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沒想到自己剛想找機會提醒一下她,她就出現了,陸季遲挺高興,抬腳就朝她走了過去。 “見過殿下?!苯獖汇?,沖他行了個禮。 “你……”陸季遲下意識就要說話,余光忽然瞥見魏一刀驚訝的眼神,頓時沉默了。 差點忘了原主是個不近女色的家伙,做不出主動上前跟人家姑娘搭話的事兒。他憋了憋,最終還是在姜姮訝異的注視下慢慢抬起下巴,傲慢又不屑地發出了一個聲音,“哼?!?/br> 姜姮:“……” 特地走過去對人家哼一聲什么的,這簡直就是有病??!陸季遲心里默默流淚,逃也似的轉頭看向那些精致的糕點:“哪種好吃?” 這一系列復雜的動作,原來只是在糾結哪種糕點好吃? 姜姮掩去嘴角的抽搐,恭敬一笑:“不知殿下喜歡……” “姮meimei,糖人買來了?!?/br> 突然響起的腳步聲打斷了姜姮的話,也叫陸季遲下意識轉頭看了過去。 是個身穿月牙色圓領長袍的年輕人,瞧著約莫二十來歲,眉目清秀,舉止斯文,一臉溫和可欺的老實樣兒。 見到陸季遲,他愣了一下,趕忙行禮,“拜見晉王殿下!” 陸季遲在腦中翻了翻,確認了他的身份:永安侯世子駱庭,姜姮那個背地里給她戴了綠帽的未婚夫。 看來齊彥撲了個空子沒逮到人啊,陸季遲心下嘖嘖,故作不知地掃了他一眼:“你誰?” “在下永安侯府駱庭……” “駱庭?”不等他說完陸季遲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饒有興趣地說,“原來那晚就是你啊?!?/br> 所有人都是一愣,那晚? “殿下?”魏一刀也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陸季遲偏頭,用一種看似壓低了,其實剛好能讓在場幾人都聽到的聲音嗤笑道:“前些天安國公的壽宴上,本王不是喝多了出去醒酒么,路過花園的時候聽見假山后頭有個叫駱庭的傻小子在發誓,說什么一輩子都不會辜負三姑娘,要老天爺作見證什么的,聽得本王牙都酸了!我還當什么人這么大膽,竟敢在安國公的壽宴上勾搭小姑娘,原來是永安侯家的世子爺啊……” 駱庭的臉一下就白了。 姜姮也愣住了。 只有魏一刀沒什么感覺,聲音跟打雷似的哈哈笑道:“三姑娘?殿下你聽錯了吧,姜姑娘在家里行五??!” “……” 駱庭的臉更白了,氣氛徹底僵硬。 陸季遲心里滿意,面上卻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掃了神色莫名的姜姮一眼,又看著駱庭譏諷一哼,他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是么”,這便轉身走人了。 這樣其實挺沒禮貌的,不過原主向來這么狂拽,所以倒也沒人覺得奇怪。 “姮,姮meimei,你聽我解釋……” 走出好幾步,身后才傳來駱庭結結巴巴的聲音,陸季遲雖然有些好奇姜姮會怎么做,卻沒有再回頭去看。 該做的他都已經做了,姜姮信不信,后續又會怎么做,已經與他無關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他雖不忍心看見她被渣男耽誤一生,卻也沒有資格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 這是對她的尊重,也是對自己的尊重。 第8章 陸季遲揮揮衣袖,深藏功與名地往皇宮去了,卻不知他身后,姜姮一直盯著他的背影,漂亮的杏眸中異光點點。 “……姮meimei?” 解釋了半天也沒得到回應,可看她那樣子又不像是在生氣,駱庭茫然了,她到底信沒信??? “嗯?”姜姮回神,“我知道了,我們回去吧?!?/br> 大周民風開放,女子可以隨意上街,已經定親的男女也可以一起出來游玩,并不會被人說閑話。她從前一直住在邊關,與駱庭一年也見不了兩回,本想著成親之前多出來走動走動,培養一下感情,沒想卻半路碰上了晉王。 想起陸季遲方才那番看似隨意的話,姜姮忍不住翹了一下唇角。 她的感覺沒錯,這位晉王殿下,真的與傳聞中很不一樣呢。 “回去……”駱庭愣了愣,小心地問,“你不生氣了?” 姜姮抬頭看他,目光清凌凌的,如同一汪平靜的秋水,清澈,美麗,卻又深不見底。 不知道為什么,駱庭有些受不住這樣的注視,尷尬地偏了一下頭,支支吾吾地說:“我不知道晉王殿下為什么要說那樣叫人誤會的話,可我,我真的沒有……” “我相信你,”見他仍然一點兒坦白的意思都沒有,姜姮心下鄙夷又覺得好笑,不以為意地搖搖頭,溫聲說道,“方才那位大人不也說了么,晉王殿下那晚喝醉了,這醉酒之人的話,哪里能當真呢?何況你才是我的未來夫君,你都說了沒有,我自然是相信你的?!?/br> 駱庭怔住。 就……就這樣? 沒有追究根究地追問他“三姑娘”是誰,沒有氣急敗壞地要他發誓自己說的都是真的,甚至都沒有一點兒懷疑,就這樣簡簡單單,理所應當地相信了他? 駱庭忐忑不安的心瞬間安了下來,又見她面容秀美,氣質優雅,無論從什么角度看都會是一個很好的妻子,心里不由有些內疚。 她是個很好的姑娘,可他…… 青年眼中閃過掙扎,有那么一瞬間想要將一切和盤托出,可最終,他還是低頭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多謝你?!?/br> 他對不起她,可這并非他的本意,他也不想的。 姜姮什么都沒有察覺似的柔柔一笑,腦中卻浮現出那晚他和齊瑕靠在假山后相互依偎的一幕。 晉王方才顯然是在胡謅,因為駱庭并沒有對老天發那些rou麻的誓,他只是在那位刻意將她引過去的齊三姑娘引導下,表達了一下自己早已對齊三姑娘情根深種,一點兒都不想和她這個未婚妻成親的苦悶心情,然后和同樣苦悶,淚流不止的齊三姑娘抱在一起感嘆了一會兒命運的不公。 非常凄楚可憐了,一點兒都沒有晉王殿下說的那么愜意。 至于他剛才為什么沒有反駁…… 望著青年心虛躲閃的雙眼,姜姮心下輕哂,轉頭指著那做成小貓兒形狀的糕點說:“這個來一份?!?/br> “好嘞姑娘,您還要點兒別的不?” 剛想搖頭,腦中突然浮現陸季遲一臉拽樣地問她哪種糕點好吃的樣子,姜姮微微一頓,又選了幾樣特色糕點叫小二打包起來,這才偏頭對駱庭笑道:“好了,走吧?!?/br> 駱庭心神不寧地應了一聲,剛要轉身,不遠處的巷子里忽然沖出兩個蒙面人,來勢洶洶地朝他們襲了過來。 “姑娘小心!”胖丫鬟月圓驚覺不妙,急忙將姜姮護在了身后。 然而那兩個蒙面人看都沒有看她,一麻袋將旁邊還在沉思的駱庭套住,然后麻溜地打昏了往肩上一抗,這便跟陣風似的跑了。因月圓擺出的應敵姿勢擋了他們撤退的路,他們還十分有禮貌地說了句“麻煩讓讓,多謝”。 月圓:“……” 姜姮:“……” “姑娘,這些人好像是沖著世子來的?”半晌,月圓才胖臉微抽地說。 姜姮回神,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頭:“趕緊派人去侯府通報一聲?!?/br> 雖然很樂意看到這膽敢給她家姑娘戴綠帽的王八蛋倒霉,但婚期將近,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兒,自家姑娘的名聲也會受牽連,月圓不敢大意,忙照做,末了才回到她身邊說:“那我們現在……” “回府等消息?!?/br> “那些人似乎來者不善,世子會不會出事?” 不知想到了什么,姜姮突然眸子微閃,低頭笑了起來:“不會?!?/br> 月圓一愣,忙扯扯她的袖子:“快別笑了,周圍那么多人看著呢!” 未婚夫被歹人當街擄走,她卻在一旁偷偷兒地笑了,這要傳出去了,不得往她腦袋上扣一句“最毒婦人心”??! “知道了?!苯獖戳怂谎?,壓下唇角,眼睛的笑意卻沒有散去。 “……”月圓盯著她不說話。 “好了,真不笑了?!?/br> 姜姮又說了一句,月圓才鼓著胖胖的腮幫子小聲問她:“您是不是知道抓走世子的這些人是誰???” 駱庭性格溫文,待人和善,從不與人結仇,就算真的與人結了仇,也不會有人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動手——雖然本人是個弱雞,可他怎么說都是永安侯世子,身后站著整個兒永安侯府。敢這么明目張膽在大街上套他麻袋的…… 想起剛才陸季遲那番看似無意的提醒,還有他和齊彥之間的關系,姜姮沒忍住,又勾了一下唇:“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們應該是安國公府的人?!?/br> “安國公府?”月圓頓時愣了一下,隨即白胖胖的饅頭臉一皺,目露厭惡,“怎么會是他們?” “齊三姑娘糊涂,她的家人卻不一定糊涂,駱庭明明有婚約在身,卻還要和他家姑娘暗中勾扯,我若是齊三的家人,也不會輕饒他?!?/br> 姜姮語氣輕柔,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深知她真面目的月圓卻是嘴角一抽,抬頭看了她一眼:“其實姑娘也早就想好好教訓他一頓了吧?” 姜姮笑而不語,只是眼神卻明顯是“敢往我腦袋上扣綠帽,你說呢”的意思。 “既然這樣,不如干脆退婚呀!”月圓并不意外,嘟囔著說,“這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三心二意不說,連最起碼的坦白都做不到,姑娘,咱們踹了他,再去找一個更好的姑爺吧!” 其實要不是姜姮攔著,那天晚上在榮國公府,她就已經沖上去把駱庭揍成rou餅了。 “不退?!苯獖瑓s是一口拒絕了。 “為什么?” “這門親事……” 姜姮正要回答,不遠處忽然匆匆跑來一人:“姑娘!姑娘!不好了!四少爺發病了!” 姜姮笑意一頓,臉色陡變。 *** 那廂姜姮匆匆往家趕去,這廂陸季遲也終于走到了宮門口。 看著眼前高大巍峨的朱紅宮門,他仔細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確定沒什么破綻了,方才抬腿邁了進去。 落水受到驚嚇,又接連做了一宿的夢,這種情況下露出真實脆弱的情緒是合理的,但事情已經過去了快兩天,他要還是一副小可憐的樣子……昭寧帝對他也不知還剩下多少耐心,沒準兒就得直接叫他去死一死,省得他又想法子作妖。 陸季遲心累不已,穿越就穿越吧,還整天考驗他的演技,媽蛋啊他又不是演員! 一路往后宮走去,經過御書房的時候,林福來剛好帶著幾個宮女從里頭出來,見到他,忙上前請安:“拜見晉王殿下?!?/br> “起來吧?!?/br> “殿下可是來找陛下的?” 一個平時傲嬌張狂的少年,哪怕心里已經決定要與從前的敵人和好,但冷靜下來,回想起自己當時又哭又慫的蠢樣之后,心里應該是……尷尬,羞憤,但又不想被人看出來的? 陸季遲琢磨片刻,臉色不自在,又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地點了一下頭:“皇兄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