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學的就得學，不然就會被時代拋棄?！毙聊珴庹?。

    好生氣，怎么辦？

    說也說不過，打，恐怕也是打不過的。

    辛墨濃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看著這丫頭委委屈屈進了門，忽然轉身沖著他做了一個鬼臉，然后飛快的跑了進去。

    大年三十的團圓飯，葉悠悠看到桌上擺了五副碗筷，她倒不詫異，而是落筷時先說道：“外公，舅舅，吃團圓飯了?！?/br>
    王桂花的眼淚差一點就沒忍住，死咬著牙，才咽了下去，“老頭子，滿江，你們聽見了嗎？”

    “爹和弟弟一定聽得見的?！闭f話的是柳滿紅，也一樣紅了眼眶。

    “吃飯?！蓖豕鸹ㄏ铝丝曜?，柳滿紅也跟著下筷子，一人挾了一塊紅燒rou，又齊齊放到葉悠悠的碗里。

    葉悠悠干脆給他們一人挾一筷，“放開肚子，吃飯?！?/br>
    這是她來到這個時代，過的第一個新年，一九七三年的新年。

    “我們會越來越好?！迸e起的酒杯里，是辛墨濃搞來的甜米酒。

    “肯定會越來越好?！蓖豕鸹ê土鴿M紅的笑臉，越放越大。

    最后，葉悠悠是怎么去睡的，完全不記得了。

    只記得第二天一大早起床，盤腿坐在被窩里，還一臉懵圈，說好了守歲，她是什么時候爬上床的。

    “可算起來了，再睡下去，你姥該擔心了?！绷鴿M紅聽到動靜，隔著窗跟她說話。

    天冷，又不象北方有火炕，大清早，人沒起是不敢開門窗的。冷嗖嗖的寒風吹進去，直往人的骨頭縫里鉆，不是一星半點的難受。

    “媽，我怎么睡著了?！比~悠悠還迷糊著呢。

    柳滿紅在外頭氣樂了，“你喝醉了在院子里唱歌的事，敢情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啥？喝醉了，就那么幾小杯甜米酒？

    唱歌又是什么梗，等等，她酒品這么差的嗎？

    再等等，一點點模糊的印象跳了出來，葉悠悠絕望的捂臉，“媽，除了你和姥，沒別人看見吧?！?/br>
    柳滿紅聽了這話，大笑起來，“你還知道怕人看見吧，放心，沒別人看見?！?/br>
    太好了，一顆心還沒落下去，就聽到柳滿紅繼續說道：“只是讓小辛看見了而已?！?/br>
    葉悠悠一把將被子拉過頭頂，她不想活了成不成。

    該來的總要來的，葉悠悠最后被柳滿紅從被子薅了起來，“再不起來中飯的點都過了?！?/br>
    中午低頭吃飯，吃了飯把自己關到房間里，又被王桂花給薅了出來，“房間里冷，去堂屋坐到火盆跟前看書去?！?/br>
    “我……”葉悠悠總不能說她不冷，完全沒有理由反駁啊。

    火盆對面就是辛墨濃，他捧著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頭都沒抬。

    葉悠悠總算松了口氣，說不定自己覺得尷尬，別人根本沒放在心上呢。

    剛一坐下，就聽到書本后頭傳來的，刻意壓低的聲音，“來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時光?！?/br>
    葉悠悠的臉“騰”的一下子燒了起來，左右一看，幸好姥姥和媽收拾了飯桌，把布料攤在上頭準備做衣服，一時半會兒是顧不到自己這邊了。

    “閉嘴?！?/br>
    書本遮住臉，又有聲音傳出來，“聲音不錯?！?/br>
    葉悠悠氣的牙癢癢，偏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人無從發作。

    只好冷冷“哼”了一聲，不理他。

    “大年初一，想干嘛?！?/br>
    葉悠悠閉起嘴巴，不吭聲。

    “想不想堆雪人?！痹驹谵r村過年是很熱鬧的，舞龍舞獅子還有唱地方戲曲的，但這幾年的活動，把這些都打成了封建糟粕，再也沒人敢舞。

    過年除了小孩子能放放鞭炮，大人們反倒沒什么活動。

    從年前幾天便開始下雪，一連下了多少天，外頭不時傳來小孩子的尖叫，顯然是在打雪仗。

    葉悠悠有點動心了，但是想到他剛才嘲笑自己，頭一偏，不行，不可以這么輕易的原諒。

    “堆個葉悠悠吧?！毙聊珴庵苯优呐氖?，放下書本站了起來。

    “不行?！比~悠悠也站了起來，太羞恥了，絕對不行。

    “咋了，你們要出門啊，大雪天的，能上哪兒玩？”柳滿紅出聲問道。

    “紅姨，我們就在門口堆個雪人?！?/br>
    “哦，那去吧，別老坐著，動動也好，暖和?！绷鴿M紅重新低下頭，專門對付面料，徹底不理他們這一茬兒了。

    葉悠悠跳著腳，“我又沒說要去?！?/br>
    嘴里這么說，還是老老實實跟著辛墨濃出了門。

    這邊的氣候不比北方，沒有那么厚的雪，辛墨濃拿了鐵鍬出來鏟雪，堆到一起才夠堆個雪人。順帶手把門口的雪也掃干凈了，不然出入都要小心。

    “一會兒要上屋頂把雪清一清，不然晚上再下，怕是會出問題?！毙聊珴饪戳艘谎畚蓓數难┝?，比劃了一下。

    “我倆一起?！比~悠悠根本不知道這些，聽他說這才轉著圈一看，隔壁左右鄰居家的屋頂，要么清理過了，要么正在清理。

    “嗯，先把身子活動開了?！?/br>
    “我要堆雪寶?！比~悠悠大聲宣布。

    “雪不夠我再去鏟?！毙聊珴庖詾樗友┎粔?，只能堆個小寶寶。

    “不是，就是雪寶?！比~悠悠伸出手比劃了一個霸氣無比的艾莎女王的招牌動作。

    辛墨濃了然的笑了，“好吧，我們的女王需要雪寶?！?/br>
    葉悠悠跑前跑后，去撿樹枝來當雙手，又去翻出蘿卜皮剪成圓形給它當扣子。就是胡蘿卜沒有著落，辛墨濃從門檐上敲下一段冰棱插到雪寶的臉上當鼻子。

    “一模一樣?！比~悠悠拍著巴掌，可惜現在沒有相機，不然真想拍下照片，這是她人生當中的第一個雪人呢。

    再拿來梯子上屋頂，葉悠悠才發現，身體活動開了，手腳都是暖的，動作都利索多了。如果沒有活動開直接上屋頂，估計爬梯子爬到一半就得掉下來。

    看了一眼已經爬上屋頂的辛墨濃，不由皺了皺眉尖，這個家伙，簡直就象一個裝好了程序的機器人，他就不累嗎？

    王桂花和柳滿紅在下頭扶著梯子，王桂花欣慰道：“我還說明天如果繼續下，就上去掃雪，沒想到，小辛就已經想在了前頭?！?/br>
    “這么好的孩子，父母在家得多想啊?！绷鴿M紅嘖嘖幾聲，覺得這個后生，真真是頂好的，有知識有教養，關鍵是夠穩重。說話不多，開口的時候，就是事情已經干完的時候。但真要他說話，又句句說在點上。

    “媽，你說他跟咱們悠悠？”柳滿紅忽然發現，以前她總拿辛墨濃當大人，拿女兒當小孩子看，這會兒看他倆一塊在屋頂上掃雪，才驚覺他們其實年紀相差并不大呀。

    王桂花搖頭，“好是好，人家遲早是要回去的，你舍得娃遠嫁？”

    柳滿紅立刻搖頭，“那咋行，萬一過的不好，咱們啥都不知道，哪兒咋行?！?/br>
    她算是怕了，自己能從葉家村回娘家，那是因為近，邁個腿就到了。如果離得遠呢，她當時連買車票的錢都拿不出來，豈不是要被憋死在葉家。

    這么一想，就熄了這心思，“就她這一個，還是得離得近，咱們多少能看著點?！?/br>
    王桂花點了頭，“就是這個理?！?/br>
    “我看悠悠還小，大約是沒想過這些事，你別跟她提，本來沒這個心思的，可別被勾出來了?！蓖豕鸹ú环判?，提醒女兒。

    “行，我不提?！绷鴿M紅一想到這么好的孩子當不成自家女婿，眼角都耷拉下來。

    屋頂上的兩個人，手緊緊扣在一起，看著鄉村最原始的風貌，大片大片的農田被白雪覆蓋，浩浩蕩蕩一氣鋪開，延伸到看不見的盡頭。如同在天地間鋪開了一卷畫軸，揮灑下屬于人間的萬象。

    聽起來很浪漫，實則是辛墨濃將重心轉移到下盤，緊緊扣住葉悠悠的手，“別怕，學我一樣，雙膝微微下沉，重心下移，一步站穩了，再挪第二步?！?/br>
    剛才如果不是辛墨濃眼疾手快，葉悠悠可能已經從屋頂摔下去了。

    “這一片已經掃干凈了，你就站在這里，不要動，把周圍的雪掃下去就好?！毙聊珴夂芸炀驼业搅朔椒?，讓她即沒有危險，也不會幫不上忙。

    “你自己小心?！比~悠悠說這話時，微微臉紅。如果不是他，自己已經摔下去了，拖著你人家都沒摔下去，現在獨自一個人，更不會摔下去了。

    “嗯，我會小心，謝謝悠悠這么關心我?！毙聊珴饷念^，“就呆在這里，夠不著的等我回來?！?/br>
    “好?！比~悠悠乖乖應了，見他還看著自己，趕緊舉起一只手發誓，“我才不想摔下去，這個年代的醫療條件又不好，有個好歹，還不得我自己吃虧啊?！?/br>
    辛墨濃這才笑了，“知道就好?！?/br>
    葉悠悠看他靈活的身形，在屋頂如履平地的樣子，才知道剛才那么慢，純粹是自己拖累他了。

    “早知道聽你的話不上來，是不是更好?！比~悠悠問他。

    半天沒等到辛墨濃的回復，葉悠悠吐吐舌頭，看樣子是沒聽到。算了，她也繼續掃雪。

    終于將身邊的雪清掃一去，就感覺到耳朵根子一熱，有個聲音靠了過來，離得自己很近很近，“不是?！?/br>
    不是，什么不是，葉悠悠詫異的回頭。

    啊，他是來回答自己剛才問的話。他是什么意思？是說自己不是累贅嗎？還是說有自己在，更好。

    葉悠悠捂著臉，她的少女心啊，好像又開始sao動了。

    “擔心著你搗亂，就會下意識的想快點掃干凈?！毙聊珴庾旖俏⑽⒙N起來，眼角也跟著上揚，笑意從眼睛里跑出來，半點都無法隱藏。

    葉悠悠象xiele氣的皮球，用拖得長長的聲調“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

    少女心這種沒用的東西，還是先收起來吧。

    “干嘛?！睖蕚渑驳教葑幽莾合氯サ娜~悠悠，看著他伸出來手疑惑道。

    “在危險的地方，記得要牽住我的手?！毙聊珴獾氖譁嘏稍?，手指修長，能夠將她的手整個包裹進去。

    “要是我不牽呢?！?/br>
    “這樣嗎？”辛墨濃直接伸手，將她的手緊緊握住。

    第54章 進城

    大年初三，誰也沒想到，葉貴會上門，拎著一包點心，幾顆蘋果，來看女兒。

    柳滿紅再不高興，也沒理由攔著他，不讓他看女兒。王桂花把氣哼哼的柳滿紅拉到自己屋里坐著，不許她出去。

    堂屋里，葉貴捧著茶水坐在火盆旁邊，小心翼翼看著閨女。

    “悠悠長高了，也胖了，氣色也好了?！比~貴很高興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