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回頭凝睇那反復無常的帝王時,眼中卻帶了似嗔似怪的慵懶,又是一副浪蕩放肆的糜爛風流。 …… 類似的事情,這位真是沒少干。 比姬清還像色相紅塵里,欲望凝結的妖魔化形而成的人。又危險又魅惑,時時刻刻意欲拉著我們這位病弱禁欲的王上,做點什么污污的事才好。 尺度也是一次比一次大…… 姬清倒是不介意陪他這么玩下去,然而托這位大周第一美男子墮落速度和超凡魅力的福,這位在他這里的前期戲份很快便走得差不多了。 最后一劑是個猛藥。 刺青完成的最后一晚,這位侍寢了半個多月的博源公子,才終于第一次躺進了王上的幔帳床榻內。 年輕的帝王蒼白纖薄的手指,輕輕的描摹著那一針針刺出來的圖案。 截取的是白衣的美男子魅惑攀爬,啜吻帝王手指的瞬間。除了那只從紅色的袍袖下伸出的手,帝王的存在完全被虛化處理了。 這就導致,本該是居于主動墮落一方的白衣美男子,反倒成了被神秘的存在蠱惑引誘的受害者。 “你知道孤為什么唯獨喜歡你嗎?” “因為在下的劍,舞得好呀?!?/br> 伏在帝王虛弱無力的腿上,意有所指的暗示引誘著。這風流浪蕩的貴公子眼底卻在冷靜思量著,如何調整距離姿勢,以便殺他時候更有把握。 不行,他很快否決了計劃。心里一瞬煩雜亂麻一般的躁動,叫他無法理智判斷。 是的,現在還不行。王上還沒有完全為他動心,他不可能毫無防備,這一次或許也是在試探自己。再等等。 第73章 孤頭上的綠帽每天都是新的8 唯獨喜歡啊。 輕易過耳的詞, 說的人和聽得人本都不該在意, 然而…… 庭前的水洼上, 突兀抖落下來的花枝雨露,瞬間激起朵朵漣漪,互相抵消繁復紊亂,半點不由人意。 還未細細看清—— “因為你, 看孤的眼神藏著恨意?!?/br> 空明的月光霜似得凍住了一切波動, 表面看來還澄澈又模糊。 這是顯而易見的,博源從未遮掩過的事實,他臉上的神情沒有分毫變化,眼眸卻微微一抖,恍惚枝頭抖落碎開的露水。 涼薄的指尖, 一路細細撫摸著羊脂玉般細膩無暇的肌膚上的刺青。 幽魅冷淡的帝王俯下身,冰冷的面具貼著他的耳際。 極為親密的身體貼合接觸, 本該是情人之間的溫存纏綿, 讓人的心砰砰跳個不停。 卻是對方的錦衣擦著他的肌膚的距離。 十指交扣,身后帝王隔著面具的聲音輕飄又遙遠, 聽到他耳朵里:“正好, 就和孤恨你們一樣?!?/br> 博源:“……” 驟然之間,心痛如絞。 …… 博源瘋了。 月笙簫的筆頓了頓,本就懸而未決太久,不留意在那細膩的紙張上滴下一滴朱墨。血也似得,落在畫中人空無一物的臉上。 初初聽聞,來人焦急驚慌中語無倫次的講述, 連他也錯愕不已。 月笙簫放下筆:“怎么回事?” 博源公子在王上那里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瘋魔了。 臉色蒼白、魂不守舍的回來以后,就一邊喝酒一邊拿劍劈砍。又哭又笑的,血紅的眼睛就跟要殺人似得。 好在那劍只是裝飾用的,并無開鋒,也沒有什么殺傷力。 平日來往親密的友人去勸說,都被他嚇得不輕,現在尋常人都不敢接近庭院。原本住在那里的幾位公子,更是早就搬去了其他人那里。 月笙簫的唇角意義不明的勾了勾,溫涼沉靜的面上一派沉寂,玉雕石刻的古物似得,輕易毫無波瀾。 “我去看看吧?!?/br> “那真是太好了,麻煩月兄了?!?/br> “客氣了,應該的?!?/br> …… “夠不夠恨了?夠不夠。我是個笑話嗎?我是不是個笑話?” 博源抓著那驚慌失措士子的衣領,把他壓在身下,眼神空茫又尖銳。 他眼里什么都沒有,眼前什么人都不是。 只有他自己,只有那個遙不可及、可憎可恨,高高端坐在紫宸宮,等著所有人千方百計才能走到他面前去的模糊身影。 那個人,他怎么能這么狠? 一敗涂地。 “我還以為自己贏了,我以為自己一直站著上風呢。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br> 我已經很厲害了,我這么厲害,所有人都為我不能自已。你也明明就是動搖了的。 你看我的眼神,你抱著我,每一步都是按照我的計劃進行的不是嗎? 我好恨。到頭來,只有我自己是個笑話。 不是恨得犧牲一切也要來殺他嗎?到現在也想殺了他。 從沒變過,從沒放棄過。 都是虛情假意虛與委蛇,為什么你這么難受?為什么心里居然會為他的話這么痛? 太下賤了。你是仇人啊,滅族之仇。 演戲把自己搭進去,觀眾沒有當真,戲子自己卻入戲出不來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為什么為什么? “我好恨,我做錯了什么何以招致這種懲罰?就因為我活著嗎?” …… “就像孤恨著你們一樣?!庇H密至極的距離,冷漠至極的話語。 “孤喜歡聽人痛苦的聲音,喜歡看人憎恨的眼神。要這么一直一直的看著孤,孤才能好好入睡?!?/br> 背后相擁,彼此看不見表情。 博源的臉上一片平靜冷漠。不知怎的,有一滴冰冷的淚自眼角滾出滑落,很快滲入柔軟的織物里,再無痕跡。忍痛似得悶哼一聲,緊咬著牙,對抗臟腑傳來的痙攣痛意下意識牽引的身體蜷縮,千萬不要被察覺。 “你的眼神,讓我有安全感,我就可以一遍遍確信,記憶里他看著我的眼神,是最溫暖,含著愛意的?!蹦且宦暵暅卮嬗H昵的“我”,不是對他的。 “再恨一點,再冷一點。別這么看我,現在這樣是不行的?!?/br> 冰涼的手指捂著他的眼睛,看不見的時候,聽到耳朵里的聲音格外失真。竟然覺得溫柔。 “要像你舞劍時候,隨時準備著一擊致命的殺意決絕。那樣,孤就會一直一直,最喜歡你了?!?/br> …… 見他的第一晚,吻劍、棄劍之后。 在幔帳里,面具后的男人枯寂平靜的說。 “這里折磨人的東西那么多,自己選一個吧?!?/br> “王上也算嗎?” 彼時他,笑顏如蜜、眼神如勾,渾然不覺自己才是步入死地的囚徒,招著對方以為入網。 …… 怎么不算?這天下還有比這個人,更叫人生不如死的存在嗎? “我做錯了什么?夠不夠恨了?現在夠不夠恨?”他的眼神分明是要哭,卻無淚可落,擇人而噬似的明亮。臉上的笑容越發絢爛狂妄,多得要溢出來一般。 “博源你冷靜一下,你怎么了?”少年溫良柔軟的眼神,關切小心的望著他。 眼神似有片刻清明,終于看清面前的人不是,博源低低笑著,踉蹌的從那少年身上離開。 “我瘋了??!我想殺了他,比任何時候都更想殺了他。想得要死,整個人都要瘋了?!?/br> 進來的月笙簫正好聽到這句,迅速的看一眼周遭,好在再無第四個人。 他臉上的神情稍霽,眼睛卻冷得如冰:“發瘋也有個限度,這是紫宸宮,有些話不要想說就說了。你自己就算不在乎,多少也為旁人想想?!?/br> 博源張開手,眉目狂妄:“說就說了,你當我們那位王上會在意?哈哈哈哈哈。他喜歡得不得了呢?!?/br> 月笙簫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近似耳語:“博源,這個世界上沒有被刺殺而死的王,只有謀逆被逼退位的王?!?/br> 沒了故作的笑意,博源的臉上只有空洞的執念,喃喃著:“怎樣都好,我只想要他死。他死了就好,我死不足惜?!?/br> “記住你這句話?!钡玫阶约合胍拇鸢?,月笙簫便不想再逗留。 博源臉上的神情變了幾變,忽然嘲弄的笑起:“你們月家不是他最是忠貞信任的心腹重臣嗎?沒想到,最處心積慮要拉他下馬的卻是你?真是諷刺啊?!?/br> “這就不是你該管的了?!?/br> “真是可笑啊,我們這位王上,他想要的都不可得。哈哈哈哈……他信任的,都棄他如敝履。真可憐啊……哈哈哈哈。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到了那一日,他是個什么表情?” 是不是也像他現在這樣又痛又恨,恨不得殺了自己? 月笙簫回頭冷淡的看著他:“報仇報成博源公子這樣,也是千古奇觀了。你現在的樣子不像是舍身飼虎、大仇未報,倒像是因愛生恨,求之不得瘋魔了。未免可笑?!?/br> 癱坐在地的博源搖搖晃晃站起來:“那在下應該是個什么樣子才好?才符合月兄的期望?” 猛地揪著對方的衣襟,一把將他拉扯得俯下身來,博源湊上去,陰冷的眼神盯著他:“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穿過那座回廊,從攆轎上面看下去,你們的眼神真是一清二楚?!?/br> 即便再狼狽的情形,在月笙簫臉上也只有從容鎮定:“看出了什么?愿聞其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