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就像不懂,最初記憶里溫柔安靜的姬清,后來為什么會用那樣漫長冰冷的目光看著他? 永恒美麗的琥珀,既可以是溫柔欲滴,也可以是靜謐的自縛。 謝云缺的夢里沒有出現任何人,只有美麗的風景,下過雨濕漉漉的草坪被清晨地平線的陽光漫射開,一片金色耀眼,一片陰影黑暗。 長長的道路兩旁長著筆直的喬木,花葉競相盛開,美不勝收,卻沒有一個人來看。 只有他一個人在走,像走在一個美麗永恒的迷宮世界。 耳邊聽得,遠處咿咿呀呀的昆曲,似有若無唱著《游園驚夢》,姹紫嫣紅都開遍,良辰美景奈何天。 夢里的謝云缺不知道自己為何在這里,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一直在走。只知道不能停,好像有一個他想不起來的人,在迷宮的出口一直等著他來,要快點去。 可是,那是誰呢?心里為何焦急的,醒來時候眼角有淚。 清晨醒來的謝云缺,看著指尖的水意,平靜無波的回憶著夢里的傷心,毫無感覺。 …… 最近劇組的拍攝很不順利,謝云缺不知道是怎么了,大家怎么演他都覺得不對,他自己演得好好的,也突然說重拍就重拍。 賀羽自然是首當其沖。但是謝云缺對自己都這樣嚴格,大家也就沒什么不滿,頂多把偶像劇照著文藝片的標準磨就是了。 好在背景大多是在校園內,不需要跟組,拍完就可以回家。 賀羽伸手逗弄著那喀索斯,黑貓懶洋洋的睜開眼,扭頭躲開,眼睛又慢慢的一點點合上,并不給面子。 賀羽無奈,強行捏住它的爪墊:“你呀,忘了誰才是你的主人,在人家面前那么乖,對著我就愛理不理?!?/br> 那喀索斯被sao擾煩了,睜開眼猛地從他手里拿開爪子,一秒拍回去。 賀羽躲得及時,手背上只有一道淺淺的白痕。 賀羽頓時氣急了,抬眼一看,那小祖宗已經又半瞇著眼睛躺下了。不,應該說剛才撂爪子的時候就沒站起來過。賀羽在它眼里,顯然并不存在什么需要認真對待的戰斗力。 賀羽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不能跟貓計較。 他站起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那黑貓的頭上敲了一下,同時拔腿就跑。 在那喀索斯追上來之前迅速關上門,聽著里面撓門憤怒的聲音,賀羽忍不住發出嗤嗤的得意的笑聲,自言自語:“哼,不信治不了你?!?/br> 鑰匙插入卡槽后,識別時間過去會發出一聲輕輕的開鎖聲。 吧嗒。 賀羽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循聲看去,姬清望著他已經不知道看了多久。 賀羽一秒石化,內心感到很崩潰。這這這是,崩人設了嗎?! 不不不,請相信,這種蛇精病活潑型并不是他的常態,只是百無聊賴時候的特殊反噬。 不知道這么解釋對方能理解嗎?跪了,他為什么要往門外跑? 一秒切換溫柔優雅的賀羽,臉上還殘留著一點違和赧然的孩子氣。極力鎮定坦然,強壓下眼底不知所措的緊張。 賀羽:“你回來了。真巧?!?/br> 姬清慢慢的笑了,笑意從眼底蔓延到唇角,溫柔無聲。 他并沒有詢問賀羽的反常違和,只是輕聲說:“門鎖上了,帶鑰匙了嗎?” 賀羽生無可戀乘以二,極力洗腦自己遺忘剛才發生的畫面,終于明白掩耳盜鈴的人當時的心情,面上只是優雅遺憾的搖了搖頭。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提起心,緩慢的裝作不經意的瞟了眼自己的鞋。 很好,是一雙室內拖鞋,沒有反穿。 姬清:“到我這里來吧?!?/br> 賀羽放下心走了一步,鞋子一側松松的一抬腳就留在了原地。 果然剛剛跑太快,感覺什么碎了,不是錯覺呢。 門打開著,姬清已經走到了里面。 賀羽松一口氣,扶著墻,隔著自己的手背無聲的撞了幾下頭。 天要亡我!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要養貓?為什么這么想不開? 姬清走出來拿著卡,眼神迷惑:“你怎么了?” 賀羽扶墻撐著手臂,把頭埋在上面,牙關緊咬,聲音微弱顫抖:“沒事!我……劇組拍攝不順利!心理難過?!?/br> 姬清溫和的說:“要試著跟我對戲嗎?” 賀羽猛地轉頭望去:“可以嗎?” 他非常非常喜歡演戲,當然也想和姬清一起演演看。 賀羽生得溫柔俊朗,這樣帶著一絲喪氣挫敗的時候,就像樹上的玉被淋濕萎蔫了,勾起人下意識的不忍。 姬清走過來,手指輕輕的梳順他的頭發,眼里的琥珀色淺淺的像融化的蜜糖:“當然可以。你讓我很開心,所以我也會想讓你快樂的?!?/br> 這樣近距離的看,這張臉上眉宇間的魅力,沖擊力未免太大,幾乎叫賀羽下意識屏息。 笑容的美麗,比不得眉眼之間那一縷幽微的神秘,像是從至高無上的領域俯視而下,分明危險,卻又隱隱的縱容。 賀羽的心跳得飛快,不知道是缺氧引起的,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距離讓他不適,姬清收手退后半步,唇角自然的翹起:“這是以前的鄰居留在這里的副卡,去你那邊,還是來我這?” 如果沒有腳下的陷阱,賀羽這一秒還可以浮想聯翩,但是沒有如果。 他鎮定自若的接過卡:“等下我去找你。那喀索斯還沒有喂?!?/br> 姬清頜首,關門的時候,望著依舊站在原地和他對視的賀羽,輕輕笑了:“面壁思過,時間不用太久。你又沒關窗戶,那喀索斯在我這里。我以為只有狗才會叼東西,沒想到貓也會。它連飯盆都帶過來了,看起來像離家出走?!?/br> 賀羽看著姬清關上門,這才忍不住流露出心中的一絲屈辱。 他以為只有人會惡人先告狀,怎么知道貓也會! 第108章 重生后被踹開的人渣原配8 賀羽心里憤憤然, 一只手拎著系帶崩斷的鞋, 一只手撐著墻壁, 迅速單腳跳回門前。 插卡、進門,十秒內搞定。 背靠著門,確保不會ooc了的賀羽,這才長舒一口氣。 然后, 智商歸位, 看著手中的副卡,賀羽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姬清說,這是以前的鄰居留在他那里的。那么,姬清也認識謝云缺? 謝云缺戲外機器人似得沒有感情的樣子,也會跟姬清熟悉到把住所的鑰匙卡交給對方保管嗎?或者, 姬清說的是,以前被謝云缺安排住在這里的, 某個金絲雀? 賀羽內心有些微妙。 換了一套衣服, 對鏡再三確定了一下形象,賀羽這才過去姬清那里。 一進門就看到姬清屈膝坐在地毯上, 伸出一只手撓著那只蠢貓的下巴。 那只手骨節修長, 薄薄的,瑩潤如玉。又穩又美,跟他的人一樣仿佛有一種獨特的魔力,讓人移不開目光。此刻卻任由那只蠢貓抱著,牙齒輕輕的咬著食指的指腹。 那喀索斯的尾巴興奮的豎起來,圓溜溜的眼睛活潑精神。似乎咬疼了點, 姬清拿開了手。它就立刻站起來,嘴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不斷的蹭著姬清的身體轉圈。 從他的膝下、手臂、手掌下鉆來鉆去,身體的每一寸,從耳朵到背到尾巴梢都貼著姬清擦過,蓬松的尾巴一寸寸平順的蹭過后又高高的豎起。 間或嬉鬧著跳上姬清的懷里坐好,時不時的又狩獵一樣的去抓住那只手,輕輕的咬一咬,又安撫的舔一舔。 姬清見他一直看著不出聲,有些迷惑的問道:“那喀索斯這是在干什么?是身體哪里不舒服還是餓了?” 賀羽呆呆的,聞言立刻眉眼彎彎,臉上掛出溫和的笑容:“動物發出呼嚕聲,尾巴翹起,應該是不高興警告進攻的意思吧。也許那喀索斯是拿你當假想敵在練習?” “是這樣的嗎?”姬清也是第一次跟貓這種生物接觸,“可是它看起來好像很高興?!?/br> 賀羽笑容虛弱:“貓這種生物是很懶很高冷的,尾巴翹這么高還這么親人,只有狗才會這樣。那喀索斯很可能是出去沾上了什么身上癢,或者腸道不舒服,明天我就送它去獸醫那,檢查一下?!?/br> 玩得炒雞開心,興奮得不行,可勁撒歡的那喀索斯不知道,鏟屎官正當著面黑它。 姬清揉揉那喀索斯的頭,對賀羽說:“我帶它去吧,你明天還要去劇組。不是說要對戲嗎?” 大勢已去,賀羽極力穩住,想想還有什么能刷回自己的好感度:“你餓不餓,我煮碗面條給你吃?” 黑貓咕嚕咕嚕的聲音壓低,長長的喵嗷一聲。頭耳軟軟的乖乖的蹭著姬清的手指,雙眸楚楚可憐的仰望著他,細細柔柔的喵喵叫。 姬清溫柔的摸摸它的頭:“好吧,給那喀索斯也準備一點吧,少放鹽?!?/br> 內心凄風苦雨仰望蒼天,賀羽第101次問自己,當初為什么要養貓?還養一只有兩幅面孔成了精的? 等到對戲的時候,黑貓安靜的團在姬清腿上閉目養神時,賀羽已經能裝作視而不見了。 賀羽卡住,怎么演都被謝云缺否決跳過的那一段,是夏星河的父親再婚,婚禮之后的晚宴時候,酒意微醺的兩個人站在夏家的庭院里,并肩看仲夏夜景。 姬清仔細的看著薄薄的紙張上的對白,似笑非笑。他垂眸斂下眼中的神情:“你是怎么處理的?” 賀羽便在姬清的面前演了那一段,完成的只是中規中矩,并不比在現場出色。 一方面是,賀羽還沒想暴露自己喜歡演戲的愛好,另一方面是,賀羽留的余地多,姬清就可以在他面前說更多了。 賀羽神情專注而疑慮,望著姬清:“就是這里,角色應該是心里已經明白自己對好友的好感,但是因為身體的自卑和太過在乎對方,習慣性壓抑隱藏感情。畢竟,在那個年代,同性愛對他們那種人是絕對不可能的。不知道我哪里處理的不對。你要試一遍嗎?” 姬清側對著賀羽,視線微微轉過來一點,氣氛自然而然便有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眉目神情溫柔無痕,似乎長久習慣了安靜,沒有任何棱角,卻又因為清寂而有些薄涼。 清澈的眼里藏著一點星河似的遙遠的秘密,溫和的望著賀羽,什么也沒說,又好像都說盡了。 賀羽專注的看著他,許久呼吸才恢復:“也許,應該你來演這個角色?!?/br> 演自己需要什么演技? 姬清搖頭:“我只會一種演法。那位導演不滿意的原因,可能不是你演得不對,而是不符合他的期待。你的角色大多時候是戴著面具的是嗎?” 賀羽點頭:“有時候戴,有時候不戴?!?/br> 姬清笑了,琥珀色像浮光投影水面:“明天試試戴上面具演,或者只帶一半?!?/br> …… 謝云缺怔怔的望著,賀羽臉上的面具明明已經摘下來,卻又手持著不完全拿開,遮著眉眼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