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而他欠了賀庭政良多,賀庭政于他有恩情,賀華強于他也有恩,他……欠了這么債,他覺得對不起賀庭政,所以才真不愿意讓他留下。 不能再害他了。 可賀庭政顯然不這么想。他還像以前那樣,特別黏自己。他從十六歲起就一直黏自己,現在年齡翻了一番了,還是這么黏。 江宇典覺得這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可又無法解釋,只能解釋為感情太深。 一周沒人在家,家里下午找家政打掃過,所以沒有灰塵,但是冰箱也是空空如也。賀庭政就用現成的雞蛋牛奶做了份雙皮奶,剝了點核桃松子夏威夷果切碎,用融化好的巧克力開小火慢火煎焦糖醬,把堅果碎拌進去,淋在剛剛出鍋的嫩滑的雙皮奶上。 賀庭政做甜品和西點很有一套,江宇典原本坐在沙發上,一聞到巧克力和焦糖的味道,他就頻頻扭頭,等賀庭政叫自己:“可以吃了?!?/br> 他是男藝人,管理身材不需要像女藝人對自己那么嚴格,況且他熱衷于鍛煉,所以就會更需要熱量,更需要糖分和脂肪。 像他的鍛煉量,不吃這么多才會出問題。 賀庭政早就注意到他老是看這邊。這幾天江宇典拍攝,兩人只能在晚上通視頻,江宇典也告訴了他,他是幾個月前才發現自己死而復生了的。 也就是說,于自己是五年的時間,于江宇典,不過是瞬間。 兩人的情誼并未被沖淡,哪怕剛開始江宇典冷淡,可人心不都是rou長的,從一周前他的苦rou計成功后,他們的關系仿佛又回到從前了。 他把雙皮奶端過去給他,看著他吃。 他吃東西速度快,進食如同旋風般。這也和他小時候老是吃不飽、總是和別的孩子搶食有關系,他要是吃慢一點了,食物就會被別人搶走。 這么多年了,這個習慣還是改不了。 賀庭政看他還是吃那么快,就柔聲道:“吃慢點,我不跟你搶?!?/br> ——他的習慣也沒變。 江宇典點點頭,他知道沒人跟他搶,但他沒辦法慢下來。 不到兩分鐘,他就把甜品盅里的雙皮奶吃完了,嘴角留下了巧克力醬,賀庭政一手拿了紙給他擦,一手從他手里拿過甜品盅,笑著說:“這么好吃嗎,我嘗嘗?!?/br> ——可甜品盅里什么也不剩,勺子上還殘余了點巧克力,他便把勺子拿出來舔,舌尖若隱若現,卷著白色骨瓷甜品勺。 江宇典看他這樣,感覺沒眼看,只好說:“你早說你要嘗,我就給你留一口了?!?/br> 雖然他嗜甜,可賀庭政不。 賀庭政便說:“我就是嘗個味道,本來就是給你做的?!?/br> 時間已經不早了,江宇典開了跑步機,用最慢的速度走了二十分鐘消食,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層汗,便上樓去了。 賀庭政緊隨其后,江宇典看他跟著自己進了房間,挑眉道:“你房間不是在下面?” “是啊,可是以前我都是要抱你去床上,看著你睡了再走的,”賀庭政熱切的目光一直望到他的眼底去,“更何況我是你的房東……” 時隔五年,他要是連這點兒權益都沒了,他還怎么把人追到手? 江宇典不知想到了什么,只微微歪頭看了他一眼,眼里若有所思,接著沒說什么就進去了。他直接進入浴室洗澡,賀庭政在外面聽見他浴室放水的聲音,過會兒水聲停了,他知道江宇典肯定是在泡澡,他喜歡泡澡。 賀庭政當然也知道他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江宇典喜歡在泡澡的時候閉著眼睛,把腦袋也泡在水里,整個人平躺著,好似那樣特別舒服般。 他也這樣試過,很適合焦躁的時候做,這樣把腦袋泡在水里,似乎有洗滌雜亂無章的想法的作用。他站在浴室門口猶豫不決,耳朵貼著門,也聽不見什么動靜,里頭特別安靜。 江宇典不防備他,也不會鎖門。 賀庭政知道這點。他看著時間,生怕江宇典在水底下閉著閉著氣就去見閻王爺了。過了一分多鐘,里面還是沒聲音,他忍不住了,就輕輕敲了敲門,接著像以前那樣,把門打開了…… 第21章 江宇典果真是躺在水底下的, 賀庭政進來雖然沒有發出聲音, 他也不怎么能聽見聲音, 只不過依舊可以感受到人影,擋住了頭頂火熱的光源。 他倏地在水底下睜開眼,坐起身來。 賀庭政快步向前走了兩步, 腳步卻突然一?!畹洮F在是個健康的人,他雙腿可以走動奔跑,亦可以跑得飛快,自己無需將手伸進水里, 把他給打橫抱起來了。 他停下腳步, 眼睛注視著他的身體。 江宇典身體有殘缺的時候, 他讓賀庭政看著都不會不自在, 現在他是個健全人了, 更加不會不自在了。 他袒露著蜜色的肢體, 兩條手臂搭在雪白的浴缸壁上,身體上滾著水珠。他的身材不能說是粗壯, 畢竟幾個月前, 這副身板排骨似的,皮rou貼著骨頭, 沒有半點肌rou, 顯得孱弱萬分。他鍛煉了幾個月, 四肢修長矯健,變得有力許多,他還適當增了肥, 又靠著運動減下來,如今身上沒有一絲贅rou,薄薄的肌rou勻稱地覆在他的骨骼上。 他嘴唇泡了熱水,顏色艷麗,顯得柔軟而潤澤,頭發還滴著水。他微微歪頭看了賀庭政一眼,招手:“你過來?!?/br> 賀庭政喉結微動,快步朝他走過去,接著彎腰想將他從水里抱出來,他手指剛觸到水面,江宇典便伸出一只手指抵著他的胸膛,慢慢把他推回原位,望著他的臉龐道:“站好?!?/br> 賀庭政就站直了,他看著江宇典,不知道他想讓自己做什么。他看著他的眼睛,又打量著他的頭發,他的臉龐,脖頸和鎖骨,又輕輕掃到他的胸膛、腰、下腹和胯下去。 他雖然在看,可是克制住了自己的神色和眼里流露的感情,他聽見江宇典的聲音說:“把衣服脫了,我看一眼你的切口?!?/br> 賀庭政垂下頭去,嘴里慢慢說:“我的傷沒什么大礙,都一周了……” “脫了?!?/br> 賀庭政一向都聽他話,或者說表面上是肯定要聽的,他慢慢撩起上衣,露出腹部的手術傷疤。 這切口本身就是叫大夫來切的,而且是專門照著另一位車禍病人的情況來的。在表層肌膚上輕輕一劃,又縫上了。一周過去了,今天才剛剛拆的線——那丑陋的傷疤盤踞在他的黑色紋身上,乍一看還有些不明顯,只是再認真一看,便能看到那紋身的圖案都被擠壓變形了。 江宇典靠在恒溫的浴缸里,而賀庭政站著,兩人靠得近,江宇典便在浴室亮堂堂的燈光下打量他的傷疤,他盯著看了一會兒,最后眼睛在他身上的紋身上繞了一圈:“你為什么這么不聽我的話?” “我一死,你就要把我不讓你干的事全部干個遍是不是?”他定定地看著賀庭政。 賀庭政知道自己這是過關了——他松口氣,低聲解釋起紋身的事:“這世界上總得有個人一直記著你。要是以后我老了,記憶力下降了,我看見身上這些,還能想起來?!?/br> 江宇典沒說話,只是看著他,賀庭政把上衣放下來,繼續道:“我不想忘了你?!?/br> “拉我起來吧?!苯畹浒咽纸o他,“以后你再敢不聽我的話,我就打斷你的腿?!?/br> 賀庭政握著他的手,把他拉起來,心里是甜蜜蜜的,嘴里也甜甜地應著:“肯定聽,一定聽,我最聽你的話了?!?/br> 他像個馬屁精,哄得江宇典開心,嘴角也帶了點笑意。他一步從浴缸里跨出來,身上滴著水。賀庭政就伸手從旁邊柜子里拿過浴巾,從身后為他披上去,幫他擦拭水珠,眼睛則盯著他的屁股瞧——正常人哪里有這么翹的臀,他一手還抓不完,而且還是蜜色的。 他不由口干舌燥地吞咽了下,下腹起了一叢野火,江宇典隨手抓著浴巾,圍在腰上,光著腳向外走去。 賀庭政原本還想纏著他睡覺,此刻有了反應,怎么還敢繼續逗留在這里? 結果江宇典一邊換上睡衣,一邊又叫他過去。 他彎腰穿上內褲,接著套上輕薄的睡褲,將折得方正齊整的睡衣抖開來,兩條手臂穿過袖口。 “我問你,之前有個黑我的營銷號道歉了,是不是你干的?”他轉身扣扣子。 賀庭政站得離他近,江宇典只能仰頭看他的臉,而不會往他鼓脹的下身看。他點點頭,那時候他也不知道江宇典到底是誰,只為了心里那么一點不確定的感覺,就幫了他。 江宇典微微一笑,叫他:“頭低點?!?/br> 賀庭政就乖乖埋下頭來,眼睛既盯著他光溜溜漂亮的腳趾頭,又盯著自己的褲襠。 江宇典手在他腦袋上輕輕摸了摸,他頭發刺,修剪得短短的,前段時間染了黑,這段時間又長出來了一點點,發根還是白的。 他心里疼賀庭政,所謂日久生情,而賀庭政照顧他那么久,他的心也不是鐵鑄的,怎么可能不動容? “雖然只是手術切口,但也不能馬虎,記得涂祛疤藥,知道嗎?”他慢慢收了手,賀庭政聽見他的關心,心里熱得更厲害了。 江宇典又說了句:“很晚了,去睡吧?!?/br> 賀庭政微微俯身在他臉頰上親了口,低聲道:“晚安?!?/br> 吻頰禮在西方是很正常的禮儀,江宇典習以為常,賀庭政呼吸卻有些紊亂,他快速轉身,朝門外走去。 次日,江宇典要去公司,施小邦催他來一趟,估計是想趁著他還沒徹底紅起來,把合約續了,而且也有一些新的合作要談。 早上,江宇典剛醒一會兒,賀庭政就來敲了門,江宇典應了一聲,賀庭政便推門而入了。 賀庭政手里給他拿了襪子,他先把襪子給他放在床尾的桌上,又去衣帽間給他挑衣服,他看了會兒,覺得應該給他買一些衣服了。 江宇典之前代言、真人秀賺的錢,有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了衣裝上。 他錢雖然來的比較困難,但他花起錢來卻絲毫不手軟,十幾萬的西裝,十幾萬的鞋,這些都是門面。他還沒有贊助商給他送衣服,只能自己掏錢買了。 他買這么貴的衣服鞋子,衣帽間里便看著特別稀疏。 賀庭政給他挑了衣服褲子,走到他的床邊坐下。 他幫江宇穿褲子襪子,幫了八年,每天早晨都如此。 他眼睛望著江宇典,似乎在詢問他,兩人有默契,靠眼神也能交流。 江宇典沒說什么,只是沉默地自己穿衣穿褲子,賀庭政把襪子拿來,捧著他的腳給他套上。 江宇典這次默許了,賀庭政把襪子給他穿好,幫他理了理上衣,站起來道:“早飯好了?!?/br> 吃了飯,金招弟恰好到樓下。 江宇典現如今再也不用喝咖啡了,他便發消息問金招弟要不要咖啡機,金招弟就發消息道:“老板,這樣不好吧?” 江宇典反問她:“又什么不好?” 金招弟給他發了個謝謝老板的表情,說:“您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老板了!” 招弟這個助理,雖然剛畢業,是個菜鳥,似乎還有些馬虎,但還算機靈,而且江宇典能看出這姑娘心眼好,所以也沒有換助理的打算。不過賀庭政想跟著他,那就跟著吧。 賀庭政跟著他一起下樓,兩人上了保姆車,金招弟就在車上,一看到老板那位英俊非凡的朋友,有些詫異。 她沒進過江宇典家門,賀庭政之前也沒有跟著江宇典一起下樓過。而昨天賀庭政給她說兩人有私事聊,就給了她車費讓她等下打車回家。 她也不是笨蛋,腦子一轉就知道這兩人肯定是住一起了。 江宇典沒做解釋,金招弟也沒多嘴去問,她還給江宇典帶了早餐—— “這車真好,有冰箱還有保溫箱,這次買的是腸粉,還買了三元梅園的奶酪和燕麥雙皮奶,排了好久的隊……”她感慨著,卻突然發現寬大的車廂內部,似乎氛圍有些怪怪的。 老板那位朋友,高高大大的身軀卻靠著老板,兩人親密地在耳語些什么,金招弟勉強能聽清是:“你之前就吃這個?你為了……” 后面的就聽不見了。 賀庭政說話時熱氣呼出來,噴在他耳蝸里,江宇典痛閾值比常人低,也就是正常人能感受到感覺、疼痛,在他身上都會放大。 其實在醫學上,這并不是一種很罕見的情況,有些人就是這樣,比別人怕痛一些。而江宇典的這具身體,也沒有低到一種特別夸張的地步,只不過像耳語這樣的親密行為,是會讓他有些不自在。 賀庭政說完,在他耳邊低聲笑著,江宇典更加不自在了,卻是面無表情地將他推開,和金招弟把她帶來的早餐分了,并且道:“招弟,下次不用專門幫我帶了,家里有位廚師?!?/br> 金招弟懵懂地點頭,看看他,又看看賀庭政,不明白他倆什么關系。 朋友還是戀人? 到了公司,前座的司機下來把車門開了,三人下車,賀庭政跟在他身后,高大如山般,正像個保鏢,只不過過于帥氣了些,保鏢也比他要更加冷酷。他嘴角卻含著笑,似乎心情正在飛舞。 金招弟暗自嘀咕,不知道賀庭政為什么跟著江宇典,而江宇典也不做任何解釋,她不太好問,萬一真是情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