是真的不在意, 心里也改觀了幾分,至少在心性上, 她覺得是好的。 她最后道:“雖然你也挺好, 我也不反對你們在一起。而且庭政現在也是跟你在一起的, 他愛你愛得不行,但你永遠比不上他心中的那個人。你知道為什么嗎?” 江宇典不接她的話,反而輕聲道:“我不需要比得上別人?!?/br> 郭美心:“……” 她微微抬起下巴:“那我告訴你為什么, 因為他死了,所以即便沒人跟你爭,你也永遠都爭不過他!”她一面憎惡江宇典把她的兒子拐走那么久,一面也替他覺得不公平。 但站在母親的角度, 她是替賀庭政覺得高興的。 江宇典點點頭,嘴唇含笑:“我不在意?!?/br> 郭美心對他已經發生了改觀,可瞧見他這般淡定, 一點不在意,更是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家兒子,還是說這又是賀庭政的一廂情愿? 她忍不住繼續看他的反應,所以加了把壓道:“我們庭政愛他愛到什么地步了呢?你知不知道他的頭發為誰白的?你知不知道他每天守著骨灰睡覺?” “骨灰?”江宇典有些訝異。 見他終于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郭美心這口氣終于順了,她深吸口氣道:“是啊,他是死于一場爆炸案,尸體被燒焦了,燒得面目全非,誰愿意去碰?只有他愿意?!?/br> “警察來了,他也不肯松開手,眼淚也流干了。從那以后,他就一直失魂落魄,活得渾渾噩噩,像是行將就木了般?!彼龂@氣,瞥見趴在窗戶邊曬太陽的薩摩耶,道,“后來過不久,他們家里的那只狗自己跑丟了,庭政很自責,在他的墓碑前懺悔,頭發一夜之間就那樣了?!?/br> “所以你能讓他走出來,我是很謝謝你的。但是,這件事對你也不公平,你應該知道。不過……那也是過去式了,已經是快六年前的事了?!彼劾锫冻鰫濄瘉?。 打一巴掌再給顆糖,是她的慣用套路。 從郭美心嘴里聽到這件事,江宇典心里鈍痛了一下,不是因為他聽見自己死后連尸體都被燒焦了這件事,而是因為賀庭政的舉措。 他從沒聽賀庭政說過這些事,他只是說:“你不知道我這五年是怎么過來的?!?/br> 而且賀庭政提的次數很少,從不讓自己為他感到內疚。 江宇典原以為自己可以想象,可真正聽到了,他還是覺得很痛苦、難捱。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對郭美心道:“謝謝您告訴我這些?!?/br> 郭美心笑了一下,收起了那股尖銳,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那茶。她喝了口,感到有一絲奇怪,但沒想太多,只是把茶杯推開,對江宇典道:“他跟我說要跟你結婚,我不反對。他父親呢,幾年前去世了,我也能代替他的意見?!?/br> “我對你的職業、你們如何生活,都不會有意見。只是有件事我得問清楚,你愛他嗎?你會一直陪伴他,永遠也不離不棄嗎?” 江宇典心里想到自己還有那么多的仇家,盡管也已經是過去式了,但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 他的沉默像是一種回答,郭美心感到有些憤怒,站起來俯視著他道:“你仗著自己年輕,便耍著他玩嗎?” 江宇典不急不緩,他靠著沙發靠墊,雙手合攏搭在腹部,回望著郭美心道:“我對這段感情負責任,所以不會輕易給出回答和承諾。您要明白口頭上的承諾總是不可信的。換句話說,我給了您承諾又能怎么樣” 因為他說話的方式和氣度,因為他的思維方式,郭美心怔忪而錯愕地看著他。 “拿這個控制我嗎?”他輕輕一笑,“我能給出最好的回答,就是我會盡我所能對他好,我也只對他一個人好。如果我們分開了,那一定不是因為感情不和,也不會是因為我不愛他或者他不愛我?!?/br> 他說的話,含著一股斬釘截鐵的毋庸置疑,這種篤定而強大的說話方式太過熟悉,郭美心恍惚間想到了一個人,怔愣片刻道:“你……” 江宇典歪了下頭,瞇著眼笑:“茶冷了,您還喝茶嗎?我去摻點熱水?” 郭美心緊緊捏著她的手包,粉色蔻丹上嵌的水鉆發著光,在微微顫抖著。 很快,她的理性占了上風,她勉強鎮定下來,只是眼里多了一份深思,靜靜地打量著江宇典。 曬夠太陽的薩摩耶,慵懶地踱到江宇典腳邊上來,江宇典彎腰把披薩抱起來,一副“我是寵物狗最好的朋友”的模樣。 郭美心搖了搖頭,打消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她提出要走,江宇典把她送出門去,陪她下了電梯,在單元門門外遇上了意識到問題、打道回府的賀庭政。 他首先看了眼江宇典,看他單是在笑,沒有散發出陰郁的氣息,一顆心就松了松。 旋即他再看向郭美心,看她卻是有些恍惚的模樣,仿佛不在狀態一般。 她目光掠向賀庭政,一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也不做解釋,快步向前走了兩步,再頓了頓:“明天你生日,聚一聚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