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這自然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她就是自己去找了…… 葉青川默了下,也是笑了;“阿蘿急什么,我不過是看著今日三皇子和牛公子對你頗為殷勤,想著……” 他語音一個停頓,卻是搖頭道:“罷了,也是我多想了?!?/br> 阿蘿聽此,頓時大松了口氣,原來根本是自己做賊心虛啊。 “哥,你多想了,牛公子那人,我是不喜的,性情實在不相投。至于三皇子,人家是皇殿下,這種高門,我可高攀不起?!?/br> 葉青川頷首:“說得也是,父親也說,不指望你高嫁,只盼著你找個合心合意的,那三皇子雖然性情相貌文采都是上乘,可到底是生在帝王家?!?/br> 話說到這里,阿蘿自然連連點頭表示贊同,之后生怕葉青川再提起這事來,當下便先發制人,問起葉青川也該定親了。 果然這話一出,葉青川敷衍幾句,便說天色已晚,就此告退了。 送走了哥哥,阿蘿回憶剛才哥哥所說,最后搖頭嘆笑:“我也忒想多了,哥哥怎么會發現呢?!?/br> 不過想到哥哥的眼睛,還是喃喃道:“還是要催著蕭敬遠,看看他那個朋友什么時候從海外回來,趕緊把哥哥眼睛治好了是正經?!?/br> 而就在阿蘿喃喃自語的時候,葉青川回到了自己房中。 屋中沒有點燈,眼盲之人的房間,原本不需要點燈。 唯有清冷的月色透過細薄的紗窗照進來,映襯在葉青川清秀雋永的臉龐上,也照射進他猶如點墨般的眸子里。 他緊緊擰著和阿蘿分外相似的眉,半響后,終于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玉佩,從顏色樣式來看,是男人戴的,是他在蘆葦叢旁撿到的。 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不過葉青川盯著那玉佩,卻分明覺得眼熟。 他記起,在某一天,有個男人,曾經在meimei窗外和自己逗留半響,并轉身撿起了什么。 ***************************** 過了端午,這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熱了,葉家的葉青蓉和葉青蓮的婚期也到了,寧氏籌備了許久,終于順利將這兩個侄女依次嫁了出去。 她約莫知道葉青蓉心里怕是有些怨氣,都是同一家的姐妹,葉青蓉素來心高氣傲的,如今婚事不如meimei,怎么可能氣平。 不過此時她也不顧上葉青蓉怎么想了,畢竟這么一個落難侄女,她能妥善送嫁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好歹把這葉家名聲維護了,不讓她們流落街頭,這是同宗同族的長輩應該做的,又體面送嫁了,她這賢惠名聲全了。 至于其他,任憑她們去吧。 送走了這兩位,寧氏松了口氣,開始一心想著自家兒女的婚事。 葉青川到時候了,阿蘿也到時候了,都該好好挑一挑,還有阿蘿的嫁妝,更該仔細準備著,自然是比兩個侄女要用心許多。 阿蘿私底下和母親聊過,自然是萬般推脫,只引著母親先把哥哥婚事定下來再說。 又各種說辭,只要哥哥不娶,她是不嫁的。 寧氏沒法,也是嘆著氣道:“素日寵著你,實在是寵壞了?!?/br> 阿蘿說服了母親,歡快地離開,心里卻是琢磨著,趕明兒給蕭敬遠去個信,趕緊催催,再問下那柯神醫的事,按照常理說,這個時候柯神醫應該回來了,怎么至今不見人影呢? 誰知道過了兩日,蕭敬遠回信了,卻是說,柯神醫從海外歸來后,下了船,便不見人影了,如今他正派人尋著。 阿蘿聽聞大驚,對著那信左看右看,不免皺緊眉頭。 仔細地推算了下日子,按說上輩子的時候,這個柯神醫根本沒出什么意外,直接就來到了燕京城,她記得蕭敬遠還陪著去了茶樓喝茶什么的。 怎么這輩子,卻憑空多了這個波瀾? 是什么改變了這一切? 是自己重生導致的? 可是自己的重生,怎么會影響到如今和自己毫無交集的柯神醫身上? 她皺著眉頭坐在桌前,凝神仔細地回想著關于自己,關于哥哥,關于柯神醫的一切,可是卻毫無線索可言。 半響后,實在無法,她只能給蕭敬遠回信,請他務必早些找到柯神醫,不能讓柯神醫出什么差池。 如今哥哥要做親,那么哥哥的眼睛必須早點治好,要不然,怕是沒什么好婚事的,說不得像上輩子一般胡亂將就。 可是讓阿蘿沒想到的是,一日過去了,兩日過去了,一直到了這年的深秋之時,蕭敬遠依然沒能尋到那柯神醫。 這讓她頗為失望,失望之余,也難免起了焦躁之心。 她以為自己重生一次,仗著有個蕭敬遠做靠山,便可以去改變人生許多遺憾,查漏補缺,去校正那諸多不如意,誰知道蕭敬遠也是人,并不是無所不能的,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cao控著這一切? 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感捉住了她的心,她想起自己和蕭敬遠的諸般親密,不免越發忐忑。 如果說,這輩子在蕭敬遠的鼎力相助下,她依然沒辦法做到請柯神醫救治哥哥的眼睛,那么是不是說,還有許多其他事情,也是無法改變的。 比如——她最后會被人冒名頂替她的人生,之后凄慘地死在蕭家的水牢里? ☆、第98章 阿蘿沒想到, 期盼已久的柯神醫沒有來, 她卻等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她的姨娘一家。 當年寧家家道中落,家中幾個姐妹各自嫁去。寧氏在寧家排行第三,上面有個嫡親jiejie的, 后來這位jiejie嫁入江南馮家, 得了一女名啟月。 這位馮啟月, 阿蘿年幼時也見過,甚至還曾經為了母親給她作畫的事,還頗有些不快。 如今不曾想,這位表姐又來了。 只不過她這次過來,卻是來投奔自家姨娘的。 原來馮家姨夫赴任并州,卻在任上染了風寒, 當地偏遠,醫治不得當, 就此一病嗚呼了。而之前馮啟月被定下的夫婿, 恰也傳來消息,因病逝世。兩重打擊之下,姨娘沒法, 忍著悲切, 帶著女兒回到江南,那江南馮家家中各房眾多,不知道多少妯娌, 其中難免有些計較, 甚至也有些閑言碎語只說這母女二人是克夫的。這位姨娘素日和馮家諸妯娌不熟, 又恰自己沒了夫婿做了寡婦,自是更加不喜,后來思量再三,干脆帶了女兒,來到燕京城,投奔meimei了。 當然也是想著,自家女兒已經十八,又做了望門寡,如今倒是來個燕京城,沒人知道過去底細,好歹把親事做了。 寧氏見親jiejie來投奔,自是歡喜又悲切,悲的是jiejie命運多舛,喜的是兩姐妹又能聚在一處。至于那馮啟月,寧氏自是十分待見,親自給她安置了房間,又取出自己的頭面來送她,還請了燕京城的有名裁縫給她做衣裳。 阿蘿見此情景,嘴上不說,心里卻十分不樂意了。她從來不是什么寬宏大量的人,上輩子就就因為這個表姐諸般失意,心里存了隔閡的,這輩子和母親關系融洽,漸漸地也就忘記那些事。 如今她本就因為柯神醫的事心里煩悶,偏又碰上了這馮家表姐過來,分明是奪去了母親對自己的許多關愛,頓時心里越發煩躁。心中隱隱有種錯覺,仿佛許多事,她終究是改不得?這可真真讓人沮喪至極! 偏生這幾日,馮姨娘身子不好,想必是千里迢迢地趕來,一路上風塵仆仆的受了寒,到了燕京城見了親meimei心里有了著落,這么一歇氣就此病倒了。一連幾日求醫問藥的也不見好,馮啟月便要過去萬壽寺為馮姨娘祈福。 馮啟月遠來是客,又不熟悉燕京城外地形,總不好她孤身一人過去,于是便商定阿蘿陪著一起去萬壽寺。 阿蘿心中自是不太情愿,奈何她不好違背母親的意思讓母親不快,只好打起精神去了。 又想起這些日子,因家中來了這么兩位,又因上次端午節龍舟會上那么已經嚇,至今沒見蕭敬遠呢,便偷偷地去了信,讓他知曉自己要去萬壽寺。 那意思是顯而易見的,只是沒明說罷了。 因天漸漸冷了下來,山中也沒什么好景致,不過是殘葉敗枝罷了,看得人掃興。馮家表姐顯然也是心事重重,雖同坐一輛馬車,可是只托腮看著外面,并不見搭理阿蘿。 阿蘿將目光從外面的落葉收回,打量著這位表姐,卻見她側影,乍看之下倒是和自己極為相似的。 一時不免有些感嘆,想著她母親和自己母親都是一家姐妹,傳承到自己和她,這才如此相似,本是同根生,她又是不如意的時候,自己何必斤斤計較這些小事? 如此一想,倒是把原本的嫌隙拋卻了,想著回頭對她熱情些,萬不可不冷不淡了。 到了萬壽寺中,先過去安置下來,洗手沐浴過后,這才過去上香,并求了經書,馮啟月要親手抄寫的。 阿蘿因心里有事,沒心情看山中景致,也匆忙跟著馮啟月回來后面禪房,想著蕭敬遠若收到自己信,想必會過來的吧?到時候他來了,正好當面問問柯神醫的事。 誰曾想,外面木魚聲陣陣,室內禪香若隱若現的,她等了不知道多久,也不見蕭敬遠的人。 難道是找不到柯神醫,也尋不見那害了自己的人,沒臉來見自己了? 想想也不至于,依他如今的強硬厚臉皮,不像是知難而退的??? 阿蘿思來想去,也沒明白,及到后來,半靠在榻上,也就漸漸睡去。 恍惚中入了夢,她就夢到了自己又回到那個冰冷潮濕的地牢里,眼前是一雙充滿恨意的雙眸,不知道哪里來的風吹起,把那女人的黑色面巾吹得忽閃忽閃的,露出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 阿蘿一驚,頓時從夢中醒來,醒來才知自己已經是滿身冷汗。 這個時候雨春和翠夏連忙過來,見她這般,小心伺候著,又奉上了茶水。 阿蘿忽然飲了一口,便命她們先出去了。 怎么好好地做了這個夢,她得仔細想想。 誰知道剛讓兩個丫鬟出去,她就聽得隔壁房中出來一個聲音,這其中,竟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微驚之下,不敢大意,連忙側耳傾聽。 隔壁房中,住的自然是馮啟月并她的乳母惠嬤嬤。 “其實說起來,姨太太對姑娘也是周到,我瞧著,她給你預備的這衣服頭面,都是一等一的,并不比阿蘿姑娘的差。以后婚事上,也自然是會上心,必能為姑娘挑個上乘佳婿?!?/br> 這是惠嬤嬤的聲音,仿佛在勸說著馮啟月什么。 可是馮啟月的語氣,卻是頗為幽怨的。 “那又如何,我還是比不得阿蘿?!?/br> 阿蘿聽聞這個,簡直是一口血想噴出來。 想著前面有葉青蓉葉青蓮,后面有個馮啟月,這是她爹她娘,這是她家,怎么一個又一個的,家里出了事故,便來投奔自家,投奔了自家還沒不滿足,還要和自己比。 我呸,這就是傳說中的升米恩斗米仇? “哎,姑娘,話可不能這么說,咱們回了江南,老祖宗那邊是怎么個臉色,家里那些伯母嬸嬸的又是什么言語,你也看到了。如今幸好姨太太顧念著昔日姐妹情,這才收留了咱們,要不然,還不是硬著頭皮在江南孤兒寡母看人臉色?!?/br> 阿蘿聽得連連點頭,想著這位嬤嬤倒是個懂理的,至少知道承情。 誰曾想,馮啟月聽聞這個,卻是一個幽幽的嘆息,語音中竟仿若帶著幾分哽咽。 “嬤嬤,你是不知我心里的苦楚?!?/br> “這……姑娘……” “罷了,你也不必勸我,我想自己清凈一會子?!?/br> 馮啟月既說了這話,惠嬤嬤無法,只好下去。 而待惠嬤嬤下去后,阿蘿只聽得馮啟月又是一個幽嘆,仿佛不知道多少心事。 她兀自聽了一番,知道再沒什么動靜,便不打算再聽,誰知道恰在此時,馮啟月卻又是一個嘆息,嘴里喃喃:“都是她的骨rou,都是她的女兒,憑什么我合該遭受這般?她對那阿蘿萬般寵愛,對我……又能如何……” 阿蘿聽聞這話,開始時幾乎無法理解其中意思,半響后,才漸漸地品味出其中意思,而一旦品味出來,頓時整個人都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