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他要讓他們的‘極簡’從地下走到地上,真真正正地誕生到這個世界上。 更要讓邱與嫣真正地站在舞臺的中間,在自己和樂隊的伴奏聲中,成為他心中的搖滾女皇。 在他們不斷地努力,又不斷碰壁的時候,身為父親的白承宗不止一次找到兒子,勸他們放棄這種似乎看不到未來的打拼,早點回到白氏推拿學校來,繼承自己的事業。 然而兩個倔強的年輕人還是在咬牙堅持著。 哪怕每天都要在極其簡陋的演出場所東奔西跑,賺取生活。 可是只要能擠出一丁點兒時間,在排練場上嘶吼出一首他們自己創作的歌曲,兩個人就會覺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就在白洛笙與邱與嫣在努力堅持的時候,邱與嫣卻突然發現,自己懷孕了。 讓白洛笙意外的是,在成為母親還是堅持摯愛的音樂之間,邱與嫣竟然只思考了一個短短的夜晚,便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她愛音樂,可是她更是一個女人。 而一個真正的女人,在孕育生命的時候,才發現世上沒有什么東西,會比她自己的孩子更加珍貴。 “老白,讓我給你生個孩子,等他長大了,我和他一起做‘極簡’的主唱!” 于是,一個不論男女,都已經被父母早早起名為白簡的孩子,在母親的身體里,開始了他的旅程。 最初的幾個月,樂隊的運行依然在繼續。白簡在母親的肚子里,便已經開始東奔西走,并接受著音樂的啟迪。 直到邱與嫣的肚子顯形了,他們才不得不回到白城,在白家的老宅里等待一個新生命的降臨。 兒子和兒媳的歸來,尤其是兒媳的肚子,讓白承宗又一次看到了勸說他們改行的希望。 可是,當看到白洛笙依舊辛苦地奔跑在各個演出場地,而邱與嫣雖然大著肚子,卻天天在家里忙著為新歌譜曲,白承宗終于明白并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的兒子和兒媳,確實是與自己此生鐘愛的推拿按摩無緣了。 但是對他們倆來說,音樂和搖滾,不就像推拿之于自己一樣,又何嘗不是他們此生最鐘愛的東西! 所以,當白簡在白家老宅呱呱墜地,人人都說他的哭聲像唱歌的時候,白承宗顫顫巍巍地在孫子纖長的手指上摸了又摸,留下了一句話。 “這個娃娃嗓門大得很,手也長得齊整,長大后是愿意唱歌還是想學白家的手藝,又或者別的什么,全憑娃娃自己,他喜歡就好!” 如果……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或許天生一副好嗓子的白簡,大概真的會繼承父母的衣缽,像mama說的那樣,有一天,母子倆一起站在樂隊的主唱席上。 可惜,一切偏偏都是那么事與愿違。 當杏花被春雨染白的某個春天,白簡剛剛開始知曉人事,卻已經在每天夜里,都會和爸爸mama一起識譜弄弦了。 雖已年屆而立,但是白洛笙與邱與嫣對音樂的癡迷與熱愛,卻并未因年華漸逝而衰減。 他們依舊在奔波忙碌中堅守著夢想。 而這一次,某個落成典禮的嘉賓表演上,主辦方提出要他們演唱一首正當紅的歌曲,《吉祥三寶》。 殊為難得的是,這是一首白家三口也都非常喜歡的歌,并且還時常會一起哼唱。 阿爸 ! 哎! 太陽出來月亮回家了嗎 對呀! 星星出來太陽去哪里啦 在天上呢! 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他回家啦! 太陽星星月亮就是吉祥的一家…… 于是,破天荒的,在白洛笙和邱與嫣的這次演出里,多了一個完美無邪的童聲合唱。 那就是他們的兒子,白簡。 當一家三口獲得現場熱烈的掌聲和喝彩后,興奮的他們在春雨如油的夜晚,繼續哼唱著那首《吉祥三寶》,踏上了歸程。 事過多年以后,當白簡在春雨飄飛的夜里,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還會經常夢到那個一家三口在車上高歌的畫面。 阿媽 ! 哎! 葉子綠了什么時候開花 等夏天來了。 花兒紅了果實能去摘嗎 等秋天到了。 果實種在土里能發芽嗎 他會長大的。 花兒葉子果實就是吉祥的一家…… 是的,在春秋冬夏后,花兒葉子果實還有我,都已經長大了。 可是我的爸爸mama,卻再也不回來了。 在那個冷雨紛飛的江南夜里,在戛然而止的歌聲中,一輛滿載幸福的車,翻了。 太陽月亮都去天上了。 只留下一顆孤獨的小星星,一個人夜雨中無助地哭泣。 他不僅失去了摯愛的雙親,還失去了雙眸中寶貴的光明。 第17章 “喏,給你!” 范平的聲音打斷了白簡挾裹著淡淡憂傷的回憶。 一邊的‘白展堂’從夢中驚醒,直起脖頸,好奇地瞄著范平手中的物事。 那是一個裝滿化妝用品的小包,是白簡每周五晚上去夜場前變身的工具。 “給我這個干嘛?” 白簡愣了愣,有些意外地抬頭看著范平的眼睛,沒有伸手。 “不是答應人家小土豪要見面了嗎?怎么,你還要以真身出場不成?” 范平把化妝包塞到白簡手里,朝他眨了眨眼。 “我真替你發愁啊小白!” 白簡拿起化妝包最上面的口紅,在手里掂啊掂. “替我愁什么,皇上不急太監急嗎?” 范平“切”了一聲,將白展堂抱起來,連貓帶人坐在沙發上。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你也不想想,以前你扮女裝的時候,都是在晚上,而且是在光線最雜亂的夜場里。因為和觀眾席離得遠,一般人不大可能看出來你是男扮女裝??梢前滋炷??近距離呢?呵呵,你自己想想吧!” 白簡皺了皺了眉,他明白范平的意思了。 接完那個叫葉茂的男人電話后,他一直沉浸在回憶里,神情恍惚,根本沒有想過馬上就要和他見面這件事。 但是范平說的沒錯,這的確是一件有點棘手的事情。 自己之所以被對方的言語打動了心扉,是因為這么多年來,在自己的骨子里,一直懷有一個苦澀又甜蜜的夢想。 希望有一天,自己會站在一個巨大的舞臺之上,在華燈之下,萬眾歡呼中,唱一曲母親懷孕時在白家老宅譜下的,卻從沒有真正登臺演唱過的歌。 這個夢想不單純是自己的,也是天堂中父親和母親的。 在父母過世后,在車禍中失明的日子里,正是這個在心底不斷涌現的夢想,讓白簡度過了那段最無助悲涼的時光。 也正是這個潛意識為母親還愿的夢想,才讓白簡在每周五的夜里,妝扮成舞臺上的低吟曼唱的女皇。 只不過,那個舞臺和當年流動在各個草臺班子上的舞臺一樣,不是母親、也不是白簡的終極夢想。 所以當那個叫葉茂的男生提到組建樂隊,提到搖滾,又提到了女主唱的時候,一向淡定冷靜的他才會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 而現在,范平交給自己的化妝包,讓他從夢想回到了現實。 是啊,一個男人,到底能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妝扮成一個讓人信服的女人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范,趁現在沒人,我先扮上,你幫我挑毛??!” 中午的光景,丁猛一個人坐在公寓的電腦前,鼓鼓搗搗了半天。 葉茂興沖沖地出去了,說是先去電視臺報名,再和他的樂隊老搭子們開個會,然后再和他看中的女歌手聯系做樂隊主唱的事。 丁猛看著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滿意地瞇了瞇眼睛。 弟弟的事進展得不錯,晚上和六哥父女倆看歌劇時自己得好好表示一下感謝。 一想到晚上要看什么西洋歌劇,丁猛的兩道濃眉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一個個長得那么富態,又喔喔啊啊跟公雞打鳴似的,有什么好聽的。 要說聲音好聽嘛…… 丁猛忽然嘿嘿笑了兩聲。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一個真正好聽而又帶勁的聲音。 那聲音又軟又糥,冷中帶甜,像從江南水鄉吹來的輕風,好聽到甚至可以喚醒自家沉睡的小猛子。 他下意識舔了舔嘴唇,似乎還在回味那給他帶來特殊感覺的場景。 媽的!雖然讓那家伙點xue跟上刑差不了多少,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聲音,倒像是一劑跟自己身體對癥的藥方一樣,入到耳中,竟然會有那種神奇的效用。 難道自己的雄性細胞對這種綿軟的江南口音格外敏感嗎? 丁猛用力吸了一口煙,在煙霧中,他忽然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