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感動涕零啊,他對自己真好啊,那是真舍得把好東西給自己??! 那得是多金貴稀罕的大氅??! 可是實際上呢,真相竟然是如此荒謬可笑! 敢情他先送自己,自己不要,他便拿回去再送其他人? 雖說好東西不該浪費了,自己不要就不該去想人家送誰,自己也根本管不著,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他又把自己當什么??! 阿蘿真是越想越心痛,越想越恨得小拳頭攥緊了,揪住那旁邊的柳葉兒使勁地拽,捋出老大一把蔥綠嫩葉兒來,而就在阿蘿這么胡思亂想的時候,卻見一行人等,恰好經過此事,這其中,竟有一個眼熟的。 牛千鈞! 阿蘿正是恨蕭敬遠恨得只愿這輩子不要看到此人,如今牛千鈞一來,卻見這少年一臉憨厚實在,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子今生今世不沾花惹草疼娘子的好男人氣息,頓時心里一動。 對,這才是她想要的夫婿,這才是可以嫁了后依賴一輩子的好苗子,比那蕭敬遠要踏實,也比那蕭永瀚要穩妥! 阿蘿想明白了這個,連忙扶著旁邊柳樹站起身,微微挺胸,昂首,擺出一個淡雅又含蓄的姿態,既能去看旁邊湖水秋波顯得遺世獨立,又能保證牛千鈞路過此處時,能讓他一眼注意到自己。 到時候,他看了自己,說不得就沉迷其中,之后兩個人郎有情妾有意如此這般一番,保準能活活氣死那蕭敬遠! ☆、第68章 卻說阿蘿正在這里擺出遺世獨立的姿勢,做出弱柳扶風般的情態, 來引那牛千鈞看過來, 只盼著他能注意到自己。 而這邊走過來的牛千鈞呢, 陪著自家幾個兄弟隨意走過來,面上還算淡定, 其實心里頗為煩躁。 他對這種花花綠綠的什么踏青是絲毫沒有任何興趣的, 說什么踏青,其實就是變相的男男女女見面會,你看,就連皇后娘娘都親自來了,聽說是要給三皇子劉昊相看個皇妃的,還有那群所謂的大家閨秀,一個個卯足了勁去討好皇后娘娘,當他看不出來, 獅子啊是無趣,無趣至極! 牛千鈞越想越覺得可笑,那鶯鶯燕燕的, 一個個弱不禁風的樣子, 哪里有他幾十斤的大刀來得爽快?至于娘說讓自己好生相看個姑娘?牛千鈞更是沒興趣! 提起姑娘, 牛千鈞不免想起了那日在街上見到的那女子。 那女子, 穿著樸實, 分明是個尋常百姓家女兒,不知道自己還有緣再見到不? 其實自那日后,牛千鈞悔得腸子都青了, 想著怎么當時就不知道問問那姑娘的住處,如今只憑著“羅青葉”這個名字,又去哪里尋呢!也曾命手底下人去打聽羅家姑娘,誰知道根本是海底撈針,打聽不著。 正這么煩悶著,便聽到他二哥道:“你們瞧,那邊那位姑娘,就是兵部侍郎葉大人家的女兒?!?/br> 兵部侍郎葉家? 大家紛紛翹首看過去。 誰知道的,兵部侍郎葉長勛家女兒,那長得叫一個國色天香姿容出眾,聽說今日連皇后娘娘都特意拉過去仔細看了一番,只夸她生得水晶心肝兒呢。 “有什么好看的!”牛千鈞是不屑的,左不過是個嬌生慣養的官家女兒,哪里有那羅姑娘可愛? 想起羅姑娘賣力地背著一個大包袱走在街頭的辛苦樣兒,還有那清秀樸實的小碎花棉襖,他就生出種種憐意。 羅姑娘一定是家境貧寒,卻又冰霜傲骨之人。 “千鈞,瞧,那邊站著的就是葉姑娘,果然好看!”牛二哥拉著他的胳膊讓他看。 “呵呵,有什么好——” 他想說“有什么好看的”,可是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后面兩個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就在那冰雪初融的湖水旁,楊柳拂動,黃綠色嫩芽兒絲絲垂下,一個俏生生的姑娘臨湖站著,身姿曼妙,仿佛仙女下凡一般。 而那姑娘,赫然正是他朝思墓想卻尋不到的羅青葉,羅姑娘! 牛千鈞在這一刻,整個人都呆在那里,眼神直直地盯著湖邊的女子,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原來羅姑娘穿著尋常布衣樸實可愛又好看,換上了這身官家女子穿的軟煙羅,卻是更好看了! 旁邊的牛二哥看到他那傻乎乎的樣子,和其他幾個兄弟姐妹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起來。 “剛才怎么說的來著,說什么過來這里的都是嬌滴滴的小姑娘,哪里有什么好看的?”兄弟開始打趣牛千鈞。 牛千鈞根本不為所動,臉不紅心不跳,瞪了旁邊的兄弟們一眼。 “嬌滴滴的姑娘看著才好看!” 他不怕被兄弟嘲笑,也不怕自己被啪啪啪地打臉。 “是誰說嬌滴滴的姑娘不好看來著?”他摩拳擦掌:“你們,先走開,我要過去和這位姑娘搭話!” 他當下不敢耽擱,一馬當先,闊步而去,走了幾步,又回來:“對了,這位姑娘姓什么來著?” 剛才聽著好像是兵部侍郎家的千金,姓什么他根本沒往心里去。 “葉!”幾個兄弟異口同聲這么道。 ******************************** 高塔之上,蕭敬遠正要往下走時,劉昕卻驚呼:“瞧,瞧,小姑娘這是要干嘛!” 蕭敬遠一眼看過去,卻見阿蘿正站在湖邊,姿態曼妙,眼神似有若無地往不遠處瞧去,倒像是在等著什么人。 當下心中頓時有了不妙之感,再看不遠處,頓時臉上泛黑。 那說笑著走過來的,卻正是牛家幾個兄弟,這其中自然是有那位牛家黑小子牛千鈞。 劉昕自然也看出來了:“喲,阿蘿小meimei該不會心里記掛著這牛家黑小子吧?我分明記得那一日在街道上,阿蘿小meimei見到人家牛公子可是羞答答的,這一看就是情竇初開的模樣!” “這果然是,果然是??!你瞧,牛家黑小子沖著她走過去了!” 劉昕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在那里一五一十地向蕭敬遠復述當前所見。 蕭敬遠神色微變,一咬牙,身影如風,邁開步子,直接下塔而去了。 ********************************* 阿蘿等了半響,站得都有些累了,卻也不見那牛千鈞過來,反而聽著那邊說笑不止,當下心里不免犯嘀咕,該不會這牛千鈞根本對自己無意,自己就是個剃頭擔子一頭熱吧? 微沉吟了下,她自是施展她那超乎尋常人的耳力,去傾聽那群牛家兄弟的談話。 誰知道這邊剛支起耳朵,就見牛千鈞在一片哄笑聲中,沖著自己這邊跑過來了。 她忙收斂心神,故意去看旁邊湖水,做出心無旁騖的樣子來。 片刻間,牛千鈞已經來到了近前。 葉青萱率先看到了他,不免驚喜:“這不是牛公子么?” 牛千鈞看了眼葉青萱,認出這是那日“羅青葉”的姐妹,當下忙施禮:“幸會,幸會,不曾想,今日能在此地巧遇兩位姑娘,實在是三生有幸?!?/br> 葉青萱看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由噗嗤笑出聲來,抬眼看了看阿蘿:“三jiejie,你瞧,這是牛公子呢!” 阿蘿早看到了,不過也做出驚喜的樣子,上前見禮,之后才解釋說:“牛公子,實在是抱歉,那日在街道上,不好說出家承,還望公子勿怪?!?/br> 這牛千鈞哪里有怪的道理,連忙道:“姑娘說哪里話,姑娘這也是小心,原應該的,原應該的?!?/br> 阿蘿看他一臉憨厚自己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樣子,不由抿唇笑了,想著今生得此人相伴,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況且牛家兄弟和睦,是絕無那等勾心斗角之事的。 心里想定了后,再看牛千鈞,真是怎么看怎么順眼,怎么看怎么舒坦,那眉眼間自然也流露出幾分小女孩兒家的羞澀。 牛千鈞呢,他當日在街道上,是早對阿蘿動了心思,之事一恨佳人難尋,根本找不見的,二恨姑娘怕是家世不濟,若是真要迎娶,還不知道多少周折。 誰曾想,今日在這萬分不情愿的踏青會上,卻再遇佳人,且又是兵部侍郎之女,那可真真是門當戶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 牛千鈞心里正是猶如大夏天吃了冰,不知多少歡喜爽快,而低頭看過去時,卻見小姑娘眉眼嬌羞,偶爾間咬唇看過來的小模樣,看得他這大男人的心都在顫。 “葉姑娘,你看那邊多熱鬧……”牛千鈞干巴巴地尋了句話,之后便抬眼去看熱鬧,結果這邊根本沒熱鬧啊,只有一個大蜈蚣在天上飛。 “額……葉姑娘,你瞧,這蜈蚣真好看!” 阿蘿自然看出這男子的手足無措,不過心里卻越發喜歡了,想著他必然是不像別的男子一般愛搭訕姑娘,會討好姑娘。 這定是極少和姑娘相處,才這般生澀的。 于是她仰起臉去看天上的風箏,很給面子地道:“果然好看,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蜈蚣!” 旁邊的葉青萱聽得幾乎腦門幾乎想冒汗,看看這兩個人,一個是黑黝黝的少年將軍,一個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竟然一起仰著臉抬頭看蜈蚣,還對著這么個蜈蚣開始說起,這風箏做得如何好,這時節的風如何適合放風箏。 說著間,卻見牛千鈞和阿蘿眉眼來往間,倒頗是郎有情妾有意,不免嘆息。 想著jiejie也是個傻的,放著那么好的人家不好,非選這么個黑炭? 正想著,卻聽得一陣腳步聲,回頭看時,不免一怔。 原來這走過來的,正是最初她曾有意的蕭家七爺蕭敬遠,卻見他穿著水洗藍長袍,身姿修長,烏發如墨,邁步行來,卓爾不群,實在是威儀天生。 而隨著他一起過來的,卻是頗為眼熟,濃眉大眼,一張黑乎乎的臉,配上個黑乎乎的袍子,年紀約莫五十多歲。 葉青萱不由得看看身旁陪著自家jiejie說話的牛千鈞,再看看蕭敬遠陪著走來的那男子。 這兩個人,樣貌實在是頗有些相似,那眉眼那嘴唇還有那黑黝黝的膚色,怎么看怎么是一家出來的,再沒這么懷疑。 葉青萱愣了半響,終于恍悟,這是黑公子的——爹? ☆、第69章 阿蘿正和這牛千鈞說得投緣,彼此間眼神交匯, 一個眼眸含笑, 另一個看得幾乎癡了。嘴里說著蜈蚣風箏, 眼里心里卻瞅著對方瞧。 一個想著, 這葉姑娘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嬌滴滴的真可人,兵部侍郎家的千金果然就是和外面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樣——全然忘記之前自己根本不屑這些官家小姐的話語。 一個想著, 這牛千鈞上輩子也是戰功赫赫的人物, 不曾想,竟是這般憨厚老實, 至少對著自己, 那心里眼里可都是自己, 并不是蕭永瀚那般心思深的。自己這輩子, 還是找個這般一眼看到底的人,好生過日子是正經。 至于那樣貌那才華, 都是當不得飯吃,要了也無用。 阿蘿想到這里,心里便籌謀著, 趕明兒和母親提一提這事兒,若是她也覺得不差, 便看看那邊意思。當然了,這種事兒, 女孩兒家萬萬沒有主動的, 總得這牛千鈞家主動提出來的。 不過看這牛千鈞, 一見自己便仿佛傻了一般,已是被自己迷得神魂顛倒,怕是恨不得回家就去和他家父母提了吧? 正打算著呢,忽而間,就聽到有腳步聲,抬頭看時,卻是頓時瞪了大眼睛——這,不是蕭敬遠嗎? 蕭敬遠陪著牛千鈞之父牛思成來到了這岸邊楊柳下,明里雖是陪著牛思成將軍閑話,可是自然時刻注意著阿蘿這邊的動靜。 他就眼睜睜地看著她一臉嬌羞地去看那牛千鈞,抿唇笑起來的樣子風情萬種,眼睛一眨一眨的忽閃著光亮和期待,看得他胸口發悶發疼,恨不得—— 恨不得—— 他咬咬牙,攥緊了袍袖下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