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王氏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冊子,看起來像是庫房的物品清冊,徐琇暗暗心喜,猜測嫡母這定然是在挑選自己的嫁妝了。 “母親,香囊做好了?!毙飕L手里捧著香囊站在一側。 王氏頭也不抬,“我這里正忙亂著,你去給璋哥兒送過去吧?!?/br> 徐琇應了一聲,轉身去了外院。王氏看著她的背影,將手里的冊子合上,冷冷地哼了一聲。 徐璋已經八歲,年初就從內院搬出去了。徐琇進了徐璋的院子,院門開著,房門也開著,卻一個人都沒有,也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徐琇拿著香囊有些犯難,總不能直接放下吧,還是得交給誰才行啊,就算不直接交給二弟,他的小廝也行啊。 她站在院子里正猶豫不決,隱隱聽到旁邊的客院里傳來聲音,好像是璋哥兒的嬉笑聲。徐琇松了口氣,去了旁邊的客院。 院子里沒人候著,屋里倒是有聲音,徐琇喚道:“二弟?!?/br> 屋里有人應了一聲,徐琇邁步進了房門,剛往里走了兩步,后腦上就被什么東西猛地敲了一下,徐琇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王繼業一把抱住她,先把她抱到東次間的床上,又把她手里捏著的香囊扯出來,結結實實地系到自己的腰帶上。 王繼業摸著下巴,皺著眉頭仔細打量著徐琇。上次姑母為了幫他把徐幼珈弄到手,卻把瑛姐兒給害得破相退親,他嚇得再也沒敢來徐府,沒想到姑母主動派人給他傳了話,讓他來一趟。 姑母說了,徐四姑娘他還是不要再想了,倒是徐三姑娘,如果他愿意要的話,可以幫他弄到手。王繼業雖然舍不得徐幼珈豐厚的嫁妝,但是,沒有姑母幫忙,他根本就不可能娶到徐幼珈。徐琇雖然沒有徐幼珈值錢,卻也長得不錯,還是大戶人家教養出來的,總比他的那些街坊鄰居強得多,他要是不要徐琇,也沒有什么更好的了。 想到此,王繼業再不猶豫,將自己的衣服脫掉,又上前把徐琇的衣服扯開,撲了上去。 …… 徐府的客院即使沒人住,也是每日打掃的,兩個前來收拾的小丫鬟聽到屋里古怪的聲音,疑惑地對視一眼,探頭探腦地一看,嚇得拔腿就跑,很快,兩個管事就帶著十幾個下人氣勢洶洶地進了院子。 徐琇和王繼業被當場捉jian在床,這事在徐府掀起了軒然大波,壓都壓不住。老太太命人將他們都押到壽安堂來,經過這一通折騰,徐琇終于醒來,知道自己遭了大太太的暗算,哭得昏厥過去。王繼業只說徐琇和他是情投意合,兩人只是在外院幽會,他的腰帶上還系著徐琇親手為他做的香囊。 徐府眾人對王繼業的說法深表懷疑,徐琇眼看著就要和黃侍郎家的嫡子定親,怎么會看上王繼業?論家世學識,他有哪樣能比得過黃家少爺? 可是,老太太讓身邊的嬤嬤仔細看了那香囊,和徐琇的手工對比過,確實是徐琇親手做的。老太太捏著香囊,給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會意,上前在徐琇的人中上用力掐了幾下,徐琇慢慢地睜開眼睛。 “祖母,求祖母為我做主??!”徐琇淚如雨下,將經過講了一遍,“我一進屋就被人打暈,祖母,后來發生什么事,我根本不知道,祖母,我是被……被人算計了啊?!?/br> 老太太氣得滿臉漲紅,意味深長地橫了王氏一眼,這種手段,她一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個庶女,她本來并不在意,可是,這個庶女卻眼看就能和黃侍郎家的嫡子定親,好好的一門親事,庶女定嫡子,徐府是占了大便宜的,卻讓王氏給毀了。 老太太皺著眉揉了揉額角,事已至此,徐琇已經失身,黃侍郎家不可能再要她了,說什么都沒用了,她吩咐把徐琇送回去,把王繼業先關在外院的客房中,等大老爺回來了再處置。 徐瑛皺著眉頭,聽紅玉吞吞吐吐地說完經過,手中的茶杯扔到了地上,猛地站起身,沖到了王氏的院子。 “娘,你怎么又做這樣虧心的事!我們姐妹幾個,你非要挨個害一遍嗎?!”徐瑛氣得聲音發顫。 大太太揮揮手,讓屋里的丫鬟們都下去,“你氣什么?她搶了你的未婚夫,害得你破相,我這是為你出氣?!?/br> “我不需要你為我出氣!”徐瑛大聲道:“那黃有榮人品不堪,她喜歡就搶去好了,我不稀罕。至于害得我受傷,難道是她一個人的錯嗎,她也不過是聽從別人的安排罷了!” “你!你這個逆女,連好壞都分不清楚,你是要氣死我不成,我這般辛苦,到底是為了誰?!”大太太手捂著胸口,臉色發白。 徐瑛見她臉色不好,不敢再說什么,上前倒了杯熱茶,遞到她的手邊。 王氏抿了幾口茶,發白的臉色稍微好了些。 “娘,”徐瑛慢聲細語地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你想想,娶妻娶賢,夫妻和睦日子才能過好,三meimei被你算計,就算嫁給表哥,她能心甘情愿嗎,到時候勉強著進了舅舅家的門,難保不會把舅舅家弄得雞飛狗跳、家宅不寧?!?/br> “她敢!”王氏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嫁了人就要老老實實地侍奉公婆,哪個女人不這樣,她還能翻出天去不成?!?/br> 徐瑛嘆了口氣,“娘,這府里誰也不是傻子,這事稍有點腦子的人,略微一想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父親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一心要結黃家這門親事,如今被娘毀了,回來后還不定會怎樣呢,娘,你好好想想如何應對吧?!彼鹕硗庾?,快要出門時又停住,低聲道:“娘,算我求你,以后莫要再做這樣的事了,我不需要你這樣為我好?!?/br> 大老爺回府后,照例先去了外院的書房,聽了下人戰戰兢兢的稟報,氣得將花梨木的大書案一把掀翻,怒氣沖沖地去了王氏的主屋。 王氏算計徐琇時有很多理由,此時見了大老爺的樣子卻是理虧心虛,笑著迎了上去,“老爺回來了?!?/br> 大老爺抬手就給了王氏一個重重的耳光,恨聲道:“你好大的膽子!這么要緊的婚事你也敢下手毀掉,你眼里還有我嗎?你把你那個潑皮侄子當成寶,心心念念你那個王家,既然如此,明日你就滾回王家去好了,我們徐府養不起你這樣的禍害!” 屋里的丫鬟嚇得面無人色,噗通通跪了一地,王氏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大老爺,“你,你敢打我?好啊,你現在厲害了,當初要不是我們王家給你出銀子上下打點,你能順順當當地做上官老爺的位子嗎?幾百個進士,苦熬著等官做的人多了去了,沒有我們王家,你現在根本就成不了侍郎!” 大老爺剛中進士時,確實沒有銀子打點,是王氏把自己的嫁妝添了進去??墒?,這么多年過去了,大老爺賺回來的銀子早就超過了當年王氏補貼的嫁妝,當年一窮二白的生活對他來說是羞辱,并不喜歡被人提及,偏偏王氏還一副恩人的嘴臉。他面色鐵青,“明日我就把你當年的嫁妝銀子給你,你滾回王家去好了!” 王氏氣得發瘋,“好啊,你現在發達了,不需要糟糠之妻了,把我趕走了,你好娶那個更年輕漂亮的不是?我勸你別做夢了,古往今來,也沒聽說過大伯娶弟媳的,你快省省吧!” 大老爺被她無遮無攔的話氣了個倒仰,抬手就想再給她一個耳光,王氏這次有了防備,低頭彎腰,躲過了大老爺的手,腦袋撞到大老爺的肚子上,將他撞倒在地上,這還不算,她伸手就朝著大老爺的臉撓了幾把,長長的指甲將他的臉撓出幾條血道子來。 跪著的丫鬟們嚇得渾身發抖,見太太和老爺動起手來,有膽大的爬了過去,拼命抱住兩人,將他們分開。 大老爺的臉上火辣辣的疼,他用手摸了一下,指頭上果然沾上了血,他氣得手指顫抖,指著王氏罵道:“你這個潑婦!老子非要休了你不可!”他想上前去打王氏,奈何丫鬟們都跪在地上,拼命攔在他和王氏之間。 大老爺飛起一腳,重重地踢在腳邊跪著的一個丫鬟心口,那丫鬟哼都沒哼一聲,眼睛緊閉昏死過去,大老爺一甩袖子,怒氣沖沖地去了外院。 第37章 大老爺和大太太動了手, 說了休妻的氣話,怒氣沖沖地去了外院, 讓人給自己的臉上了藥,生了會兒悶氣,開始盤算此事該怎么辦。 琇姐兒已經失身,若是遮掩過去, 依舊嫁給黃家……不行不行, 王氏故意沒有遮掩此事,弄得滿府人盡皆知, 此時已經壓不下去了, 黃府早晚會知道他們娶的徐家女兒不貞潔,到時候,非但做不成親家,反而會成仇。 思來想去, 琇姐兒也只能嫁給王繼業了, 可惜了黃府的好親事,大老爺恨恨地嘆了口氣, 都怪王氏那個蠢婦!他又想起瑛姐兒來,不然,也可以再換回瑛姐兒, 不過這樣的話,侍郎家的嫡女嫁給侍郎家的嫡子,自家就沒占到什么便宜了,再說, 瑛姐兒的額頭只是說會好,黃府未必肯信,還是等她真的好了再說吧。 他在銅鏡中看了看自己被撓花的臉,看來明天只能請假不去上衙了,不然非得被同僚笑話不可。 “老爺?!倍乓棠锟薜美婊◣в?,沒等長隨通報,硬給沖進了書房,“老爺,你可得給琇姐兒做主啊,琇姐兒她是被人陷害的啊?!?/br> 大老爺用手擋著自己的臉,沉聲道:“別哭了,事到如今,你想怎么樣?琇姐兒就算被人陷害,也怪她太笨,你說說,她除了嫁給王繼業,還能怎么辦?” 杜姨娘沒有開口,只管掉眼淚,她也知道沒辦法挽回了,不過是想讓大老爺哄哄她,趁機討些好處,若是再能讓王氏吃點虧就更好了。 大老爺皺著眉頭,他此時一肚子的氣,看見杜姨娘哭哭啼啼更不耐煩了,“好了,王繼業家世雖不怎么樣,好歹也是家中的嫡子,還是獨子,王家也算薄有家資,琇姐兒嫁給他,并不吃虧?!?/br> 大老爺心中暗嘆了一聲,他這一妻兇得像母老虎,這一妾雖美,卻只會哭,連小意服侍都不會,他的目光轉向了二房的方向,看看人家那個,又美又溫柔,關鍵是還有不菲的身家…… 王氏見大老爺走了,捂著自己的臉哭了幾聲,心里卻很暢快?,L姐兒害了自己的瑛姐兒,還想風風光光地嫁給自己為女兒挑的佳婿,哼,做夢去吧。 大老爺下手不輕,王氏的臉上留下了個巴掌印,丫鬟小心翼翼地給她上藥,王氏開始盤算接下來的事。為了夜長夢多,應該盡快把琇姐兒嫁到哥哥家去,理由很好找,就說是怕她有了孩子,如果一個月內嫁過去的話,還能遮掩過去,到時候生下來就說是早產了些時日。 至于琇姐兒的嫁妝……王氏犯了難,若是琇姐兒嫁給別家,她當然是竭盡所能地把嫁妝置辦的少些,可是,她嫁的卻是自家侄子,想起當初大哥對她的各種好,王氏又想讓琇姐兒多帶些嫁妝過去,這樣她可以名正言順地補貼娘家哥哥。 想法是好的,可惜,徐府的家底是有限的,眼看著徐璟也到了娶妻的年齡,徐瑛也不遠了,這兩個是嫡子女,聘禮嫁妝可不能讓人笑話,到哪里弄一大筆銀子來呢?王氏摸著臉頰,看向了二房的方向…… 徐琇哭得昏天黑地,肝腸寸斷,她本來是要嫁給侍郎家的嫡子啊,結果卻落到了王繼業的手里,不用誰來勸她,她自己也知道,她只有嫁給王繼業這一條路了。 她躲在自己的房里哭了兩天,慢慢平靜下來,事已至此,她什么也改變不了,只能讓自己將來盡可能的好過些。她不是徐瑛那種驕傲的嫡女,她從小到大都認得清現實,努力巴結著嫡母,也不過是希望自己的婚事能像樣些,王繼業是比不上黃有榮,但好在模樣周正,她嫁過去也是正妻。想起她當初在徐幼珈面前說了不少王繼業的好話,徐琇自嘲地一笑,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后嫁給王繼業的是她自己。 王家很快就請了媒人上門提親,大老爺想起王氏一家子就來氣,徐琇已經沒了價值,他懶得再理會此事,干脆當了甩手掌柜,王氏當然不會拿喬,以最快的速度將此事定了下來?;槠诰投ㄔ谝粋€月后,臘月初十。 黃侍郎家聽說此事大為震驚,悄悄地打聽了一番,聽說是徐琇和表哥在外院幽會,被人撞破,黃侍郎的夫人嘆道:“庶女就是上不得臺面,幸虧徐府那邊拖延了這一個多月,親事沒有定下來,不然,她要是進了咱們家的門,還不定將來做出什么有辱門風的事呢。說起來,徐二姑娘倒真的是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br> 黃有榮傷心了半日,念了幾句“我欲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想著那么楚楚可人的姑娘,眼睛竟然是個瞎的,自己這個翩翩公子不喜歡,非要和那個什么表哥搞到一起。他暗暗思忖難道那個表哥有什么過人之處,思來想去,黃有榮起了好勝之心,派人打聽了王家的住處,悄悄地過去看了看,見到了吊兒郎當的王繼業,心中頓時釋然了,不是自己不如人,實在是那女子眼太瞎。 大太太和大老爺冷戰了幾日,大老爺一直歇在外院的書房,直到徐琇的婚事定了下來,兩人誰也不肯低頭服軟。大太太抱著賬冊去了壽安院,在老太太面前一通哭窮,府里自然能給徐琇辦嫁妝,關鍵是徐琇嫁出去之后,還有徐璟和徐瑛,現在府里的家底肯定辦不下來體面的一份聘禮和兩份嫁妝。 老太太皺眉沉吟片刻,她雖然不管中饋,對府里的情況還是心知肚明的,“你先回去,今晚再商量此事?!眱扇诵恼詹恍貙σ曇谎?,彼此都明白了今晚該怎么做。 用過晚膳,徐幼珈和母親一起到壽安堂請安。除了大老爺和徐璟,其他人都到了,徐璋坐在王氏一旁,偷偷瞪了徐幼珈一眼,徐瑛頭上的白布早就去掉了,她的劉海不是很濃密,隱約能看到里面額頭上有一道紅色的疤,她面色平靜,并不在意大家探尋的目光。徐琇乖巧地坐在徐瑛身旁,似乎完全沒有經歷過嫡母的陷害,而是心甘情愿地嫁給王繼業。 坐了一會兒,老太太說道:“好了,老二家的,我有事和你商量,其他人都先回去吧?!?/br> 徐璋、徐瑛、徐琇都站起身來往外走,徐幼珈心頭一跳,擔憂地握住了母親的手,坐著不肯動身。 老太太眉頭一皺,面色不悅,“珈姐兒,你也去吧,我要說的話不適合你們小孩子聽?!?/br> 顧氏拍了拍徐幼珈的手,朝門外一抬下巴,“去吧,沒事的?!?/br> 徐幼珈無奈,只好出了屋,到了院子里,卻不肯再往外走,雖然知道母親不會有事,老太太和大太太將母親留下來,多半是為了銀子,但是,上次母親說過,再也不會出一個銅板給大房,她擔心老太太不能如愿,會惱羞成怒,想什么惡毒的法子磋磨母親。 此時已經是十一月底,夜晚已經很冷了,徐幼珈裹緊了身上櫻草色繡著梅花的斗篷,將兜帽也遮上,臉躲在雪白的風毛后面,不安地在院中踱步,廊下站著壽安堂的小丫鬟,她不能湊到門口去偷聽,只好等母親出來再問個究竟。 顧氏端坐在椅子上,她能猜到老太太把她留下來的意圖,只等著老太太開口。 “老二家的,”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琇姐兒眼看就要出嫁了,嫁妝卻還沒有準備齊整,她和珈姐兒自幼就一起長大,姐妹情誼頗深,若是珈姐兒出嫁時嫁妝豐厚,十里紅妝,琇姐兒卻可可憐憐的,不但惹人非議,珈姐兒的心里也必然不好受,同是一個府里的兄弟姐妹,總不好厚此薄彼,這樣吧,咱們公中給三個姑娘出一樣的嫁妝,還有璟哥兒和璋哥兒的聘禮也一樣,你那邊,給珈姐兒出多少,就給琇姐兒和瑛姐兒、璟哥兒和璋哥兒也同樣準備多少?!?/br> 顧氏想到了老太太是要銀子,卻沒想到她獅子大開口,按照她的說法,自己的嫁妝要均勻地分成五份,寶貝女兒只能得到其中的一份,大房卻能得到四份,顧氏差點被老太太的厚顏無恥氣笑了,別說是四份,一個銅板她也不會出! “老太太,咱們府里的這三個姑娘和兩個少爺,那都是徐府的子孫,徐府給他們cao辦婚嫁之事乃是人之常情。至于我的嫁妝,只能留給珈姐兒,自古以來,女子的嫁妝都是留給她的親生子女,從未聽說過哪個女人從娘家帶來的嫁妝分給婆家所有人的?!?/br> 老太太面色陰鷙,接下來府里要連著辦幾場喜事,開銷甚大,每次從顧氏手里摳二百兩銀子出來,也填不了這么大的窟窿,必須一舉解決?!澳慵捱M徐家,就是徐家的人了,嫁妝雖然是你從娘家帶來的,也是進了徐府了。這幾個孩子又都是一起長大的,還分什么彼此,珈姐兒有多少,別的兄弟姐妹也得有多少!” 顧氏每次逢年過節總會出些銀子,可是自從上次和徐幼珈談論過大房的算計之后,她已經想明白了,姑息養jian,退讓只會讓大房的胃口越來越大,不僅謀算女兒的婚事,還想讓分走自己財產的八成?!袄咸?,本朝的律法說的明明白白,女子的嫁妝是她的私產,如何安排只能由她自己說了算,我的嫁妝只能給我的孩子,無論到哪里,我也不理虧?!?/br> 老太太見她油鹽不進,全不似平時好說話,捂著胸口,朝大太太使了個眼色。 王氏道:“弟妹,不是我說你,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幾個孩子都是徐府的子孫,你非要分個里外親疏,還拿本朝律法說事,怎么,難道你還想把老太太告到官府去不成?你看看你把老太太氣得,臉都白了,律法還教了你忤逆長輩嗎?你如此不孝,傳出去,別人也只會說你的不是?!?/br> 為了搶她的銀子,還要用忤逆長輩的帽子來壓她。顧氏心中冷笑,表面還是恭謹,“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乃是不孝。老太太想把我的嫁妝分給眾人,這是不合情理的,我若是一味順從,見母親有過錯而不勸說,豈不是陷老太太于不義之中,這才是大大的不孝?!?/br> 王氏讀書不多,被顧氏幾句話堵得啞口無言,老太太沒想到平時乖順聽話的顧氏如此口齒伶俐,一個回合就讓王氏敗下陣來,只好又親自上場,“老二家的,你的嫁妝是從蘇州帶來的,鋪子卻開在京都,這些年,若是沒有府里的照拂,能順順利利地開到今天嗎,就算本錢是你的,經營這十幾年還能紅火卻是闔府的功勞。好了,我也累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說的話,若是你固執己見,你不妨等著看看,看沒了徐府的名頭,你的鋪子能不能開下去?!?/br> 她這最后一句話顯然是威脅了,顧氏卻不為所動,哪怕這些鋪子開不下去了,都盤出去換成銀子,也不可能白白送給別人。 顧氏出了堂屋,冬夜的涼風吹過,帶著透骨的寒意,徐幼珈正在院中不安地站著,她雖努力站得筆直,被涼風一吹,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縮了縮肩膀。 顧氏快步走了過去,將她的手握住,小手柔膩,卻已經凍得冰涼,她心疼得要死,知道女兒不肯先走是擔心她被老太太為難,輕斥了一聲“傻丫頭”,拉著她的手,穿過花園,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回到屋里,顧氏就吩咐蘭香取了個小手爐過來,塞到徐幼珈的手里。 徐幼珈雙手捧著小手爐,“娘,老太太剛才把你留下,說了什么,是不是又想要銀子了?” 顧氏也不瞞她,把老太太的話和自己駁斥的言語都復述了一遍。 徐幼珈倒吸一口涼氣,這大房和老太太也太不要臉了,竟然一開口就是五份里面的四份!最后還威脅一番,跟明搶有什么區別?!她想起前世自己出嫁的時候,母親確實被他們逼迫著,明面上的嫁妝只給了自己小一半,幸虧母親賬面上的嫁妝只是所有財產的一半。 顧氏道:“嬌嬌別擔心,娘是不可能答應他們的,就算是鋪子不開了,也不會白白送給他們?!?/br> 徐幼珈在母親的胳膊上蹭了蹭,“別聽老太太說的兇,什么咱們的鋪子都是靠府里才順順利利地開了這十幾年,咱們的鋪子開得好,都是因為有陸叔那樣的好掌柜,跟徐府一個銅板的關系都沒有。大伯父不過是禮部侍郎,又不是京兆尹或者五城兵馬司的,哪里管得了咱們鋪子的事?!?/br> 顧氏笑道:“嬌嬌長大了,連京兆尹和五城兵馬司都知道了?!?/br> 蕓香端過來兩杯熱熱的茶,徐幼珈抿了幾口,肚子里的涼氣好像被熱茶暖透了,“他們雖然沒本事對咱們的鋪子下手,可是卻有可能繼續想些壞主意出來,娘,咱們要多加防備?!?/br> 顧氏點點頭,攬住嬌女兒的肩膀,和徐幼珈一模一樣的水眸中露出一抹堅定,“嬌嬌說的對,不過,無論是什么壞主意,娘都不可能答應的?!毕惹暗耐俗?,換來的是寶貝女兒的落水和被人算計婚事,以及厚顏無恥的獅子大開口,這次,她絕對不會再讓步! 第38章 過了幾天, 大太太給徐幼珈送來一張請帖,“珈姐兒啊, 你可真是運氣好,東宮的梅花開得正好,太子妃想請幾個姑娘去陪她賞花,你大伯父托了好多關系, 才讓太子妃娘娘給徐府的姑娘下了一張請帖?!?/br> 她倒是沒說謊, 大老爺為了弄到這張請帖可是費了老鼻子勁了,說是賞花, 其實大家心知肚明, 這是想給太子選侍妾。太子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了,膝下卻只得一子,年十二歲,是太子妃所生, 東宮之中其他的側妃、良娣、良媛都無所出, 無論太子還是太子妃,都很著急, 太子妃已經三十來歲,生出兒子的希望不大了,只能給太子多選幾個女子, 好開枝散葉。 太子妃出身并不高,當然也不愿意給太子選出身高貴的侍妾,若是娘家后臺硬,將來又生下兒子, 那對太子妃和其兒子來說也是個威脅。所以這次賞花宴,太子妃請的都是四五品官員家的女兒,在一大堆別人托門路送來的人選中隨便指了幾個。大老爺是正三品京官,不過,徐幼珈卻只是他的侄女,說起來,出身反倒不如那些四五品官員家的嫡女,他托了好多門路,才弄到這張請帖。 大太太把燙金的請帖放到桌上,“咱們徐府三個姑娘,瑛姐兒額頭傷了,不好出去見人,琇姐兒正在備嫁,也不好出門,說來,也只有珈姐兒你有這個好運氣了?!?/br> 三個姑娘里面,徐幼珈容貌最是出色,小小年紀已經有了傾城之資,大老爺早就盤算著想把她送到太子的東宮去。太子如今只有一個兒子,若是徐幼珈將來能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有大造化,而他做為徐幼珈的大伯父,定然能占到極大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