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殿下?” 這是怎么了? 陸季遲沒理他,片刻才心口微跳地探出半個腦袋,看向不遠處那輛正慢慢駛向長豐酒樓的馬車。 馬車外表低調樸素,和平日里姜姮坐的那輛十分相似。 陸季遲緊張地盯著它,腦中不停琢磨一會兒見面之后自己應該說些什么。 繼續表白? 可便宜哥哥那邊的問題還沒解決呢,就這么把她拉下水,太不負責任了。 假裝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呸,這也太渣了! 不然干脆先找借口不去見她,等想出解決辦法之后再跟她道歉? 好像太慫了…… 嘖!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到底該怎么辦??! 少年正糾結著,就見那輛馬車不疾不徐地從長豐酒樓門口駛了過去,并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 原來不是姜姮啊,他頓時就松了口氣,正要繼續觀察,突然有屬下匆匆而來,神色凝重地說:“殿下,大事不好了,姜五姑娘被歹人擄走了!” 第76章 姜姮是在長豐酒樓不遠處的大街上被人擄……準確地來說, 挾持走的。 行兇的是個正在潛逃的通緝犯, 為甩開官兵的追捕劫持了一輛路過的馬車——好巧不巧, 正是姜姮乘坐的那輛。 事發突然,又是飛來橫禍, 一直在姜姮身邊充當侍衛角色的月圓雖然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卻還是沒能救回姜姮,反而不慎被那通緝犯所傷,整個人從馬車上滾了下來。 而陸季遲那個屬下原本只是路過看個熱鬧, 見到月圓才發現大事不好——他是知道陸季遲和姜姮之間的關系,也認識月圓的, 因此大驚失色,馬上讓同伴追了上去, 自己趕回來報信。 “去喊人……有多少喊多少!全都給我叫上, 跟我出城去救人!” 陸季遲白著臉吼完這話就連滾帶爬地翻上馬背,往城門的方向沖了過去。 魏一刀等人緊隨其后。 “什么?那馬車里坐著的竟然是榮國公府的姑娘?” “準確地來說是榮國公府三房的五姑娘!就方才從馬車里滾出來那個胖丫鬟,我在那府里的五姑娘身邊見過她!” “對對,我也見過!姜五姑娘帶著她來我家鋪子里買過東西哩!” “你們說的這位五姑娘,是不是就是之前剛與永安侯府退婚的那位???” “是啊就是她!可憐見的, 才經歷了未婚夫與別的女人勾搭成jian的惡心事兒, 轉眼又遭遇到了這樣的橫禍……哎, 也不知官爺們能不能把她救回來,若是不能……聽說方才那賊子是個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的盜匪頭子,姜五姑娘要落在他手里, 怕是兇多吉少??!” “可不是么,那種亡命之徒沒有人性的!那五姑娘聽說長得又很是好看,這……恐怕是在劫難逃??!” “別胡說,官爺們不是已經追過去了么,那胖丫鬟也往秦家搬救兵去了!秦家的秦將軍多厲害一人啊,有他在,憑那賊人再厲害,定也是逃不走的……” 因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出的事兒,不過一會兒消息就傳開了。街上到處都是八卦的議論聲,夾雜著或同情或惋惜或幸災樂禍的嘆息,聽得一路狂奔的陸季遲心頭像是有烈火在熊熊燃燒,又像是有千年寒冰在不停地往下墜,整個人說不出的難受驚惶。 大家閨秀孤身一人被歹人所擄,要是馬上被救回來倒還好,可要是官兵們不給力,讓那通緝犯抓著姜姮逃了去…… 就算只是落入賊手半天,她的名聲都將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沒有人會相信一個美麗嬌弱的姑娘能在一個無惡不作的盜匪手里保住清白,他們只會在同情她的同時,將這個時代固有的對女性的枷鎖狠狠套在她脖子上,叫她從此再也無法挺直脊背,再也無法安寧生活。 但陸季遲害怕的卻不是這個。 外人怎么看怎么說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哪怕姜姮真的因為這件事清名受損,他也絕對不會讓她因此受委屈。 他怕的是那個通緝犯會真的出手傷害她,以此來逼退窮追不舍的官兵們。 “殿下!是王勝留下的記號!他們往那邊去了!” 一路狂奔出城,又沿著寬闊的官道追了一會兒,魏一刀忽然指著不遠處草地上的一個小記號叫了起來。 陸季遲猛然回神,深吸口氣,忍著僵硬發疼的雙腿狠狠一揮馬鞭:“追!” 因事情發生沒多久陸季遲就得到消息追了過來,又是一路的快馬加鞭,沒一會兒,他們就追上了前頭的官兵們。 官兵們已經將那通緝犯拿下,正五花大綁地壓在地上??申懠具t看著他們的身影,不僅沒能放松下來,心里反而越發地沉了下來。 賊人已經落網,按說他們應該準備打道回府了才是,可這些官兵們卻齊齊圍在一處水流湍急的河岸邊,神色焦急地往下看…… 最重要的是,他沒有看見姜姮。 眼睛都瞪酸了也沒有看見。 “晉……晉王殿下?!您怎么來了?” 卻是那為首的官兵聽到身后的馬蹄聲,轉頭看了過來。他是認識陸季遲的,見到他先是一愣,隨即就忙不迭地跑了過來。 “姜五姑娘人呢?!” 閃電般從馬背上翻下的少年,語氣急切,呼吸濃重,額上布著細細密密的汗水,襯得臉色青中泛白,十分難看。 那人一愣,顯然沒想到他這么匆忙趕來是為了姜姮,但到底在京城里混了這么多年,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他很快就回了神,面色憤怒又自責地指著那已經被揍昏過去的盜匪說:“方才在街上,這賊子沖入姜五姑娘乘坐的馬車綁了姜五姑娘做人質,我等投鼠忌器,一時不敢妄動,被他一路逃出了城,幸好半路遇上外出游玩的淮陽侯,得了侯爺的仗義相助,這才成功地將這賊子拿了下來。只是這賊子陰險,眼看自己不敵,竟使陰招將姜五姑娘推下了河,試圖制造混亂,借機逃跑?;搓柡顬榫任骞媚?,不慎中了他的暗算,沒能把五姑娘救回來,反而跟她一起掉進了河里。我等拿下這賊子之后也馬上派了兄弟們下水去尋五姑娘和侯爺,可……至今不見人影?!?/br> 陸季遲這才發現官兵們旁邊還站著兩個富貴公子打扮的年輕人和三五個隨從,皆是神色焦急地看著湍急的河水,看起來很是憂心。 據說這兩人是淮陽侯唐均的朋友,唐均約了他們一起出城玩,卻沒想到剛走到一半就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陸季遲沒有功夫管他們,也沒有心思去想唐均這個十分耳熟的名字,只用力握緊發白的拳頭,轉頭對身后的魏一刀等人道:“沿著這條河的河道往下搜,一寸地方都不許錯過!另外人手不夠的話,派人去給秦錚傳信,讓他多帶點人過來!” “是!” 眾人話音剛落,水面便嘩啦嘩啦幾聲大響,陸季遲心口一跳,猛然回過頭,卻只看見幾個渾身濕透的官兵和他的屬下王勝。 “殿下!”一看見陸季遲,王勝就趕緊爬上岸稟報道,“這河河水太急,姜五姑娘眼下只怕已經被沖遠了,咱們不能再在這里浪費時間……” 心頭像是被針重重地扎了一下,陸季遲用力咬了一下后槽牙:“走!” *** 陸季遲親自帶著人沿著那條河的河道細細搜索了起來,然而大半天過去,眼看太陽就要落山了,眾人仍是一無所獲。 坐在雜草叢生的亂石之間,聽著身邊湍急的流水聲,陸季遲仰頭看著頭頂漸漸被黑夜覆蓋的晚霞余暉,心里像是被人塞滿了冰塊,冷得他直打哆嗦。 從早晨到現在,他不吃不喝,跋山涉水地找了姜姮一天,身體已經累到極限了。 然而意識卻很清醒。 清醒得他恨不得馬上就沖上天揍死王八蛋老天爺。 有事沖我來啊傻逼!為難人家一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吃點?” 忽然一陣rou香從身邊飄來,陸季遲下意識轉頭,對上了秦錚冷峻的臉。 早上得到消息之后,他也馬上就帶了人過來。只是這條大河水路曲折,下游更是多山林荒野,眾人無法推測姜姮最可能會被沖到哪里去,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一寸一寸地查找,因此人手雖然增多了,收獲卻依然不大。 “嗯?!焙傲艘惶旖獖拿?,陸季遲的聲音這會兒又低又啞,他抬手接過秦錚遞來的烤rou,囫圇吞棗地吃了起來。 四周眾人還在來來回回地喊著姜姮和唐均的名字,驚得河邊飛鳥陣陣。 秦錚偏頭打量了悶不吭聲,形容狼狽的少年兩眼,突然開口問道:“殿下喜歡阿姮嗎?” 陸季遲一頓,咽下口中雖然很香,但一點味道都沒有的山雞rou:“喜歡?!?/br> 他抹了抹嘴巴,抬頭看了秦錚一眼,“她會是我的王妃?!?/br> 聲音很輕,語氣卻斬釘截鐵。秦錚眼角一抽,轉頭看著這突然開了竅,且直白得叫人想抽他的少年:“哪怕她……” “哪怕所有人都說不可以,她也會是本王的王妃?!辈坏人f完,陸季遲就毫不猶豫地接了過去。 秦錚一頓,突然就有些明白自家智多近妖,眼光奇高的表妹為什么會喜歡上這個看起來一無是處的破晉王了。他目光微深地看了他一眼,一時也不知道該替自家終于成功拱到了豬的白菜感到欣慰,還是該同情這頭即將掉入深坑的豬,只能在沉默片刻后問他:“繼續找?” “找!”陸季遲抹著油嘴霍然站起來,指著前方已經開始暗下來的野草叢說,“分頭找,我帶人去那邊,你帶人去那邊?!?/br> “好?!?/br> 兩人說著就各自帶著手下往不遠處那片異常茂盛的野草叢里鉆,剛鉆了沒一會兒,不遠處秦錚一手下忽然大聲叫了起來:“殿下!將軍!找到淮陽侯了!淮陽侯在這里!” 陸季遲驚得一腳踩進了一個大坑,險些把自己摔個狗吃屎。 “殿下小心!” “沒事,走!”險險穩住身體后,少年忍著全身的酸痛撒腿就跑。 然而…… “這,這怎么只有淮陽侯?五姑娘呢?!” *** 淮陽侯唐均今年三十來歲,身高中等,體型偏瘦,容貌算得上俊朗。眾人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昏迷不醒地躺在河岸邊一處十分茂盛的野草叢里,下半身殷紅一片,全是血。 陸季遲大驚,剛想說什么,正彎腰查探唐均情況的秦錚便眉目冷冽地直起了身:“河里多礁石,唐侯爺這是不慎撞到礁石,命根子受傷了?!?/br> 啥啥? 命根子?! 陸季遲蛋蛋一疼的同時整個人都呆了一下。 這……怎么會傷到那個地方?難道他在河里飄的時候雙腿是岔開的? 正懵逼著,視線不經意間掃到了唐均的臉,陸季遲一愣,隨即臉色猛地就變了。 唐均…… 他就說這個名字怎么這么耳熟呢! 這丫不就是他那便宜姑姑阜陽長公主家那個喜歡玩性虐待的孫子么?! 之前一心撲在姜姮身上,根本沒認真細聽跟唐均有關的事兒,自然也就沒想起他身份的少年頓時就一聲大喊我日,然后瞪著眼睛朝唐均的褲襠撲了過去。 在場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