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他想了想,他還是趕緊走完劇情,趕緊死吧。 姬清對這個世界厭煩了,準確的說,是被什么都看不見的無趣弄煩了。 “云湛?!彼p輕念著著名字,得先見到云湛,或者讓云湛知道,安王讓人輪了他。 至于安王本人也親自上了他這件事,為了那兩個人最后he,他還是別知道吧。 “你在想云湛?他那樣對你,你還想著他?” 姬清猛地站起來后退了幾步,臉上頓時滿是警惕防備的悚然。 從他醒來,磕磕盼盼的走路,再到發呆,他一直以為就只有他一個人,誰知道旁邊突然傳出別人說話的聲音,簡直驚悚好嗎? “你是誰?” 姬清下意識的問,隨后,他心底已經有了答案。但他很少跟這個人打交道,彼此都沒什么好印象,乍然聽到,確實是不怎么能分辨出的。 那聲線低沉干凈,帶著一縷溫和的憂慮:“你的眼睛……” 姬清不知道他打著什么主意,也看不見他的神色,于是只能沉默的不說話。 安王從姬清還未醒來,就坐在這里看著他。 看他連睡著都不曾舒展開的臉,那堅冰一般的冷漠像是深入他靈魂了。又或者,也許他之前不是這樣的,還沒有這么毫無人氣。只是這段時間的折磨,叫他連睡著都無法松懈。 安王回憶著以往的細節,云湛瘋魔似的守在門口,分明是不準任何人看到里面的姬清; 他命人壓著姬清去天牢,這個人走路腳下虛浮而艱難,他當時卻沒有絲毫懷疑; 甚至這個人當初面對他的質詢,心灰意懶,眼底掩不住的疲憊,對云湛反常的冷淡和回避,都是帶有一絲壓抑不住的身體自動自發的畏懼的。 他方才把姬清從地牢里抱出來的時候,詢問了第一個碰姬清的,那個叫玄九的暗衛。 果然如此,這個人從一開始,身上就已經滿身傷痕,被云湛折磨的遍體鱗傷了。而他親手把他推向更不堪的地獄。 不,還有更早時候,在花街,他允許了男人強迫了第一次的姬清,整整一夜。 這些,他都清楚的記得。包括,當時路過,聽到姬清被捂著嘴,喉嚨里發出破碎掙扎的求救,還有男人嘴里滿是欲望的污言穢語。 他當時的心里是帶著輕蔑和惡意的。 安王回憶著往昔的一切細節,對這個人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他的記憶一向很好,記得越清楚明了,越不明白,為什么他會對他抱有這么偏執的惡意? 說什么,是為了云湛,太過可笑了,難道堂堂一個安王,想要獲得愛人的心,還需要無所不用其極的貶低對付一個稱不上競爭對手的對手嗎? 第12章 當炮灰男寵性冷淡12 其實是,早就被這個人吸引而不自知,受不了他對自己的冷漠無視罷了。 他能俯身屈就的去愛一個清倌,直言不諱的去喜歡云湛,因為他是給予的一方,哪怕云湛不接受,也無損他任何的自尊驕傲。哪怕姿態再低,他的靈魂也沒有一絲彎折。 但對姬清不行。 這個人太高太冷太傲,只是有這么個念頭,就好像看到自己的驕傲自尊,毫不設防的敞開在他腳下,被高高在上的不屑,毫不在意的踐踏,輕而易舉的無視。 連同靈魂,都被直接徹底的,羞辱摒棄。 就算這個人眼底沒有任何侮辱的意思,只是無視不接受,只要想到他不要他,就會…… 恨意來得平白無故,就好像跳過層層階段,從第一面,直奔結局的野獸一般的直覺。 想要把他從高高在上的神壇拉下來,好像只有這樣,才終于能好好的去看他了。 做下了這樣的惡事,犯下這樣不可饒恕的罪責,釀出這樣的苦酒,驟然醒悟,如夢初醒,醍醐灌頂,他不是不后悔,不是不自責,甚至,不是不痛苦的。 每一下呼吸,胸腔里,心臟的位置,就好像被一把叫姬清的尖刀,不斷的攪動,疼到他的五臟六腑,每一寸血rou里。 怎么能這么對待這個人?他恨不得時光倒流,去殺了站在姬清被強迫時候,門口那個愚蠢的自己。 安王的眼里,滿是黯然悔悟,可是,看著床上的人的時候,連同靈魂一起牽動的痛意悔悟之下,身體對這個人的渴望,熱度,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消減。 再來一次,他還會是個惡徒。 他不會允許任何人碰這個人,他只會自己親自動手,更加惡劣、瘋狂的,掠奪、侵犯。 他不會把他從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圣壇拽下來踐踏,他只會,直接把他壓在身下,就著他的孤高淡漠,徹底的占有得到他。 就算是現在,到了這種境遇,他也不可能放過他。 他不能把這個人讓給別人,哪怕是他的愛人云湛。不,應該說無論是誰都不可以,而云湛,更加不可能。 下定決心的安王,就看到姬清醒了,慢慢睜開了眼睛坐起來。 他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干脆沉默著,等待姬清的主動嘲弄,對他愚蠢的鄙夷,對他卑劣的憤怒。 他得到這個人了,比之更過分的事情都做下了,便不再覺得被他踐踏自尊,無視心意,為他彎折靈魂,是件多么不可接受的事。 因為,他已經這么對待這個人了,就算是作為補償,也是理所應當,甚至,甘之如飴。 但是,姬清卻沒有看他。 姬清看了看自己的手,淡然的臉上閃過一絲了然,彼時他還以為姬清是對自己身上鐐銬消失的反應。然后,他就徹底僵住了。 姬清瞎了。 毫無疑問,就算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看到他伸出手,摸索著向前走,任何人都會明白,這個人看不見了。 怎么會這樣?安王甚至想要說服自己,姬清這是在假裝,故意的,為了讓他放松警惕。 就像是故意打破他可笑的固執,姬清沒有摸到桌椅,直直的撞了上去。 來不及了。 罪孽一旦犯下,就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就像那個古怪的老頭子說的,沒有什么,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 現在只是瞎了而已,比之更嚴重的是,姬清時日無多。 這個人,說不得什么時候就會死,會離開他,徹徹底底的。 絕望還來不及生出,就看到他仿佛虛弱到支撐不住脊柱,趴在胳膊上,無神的寂寥的念出云湛的名字。 他甚至無力去分辨自己此刻的痛意,到底都是什么。 一樣是犯下罪孽的惡徒,為什么唯獨對云湛是不同的? “你在想云湛?他那樣對你你還想著他?” 姬清像驟然受驚的獵物,倉皇警惕的離開他面前,那雙明明什么也看不到的眼睛,卻依舊冷冷的漠然的,沒有一絲軟化。 “你是誰?”姬清問他。 你的男人,你最恨的人。 被你用那雙美麗的冰冷的,不斷流著眼淚的眼睛,充滿恨意的直直的看著的男人,你卻連我的聲音也沒有記??! 不能生氣,也氣不起來。 “你的眼睛……” 這個人卻沒有反應,他不在意自己瞎了。 被這么折磨過,高傲如他,恐怕早已萬念俱灰。 不,也許在被云湛那樣對待后,他對自己說的話,就已經是心灰意冷的表現。 “我是,越安宸?!辈皇菦]想過,偽造一個虛假的身份,重新走進他的身邊,但是,不行,姬清必須接受他,也必須,承受他,他給予的一切。就算是自己虛構的身份,他也不能忍受。 姬清第一次知道,主角攻的名字。在他看到的劇情大綱里,主角攻一直被稱作安王,也許結尾的時候,主角攻受兩人互訴衷腸時候,是需要彼此稱呼真名的,但他這個炮灰戲份里沒有。 姬清還是沒有反應。他不清楚,作為花魁的原主該不該知道王爺的名諱。他來的時候,實打實是故事一開始,但故事一開始姬清也已經16歲了。誰知道16歲之前,劇情是個什么設定? 可能他的沒禮貌也不是第一次了,也許是堂堂王爺不想跟他這個將死之人計較,安王越安宸并沒有再說什么。 姬清猜測,劇情到了他要被送回花街的時候。 他也不必點明,想想意外中毒的他,已經保證不了,后續高難度的被買走,被俘虜,撐到主角受找到他再死的劇情發生了,便補充了一句:“告訴云湛,我自己走了。如果他找我,等我死了,就把我燒了,請他灑在隨便哪個山上吧?!?/br> “閉嘴,你……” 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補了越安宸一刀,讓他捂著胸口,臉色難看的差點疼得噴出血來。 失明的姬清只以為,主角攻還在嫉恨自己和他心愛的主角受睡了,讓人輪自己這么久不解氣,親自都要上一遍,還是介懷,這嫉妒和醋勁也是沒誰了。 至于攻受都和自己強行發生了骯臟的rou體關系,對彼此不忠,那就不是姬清關心的了。兩個人不是還沒真的在一起嗎?再說,什么鍋配什么蓋,人家自己愿意就好。 個人角度,姬清是不大喜歡主角攻的。 堂堂一個上位者,原主就是真的意圖非禮他的側妃,再嚴重,左右不過是打斷第三條腿,或者一刀殺了。殺人也不過頭點地,他卻因為原主出身花街,就想出輪人這種堪稱下作的創意方法。還不是一次就算。 按照劇情里,他是任人折磨原主到,他終于在云湛的詢問下記起來這回事了,才隨口扔個垃圾似得,叫人再把原主扔回花街的。 更何況,劇情明白說了,主角攻是清楚幕后一切的。如果原主利用隱瞞了主角受這么不可原諒,他這個躲在最后的黃雀不是半斤八兩?怎么不見他懲罰自己? 什么地位就做什么地位該做的事,匹配這個地位該有的手段心性,還有氣度心胸。 誠然,換成他自己來走劇情的時候,邏輯看起來是自洽的,越安宸叫人輪他的罪名,從他背叛云湛,變成他和云湛發生關系。這還多少能理解一些,男人瘋狂的嫉妒嘛。 但姬清還是不喜歡他。 姬清靈魂上欣然接受享受這種小黑屋play,不代表他這個人就愿意被人這么對待了。這種矛盾在已經習慣靈rou精分了28年的姬清身上,毫不含糊,分得一清二楚。 直白點就是,爽歸爽,賬還是要算的。就是這么拔rou無情,蛇精病。 他還不知道,越安宸對他的執念,不過就是知道也不會在意,愛他的人和恨他的人,一樣多得數不清,姬清早就習慣到無視了。 就是因為他的這種態度,那詛咒才會在因果形成,混亂的時候,找錯人。 什么都不知道的越安宸,等待胸口的痛意和嘴里的血腥平復下去,才啞著聲音點頭:“好,我會告訴他的?!?/br> 姬清等著他對自己的處置,誰知道,越安宸說完這句話,就沒有然后了。 外面已經是深秋,天氣越來越涼了。 以往姬清穿著里外三層單衣,就已經足夠,現在他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垮了下去。從骨頭縫里滲出寒意。 越安宸看到他隱忍的冷意,轉身從里邊拿了一件白狼皮鞣制的披風。出來的時候,就屏住了呼吸。好半天,才狀似正常的把披風從他身后裹上。卻沒有就此松開,而是直接摟住了他。 姬清下意識的掙扎,他的力氣卻已經小到力不從心,這種徒勞的樣子再繼續,就成了可笑的欲迎還拒了。他索性就不再拒絕,只蒼白的面上,一片淡漠無神。 越安宸卻已經不能在意了,他深深的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荒蕪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