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為什么要把債權轉到你手里？”

    顧澤昭似是早知沈煜為打算問這個問題，眉毛都沒有動一下，淡淡道：“我是為你好?！?/br>
    “是嗎？”

    顧澤昭本來似乎是不準備回答的，但他看沈煜為一直盯著自己，還是道：“我沒有騙你?！庇心敲匆凰查g，他差點想要將自己的動機和盤托出，但這不一定會讓對方領情，若反遭對方惡感，那更是得不償失。

    他暫時還不想冒這個險。

    沈煜為相信顧澤昭的人品，見對方無論如何都不愿意說，猜到可能有什么難以啟齒的原因——即使他不懂對方為何偏偏要隱瞞這個，卻還是告訴自己他拿到了債權，但還是沒再追問下去。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顧澤昭問道。

    沈煜為看他一眼，道：“剛剛你說得對?！彼曜釉谕肜飺芘獌上?，“我現在一窮二白，想演戲，還沒有演技?！?/br>
    顧澤昭沒有說話。

    “所以我想先學習一下怎么演戲，至少在上場時不那么露怯?！鄙蜢蠟檎f著苦笑一下，“我現在也是個跑龍套的，但是就連個尸體都演不好，龍套總管都不愿意聯系我?！?/br>
    “……龍套總管？”

    “哦，這是個外號?！鄙蜢蠟榈?，“有些人專門幫劇組聯系臨時的演員，從中能賺點差價，這種人我們叫他龍套總管?！?/br>
    “還有這種職業？”顧澤昭似乎覺得有趣。

    沈煜為點點頭：“而像我這種所謂的臨時演員，就是跑龍套的?！?/br>
    “你說準備學習，是打算怎么學？”顧澤昭問道。

    沈煜為說：“林唯柏借了我一些專業書，我準備這段時間多看看，然后再多看看電影……”

    顧澤昭先是沉默，他給沈煜為夾了個豬蹄尖，道：“我有個提議?！?/br>
    沈煜為警覺地瞧著他，不說話。

    “我可以幫你聯系老師，進行系統培訓，或是直接進公司——”

    “顧澤昭?！鄙蜢蠟橹苯哟驍嗔祟櫇烧训脑?，“我還欠了你一大筆錢，我不想欠再多了?！彼D了頓，“我已經一無所有，前途沒有著落，欠再多，怕我以后還不起?！?/br>
    顧澤昭認真地看著他：“我不怕?！?/br>
    沈煜為笑了下，只搖搖頭。他沒碰顧澤昭給他夾的那只蹄尖，放下筷子：“我吃好了?！?/br>
    到家的時候已是傍晚，吃完飯后顧澤昭又和沈煜為聊了幾句有關沈父母的事，只說沈煜為只要有事都可以聯系他，沈煜為怕他嘮叨，都一一應下，卻沒往心里去。

    哪有人一有事就去找債主幫忙的？還嫌他倆現在的關系不夠奇怪嗎？

    林唯柏還在劇組，沈煜為進屋開了燈，坐在沙發上，又翻開了書。他知道，經過系統的培訓，跟沒有培訓過確實兩樣，可他現在毫無進賬，沒有可能付得起昂貴的培訓費。雖然從畢業后沒有干什么正經事，也沒有再看什么書，但沈煜為堅信自己，在自學方面，應當還沒有退化到令人崩潰的地步。

    林唯柏說過，不光是要看書，多看電影也很重要。尤其看那些得過影帝的演員的電影，不論中外，都肯定是有他要學習的東西。

    沈煜為還在看書，手機突然響了一聲，他拿過來看，發現竟然是自他家出事以來消失了半個多月的許坦。

    “在干什么呢？”對方發來這樣的消息。

    沈煜為有些怔愣，之前在他還姑且算個所謂的花花大少的時候，為了幫胡辰啟爭取個角色，沒少熱臉貼冷屁股。那時許坦對他的態度也是虛虛實實，看不清楚。沈煜為本以為對方和他曾經那些狐朋狗友一樣，在得知他一朝落魄后直接秒退秒刪秒拉黑，卻沒想到對方在過去了這大半個月后，還發了個消息。

    “看書?！彼肓讼?，還是回了過去。

    “什么書？”許坦回得很快。

    “關于演技的書?！鄙蜢蠟槔侠蠈崒嵉鼗亓诉^去。

    這回許坦沒有立刻回復，沈煜為又翻了兩頁后，對方才發了個表情過來，沈煜為拿起手機一看，是個捂著肚子狂笑的表情。

    “你為什么看這個？”許坦接著問道。

    “因為我想演戲?！?/br>
    “加油，我看好你?！鄙蜢蠟楸疽詾闀庥隼涑盁嶂S，卻沒想到對方會回了這么一句話。

    第14章 入門 （6）

    連續下過幾天雨后，天終于放晴，沈煜為在家窩了兩天，全靠冰箱里的菜撐著過完，一看天晴了，算了算兜里的錢，準備出去買點東西。

    這兩天他在家里也沒干別的，全心全意地學習如何演戲。奈何沈煜為本來就是個門外漢，現在也只算剛踏進來個腳尖，沒有人帶著，看了幾本書，依舊處于一臉茫然的狀態。

    都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沈煜為現在就是兩眼一抓瞎，連門都還沒進，怎么能修出個向陽的行來？

    他不是沒有上網查過，但是這類培訓的價格都不低，以他的現狀，壓根負擔不起。

    附近就有個超市，沈煜為走到門口才想起自己沒有帶袋子——這些他以前都不懂得，還是林唯柏教他，買東西時可以自己帶個袋子，這樣既環保又節約，省下不必要的開銷。

    這些都是以前的沈煜為不在意，現在卻要經常注意的瑣事。著超市離家不遠，但是也沒必要為了個塑料袋就往回走，猶豫間沈煜為在門口站了會，被一個從里面急急忙忙跑出來的女孩狠狠撞了一下。

    只是一瞬間，沈煜為看到那女孩的臉，卻發現似曾相識，是以前狐朋狗友中的一個的伴兒。那女孩看他一眼，似乎沒認出來，徑直往旁邊跑，沈煜為被她引得回了下頭，待看清她跑向的人后，霎時便愣了。

    一個年輕人正倚在一輛超跑旁抽煙，那女孩跑向他時，那人略抬起臉，似乎感覺到沈煜為的目光，往這邊看了眼。若是不看還好，這一看兩人具是一愣，接著不等沈煜為做出反應，對方率先移開目光，也不再理女孩，直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饒是沈煜為再遲鈍，也知道對方是不準備和自己再有交集?，F在這副模樣，和過去的自己相比確實磕磣不少，他清楚當初那些朋友到底是什么模樣，也不期望他們會和他同甘共苦。只低頭笑笑，進了超市。

    可能因為是周日，超市里人不少，又恰逢超市做活動，幾樣蔬菜水果打折，沈煜為趁機挑了好些放購物車里，準備結賬時又想起得買幾個新碗，便轉悠著去了餐具區。人常常在自己不愿遇到熟人的情況下接連碰到熟人，沈煜為剛剛才在超市門口跟以前的朋友撞個正眼，現在又在超市里碰上另一個熟人。

    沈煜為看著蹲在地上，正專心致志地挑盤子的許坦，正想默默往后退，然而他剛動，對方卻似是已經決定好了，猛地站起身時，身子卻打了個晃。眼看對方搖搖晃晃，手里握著的盤子也有搖搖欲墜的危險，沈煜為急忙沖過去一把扶住對方，順便接過那盤子放到對方身邊的購物車里。

    “謝謝——咦，是你??！”許坦頗為驚奇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在這？”

    沈煜為把自己的購物車拖過來，答道：“我現在住在這附近?！?/br>
    許坦慢慢點頭：“你說學演戲，學得怎么樣了？”

    對方是專業人士，此時可以算是個好幾會，沈煜為也懶得計較問了之后會不會嘲笑，直接道：“我還是一竅不通?！?/br>
    許坦笑了笑：“演戲確實不那么容易，你需要系統地學習，得有人領你進門?！鄙蜢蠟榭此樕n白，眼底青黑，懷疑他發生了什么事，有心想問，卻找不到機會開口。

    “林唯柏也說我最好是能夠去上個培訓之類的?！鄙蜢蠟閲@氣，“現在還不行?！?/br>
    若是別人，也該猜到，像沈煜為目前這狀況，肯定是因為囊中羞澀，想去卻去不成，都會閉嘴不問。偏偏許坦是個直腸子，直接道：“你是錢不夠嗎？”

    還好沈煜為跟他打了兩個多月的交道，清楚他是什么樣的人，也不生氣，只是點頭：“確實是這樣，所以，我想先攢點錢?！?/br>
    沈煜為選好幾個碗，又添了板筷子，兩人一起往收銀臺走，許坦想了想，問：“你有沒有想過去做個兼職之類的？”

    “有想過?！鄙蜢蠟榇鸬?，“但是我現在，連跑龍套都沒人要……”

    許坦失笑：“我可沒說讓你跑龍套?！?/br>
    沈煜為一怔：“那？”

    “我是說，你去咖啡館啊書店啊之類的地方找個兼職?！痹S坦道，“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溫飽問題，先解決那些，再考慮演技的事?！?/br>
    許坦的話說得沒錯，沈煜為現在自己是這個樣子，妄想花錢去參加培訓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如果有人愿意幫助你，又是另一回事?！痹S坦和沈煜為各自提著兩個大袋子走出超市，道。

    沈煜為從他話中嗅出點不尋常的味道，但卻不太確定，只是道：“怎么說？”

    “在自己能力不夠的時候接受別人的幫助并不可恥?！痹S坦道，“我也經歷過一段不怎么好的時間，曾經我也死梗著脖子，后來發現其實沒那么糟糕?！?/br>
    沈煜為沒有說話。兩人提著東西站在路邊說話，沈煜為長得好看，來來往往的人或多或少都要看他一眼，再加上個許坦，打量的目光更多。

    “只要那個人沒有惡意，也不是在借此貶低你，或是想要從你那得到什么不該被拿走的東西?！痹S坦道，“其實也沒什么大的問題?！?/br>
    “你是第二個跟我說差不多的話的人?！鄙蜢蠟榈?，“我這二十幾年，一直靠父母的支撐，才得以站立在世上?，F在他們去世了，我不能再轉而依賴別人?！?/br>
    “獲得別人的幫助并不是依賴?！痹S坦道，“你不要矯枉過正?！?/br>
    沈煜為一頓，只是笑笑。他見許坦似乎還打算勸，趕緊截住對方話頭：“我看你臉色不是很好，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在寫劇本，熬夜了幾天?！痹S坦聳肩，“我經常這樣……哦，他來了?！?/br>
    沈煜為還沒來得及問誰來了，旁邊的車突然打開了門。他看那車，眉心一跳，往后一撤想跑，車上的人轉眼就站在他跟前，道：“又見面了?！?/br>
    “顧澤昭?！鄙蜢蠟樽旖俏⑽⒊榇?，心里卻在想，怎么老是你？

    第15章 入門 （7）

    誰知沈煜為話還沒說出口，顧澤昭卻先道：“又見面了?！?/br>
    原來你也知道我們見面過于頻繁？沈煜為心想著，卻只是道：“嗯?！?/br>
    許坦在一旁看看兩人，好奇道：“原來你倆認識？”

    沈煜為一愣：“原來你倆認識？”

    顧澤昭看他倆鸚鵡學舌，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朝許坦伸出手。許坦疑惑地看他一眼，先是茫然，接著“哦”一聲，忙把手里拎著的袋子遞給對方。沈煜為瞧著他倆動作頗為親密，心里疑惑，想著顧澤昭不是在和胡辰啟糾纏不清嗎，怎么突然跑一超市門口給人家提袋子來了？莫非他倆有一腿，但這事敏感，許坦也是公眾人物，自然不好在大街上詢問，唯有閉嘴。

    難得的是顧澤昭對前男友兼欠債的有別樣的關心，上車前還看沈煜為：“我送你？”

    沈煜為倔勁冒頭，剛想拒絕，許坦卻猛地拉住他，直接將他推車里：“走走走，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沒想到一個熬夜熬得臉色煞白，站起來的動作過猛都會打三晃的人勁會這么大，沈煜為一時不察，整個人撅車座上。這下可好，丟臉丟大發了，也來不及計較許坦的動作，沈煜為趕緊鉆車里坐好，不讓外面的人看到自己的臉。

    許坦也坐進車來，瞅一眼沈煜為：“你臉皮真薄?！?/br>
    沈煜為抬眼看到后視鏡上自己通紅的臉，反駁道：“都是誰害的？”

    許坦嘿嘿笑，顧澤昭沒說話，直接發動了車。

    “我家——”沈煜為剛想說話，卻被許坦截斷：“先送我回去?！?/br>
    語氣間的熟稔令人難以忽視，沈煜為心里好奇得很，看看瞇著眼靠在旁邊打盹的許坦，又看一眼認真開車的顧澤昭。

    “你想說什么？”顧澤昭突然道。

    沈煜為本來就在想許坦跟顧澤昭的八卦，當事人突然發問，他平白被嚇了一跳，咳一聲道，“唔，沒有?！?/br>
    顧澤昭顯然不信，卻沒追問，只是道：“你培訓的事有著落了嗎？”

    沈煜為疑惑：“……什么培訓的事？”

    “你不是要學演戲？”顧澤昭道，“關著門在家里看書能學出什么來？”

    許坦在旁邊動了動，沈煜為下意識往旁邊挪了下，壓低聲音道：“顧澤昭，你總別擠兌我?！?/br>
    顧澤昭先是沉默，又道：“我沒有擠兌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