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他偷偷看了看墻上的掛鐘,開始猶豫要不要叫醒這個熟睡中的男人。 畢竟,他是來找自己做按摩的,而不是來這里睡覺的。 口袋里的手機忽然在這時響了起來。 白簡有些慌亂地掏出電話,一邊瞄了一眼床上的男人,一邊快速按下了接聽鍵。 “阿爹,是我?!?/br> 電話是爺爺打來的。 白簡知道爺爺的習慣,只要自己不接電話,他就會一直不停地打下去。 為了不吵醒丁猛,白簡來不及往室外走,便快速而小聲地接通了電話。 “阿爹,我正在貴賓室工作,聲音小,怕吵醒了客人,你不用掛,我這就出去跟你講,好伐?” 白簡壓低了聲調,蘇州話說得又低又快,卻不失那份獨有的清甜與軟糯。 他剛想抬腳往外走,床上卻忽然傳來一陣重重的、有些急促的鼾聲。 很顯然,丁猛并沒有被自己吵到,相反,這突如其來的鼾聲,似乎說明他應該睡得更沉。 既然這樣,自己小點聲和爺爺說上幾句,就不用再特意出去了。 電話里的爺爺又一次開始了讓白簡回老家去生活的老生常談。 這一次,一向喜歡講道理的爺爺不知道聽從了誰的建議,竟然使出了新近修成的招法,開始一邊嘮叨,一邊哎喲哎喲地嘆著長氣。 很明顯,老人家開始賣慘了。 白簡的臉色,在爺爺使的大招中慢慢憋得紅了起來。 “阿爹,你不要這樣嗎,人家好不容易在北京站住腳,干嘛非要我這么快回去呢,求你了阿爹,再過幾個月就是春節了,到時候我一定早點回去陪你,好阿爹,好不好嘛!” 情爭之中,白簡也開始跟爺爺撒起嬌來。 沒辦法,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白簡深知,對于一向心疼自己的爺爺來說,對付他的哎聲嘆氣,最好的辦法就是跟他撒嬌賣萌。 白簡發現爺爺這一次似乎下定了決心。 不管自己怎么撒嬌,電話那頭的他就是一疊聲地嘆著氣,反復強調不想白簡一個人在北方煎熬。 說到后來,甚至還在電話中‘威脅’白簡,要是他還不回來,自己這個老家伙就準備親自殺到北京去,押他回來。 這樣絮叨而執著的爺爺還真是讓白簡哭笑不得。 他感覺自己拿電話的手都有些酸了,下意識想換只手來拿,腦袋剛剛轉動了一下,忽然停住了。 因為在眼角的余光里,白簡吃驚地發現,那個此刻依舊鼾聲如雷的186大漢,竟然早已經直挺挺地坐在床上。 我的媽,坐著睡覺?這是夢游還是什么鬼! 第三更: 在白簡推門而入的時候,丁猛確實是睡著了。 因為這幾天,他經歷了兩次大傷元氣的事件。 先是前天夜里忽然遭遇害了人生第二次一泄千里,接著便是剛才那次山洪爆發般的血流如注。 這兩個過去從未體驗過的上下夾擊,再加上這兩天晚上總是反復的失眠,讓他在洗過澡后,便感覺到了一絲少見的乏意。 本來他只是想閉目養神,等白簡過來便開始按摩。 誰知道閉上眼睛,剛剛躺下沒多入,那股疲乏之意便悄悄襲了上來。 很快,丁猛便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睡眠的狀態。 在白簡悄聲無語地推門進來那會兒,沉睡中的丁猛確實沒有什么反應。 但是當白簡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丁猛在第一時間便醒了過來。 這份能耐是在他的少年時代,經過無數次打群架修練出來的。 因為打過群架的人就會知道,靈敏的反應與強健的身體,是一個打架大王必須同時具備的功力。 一個人如果只有一把子蠻力,不能做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在黑暗的胡同里,當磚頭亂飛、鐵棒四舞的時候,你肯定不會是那個堅持到最后的勝利者。 所以在丁猛的生物鐘里,早就已經埋下了這種身邊稍有異動,便會瞬間產生反應的能力。 不過,當他聽到白簡壓低聲音,用那口自己迷之喜歡的吳儂軟語交談時,他的腦海里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保持安靜、繼續裝睡! 因為他既想多聽聽對方用這種腔調自在的說話,也想偷偷地多看看對方穿著按摩服的身體。 接通電話的白簡低聲說了兩句話后,便朝門口的方向轉了身。 丁猛雖然不知道他和對方說的是什么,卻看出他有意要離開按摩室,到外面去接電話。 想來,他是不想打擾‘沉睡’中的自己。 可是,老鄉別走!哥現在就想聽你說話,就想看你這個人??! 情急之中,丁猛的腦中靈光一閃,竟然有了一個聰明的主意。 于是,已經完全清醒的他,竟然向白簡發出了一陣又急又重的鼾聲。 那意思無非是:我都已經睡得跟死豬一樣了,啥都聽不到,你還出去個什么勁兒! 果然,大招奏效了。 白簡顯然放棄了出去接電話的念頭,在瞄了一眼裝睡的自己后,便站在一邊,低著頭小聲打起電話來。 躺了一會兒后,丁猛一邊耐心地、持續不斷地發著鼾聲,一邊悄悄在床上坐了起來。 因為平躺的時間久了,他的后背和右腿都已經開始發麻,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實在是有些堅持不住。 再說,剛才兩個人發生了那樣實實在在的一場相撞,雖然自己隱約中還是有一點兒疑慮,但是對白簡是個瞎子的事兒,丁猛感覺又有些相信了。 所以除了鼾聲以外,只要自己不弄出別的聲響,這個小瞎子自然不會知道自己已經醒了過來。 于是,丁猛同學便開始了他坐在床上睜著眼睛打鼾的表演。 聽起來,白簡好像是在電話里和他爺爺小聲爭論著什么。 那張露在墨鏡外素白的臉,此刻涌起了些許的脹紅,在燈光下,恰似抹了層淡淡的胭脂。 從丁猛的角度看過去,他的臉半遮半露,兩片薄薄的唇不停地翕張著,吐出一句又一句清甜柔潤,自己愛聽卻又聽不太懂的話語。 這話語輕、甜、糯、柔,莫名就撩拔得人心里癢癢。 這個俏生生的小瞎子,當真讓大爺好生喜歡! 不知道又談到了什么,白簡忽然間改變了他說話的腔調。 雖然聲音依舊清甜,卻忽然間加快了語速。 那持續的,又快又輕的話語,很像是一個調皮的孩子在向大人撒嬌。 可是那聲音聽在丁大爺的耳朵里,卻更像是一個小情人在像自己撒嬌一樣。 好吧,雖然自己從來也沒有過什么小情人,靠,真他媽衰! 此刻丁猛的心里,仿佛是一池春水,突然間被垂柳的枝條撩動了波心,蕩起幾圈暈人的漣渏。 繼而,這撩人的感覺在他的身體中反應越來越強烈,就像是醫生給病人打了一針奇妙的藥水,渾身的血液又像方才那樣,迅速而不可抑制地奔流起來。 只不過這一次,血液流動的方向不再是沖向鼻孔,而是沖向了那個和大鼻子遙相呼應的地方。 在墨鏡后發現丁猛坐在床上睜眼打鼾后,白簡強行控制著自己沒有失聲叫出來。 他的第一反應是:這個186睡魔怔了。 可是一個激靈之后,再仔細一看,不對呀! 這家伙哪里是睡魔怔了,這特么根本就是在裝睡好嗎! 此刻,床上的男人已經從躺平的太字型中坐了起來,雙手支在身體兩側,半歪著頭,正鐃有興趣地盯著自己,而他的嘴里,卻一直在惟妙惟肖地人為制造著鼾聲。 他的眼睛半瞇著,透出兩道曖味又興奮的光,在自己的身體上四處流連著。 除了身體,他似乎對自己打電話的聲音也很有興趣,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隨著自己的聲音而時有變化,頗像是在欣賞一門值得玩味的技藝。 可是自己說話又能算是什么技藝呢? 口技? 白簡感覺自己的臉莫名地燒了起來。 口技這個詞兒讓他忽然想到了某些限制級的畫面。 186啊186,我不過就是接個私人電話,說幾句家鄉的吳儂軟語,為什么你的表情,倒像是在看一個男優的表演一樣! 難道看一個瞎子打電話,也能給你帶來快感? 白簡心中又羞又氣地腹誹著,墨鏡后的目光卻隨著自己的念頭,不自禁地掃向了丁猛的身體。 老天! 這一次,他手里的電話差一點就扔到了地上。 丁猛在發覺小猛子異動的時候,內心的感受可謂是五味雜陳。 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活色生香的小瞎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左右了自己的某些東西。 從眼睛,到耳朵,到鼻孔,再到小猛子,都好像被一根無形的繩子,牽在他的手里。 說得夸張一點兒,他的手指,加上他的聲音,就已經能左右自己全身的血液。 往上流,鼻孔穿血;往下流,旱地拔蔥。 對丁猛來說,這真的算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一個困擾折磨了自己十多年的難言之隱,一個世界各地名醫教授都不能解決的頑疾,竟然在遇到這個盲人按摩師后,像黎明前的天空一樣,透亮了! 看著慢慢直起身,并頗有點昂首挺胸架勢的小猛子,丁猛一時間還真的有點反應不過來。 對唄,誰看見一個常年臥床的植物人忽然站了起來,還特么站得溜直溜直的,能不迷糊??! 于是,在白簡的墨鏡后面,就看到了這樣一個畫面。 那個總想猛上加猛的186猛男,一邊人為制造著鼾聲,一邊時不時看一眼白簡的身體,然后再轉頭去盯著他自己那個正呈現放射狀的大鼻子副本,神色之間,實足一個流氓相! 靠,這位先生,請問您能不能不要這么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