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這原也無法,我聽我娘的意思,父親如今在兵部侍郎任上,平日里家里總是有些同僚好友帶著家眷來訪,我娘說,姑娘家的房間,總是要擺置得闊氣些,要不然白白讓人小心?!?/br> 葉青萱聽聞這話,才恍悟,敢情這是打腫臉充胖子?當下也就不提了,反而和阿蘿熱絡地說起年節廟會的事。 沒有父母管束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眼已經到了大年初一這一天,便是在家里,都隱約能聽到街道上的熙熙攘攘聲,還有那鑼鼓叫賣聲。 小姐妹兩個自然分外興奮,先是按照計劃的,拉過來嬤嬤和大丫鬟,只說今日父母不在家,又是過年,大家忙了一年,如今好生歇歇,喝酒玩牌,熱鬧一番,又把之前自掏腰包買來的下酒菜并干果水果等物都擺上來。 如此大家暢玩一番,好不熱鬧,阿蘿和葉青萱早就籌謀好的,先讓小丫鬟把兩位嬤嬤都灌醉了。 等到眾人喝得人五人六了,阿蘿和葉青萱互相使個眼色,只推說困倦早點睡覺,回去榻上躺著,待到嬤嬤和丫鬟們又去喝酒玩牌,兩個人才偷偷換上早就藏好的丫鬟衣裳從后院溜出來。 一溜出院落,兩個人對視一眼,都不免哈哈大笑起來。 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莫過于此了。 兩個人手牽著手,初時小心翼翼,行至街上,卻見街道上熙熙攘攘,才做了新衣裳買了花戴的大姑娘小媳婦,趕著騾車叫賣的鄉下人,綾羅滿身的富貴人家,有車馬有轎子,絡繹不絕,叫賣連連,時而又有鞭炮聲響,雜耍賣藝,遛鳥逗猴,好生熱鬧。 此時天正藍,風乍暖,冬日的陽光頗為溫煦,兩個小姑娘家,都恰是不知丑滋味的年紀,不用什么脂粉,自有肌膚似玉,不用什么綾羅釵黛,綻唇笑一笑,自有女孩兒家萬般風情。 早已有所準備,自是帶了足夠的銀兩,先去街道上東看看西瞧瞧,不知道添置了多少新奇物事,連那小孩兒家玩的棒槌兒雜彩旗兒,全都盡收囊中,還要理直氣壯地給自己一個理由:“這是買給葉青越的!他肯定喜歡!” 可憐從小那只對刀劍感興趣從來從來沒有玩過這些小孩兒玩意兒的葉青越,正在一絲不茍地跟在父親和哥哥身后準備祭祀,卻忽而間打了個噴嚏,引來眾人譴責的眸光。 揉揉鼻子,他也好生委屈的。 最后兩個姑娘各自背著一個袋子,吭哧吭哧的都有些累了,阿蘿無奈地撩起被細汗打濕的劉海:“阿萱,咱們要回去嗎?這都背不動了?!?/br> 葉青萱也有點氣喘:“這么早就回去,那晚上還有花燈呢,咱們不看了?” 盼了這么久才出來,就這么回去總覺得不盡興。 “要不然這樣吧,我知道一處,那里是個茶樓,就在如意樓對面,咱們過去,要一個包廂,悠閑自在地喝喝茶,吃吃果子,看看街景,等到了晚些時候,咱們再出來看街燈,如何?” 這自然是一拍即合,當下阿蘿帶著葉青萱,兩個人字啊人群中擠著,吭哧吭哧地去往如意樓方向。 怎奈這兩位,都不是輕易出門的,便是出門,自然也是騎馬坐轎,又有丫鬟仆從跟隨,哪里自己這么背著包袱兩腿走路過? “那個茶樓到底在哪里???”葉青萱忍不住問了。 阿蘿也是無奈:“就在前面吧,再走走!” ************************* 福天茶樓上,蕭敬遠捏著酒盞,望著人群中那個背了偌大一個包袱,正賣力四處張望的小姑娘。 他已經在這里看了好久了,就見她和另一個小姑娘,在人群中打著轉,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來來回回地走。 對面依然陪他一起品茶的劉昕,此時已經是榮登大昭國太子寶座,身份可不比從前了,可是那性子卻是沒變。 “你說你到底在看什么?我瞧著她們是迷路了,難道你就不能從天而降,過去幫幫她們?你知道這叫什么嗎?這就叫英雄救美!” 蕭敬遠品了一口茶,望著樓下,根本不曾理會這位新上任太子殿下的話。 劉昕不服氣,嘆道:“你啊,就是當光棍當太久了,根本不懂得女人心!” 蕭敬遠冷瞥了他一眼。 劉昕卻是繼續道:“我就和你不一樣了,我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天天被女人圍著打轉,我自然是懂得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劉昕和蕭敬遠是同年,二十六歲,不過做為皇室子弟,他十六歲成親,十七歲就已經有了長子劉冶,很快又納妾又娶側妃的,身邊確實是珠翠環繞。 蕭敬遠在聽他絮叨了半響后,卻是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我能不能清凈一會?” 作者有話要說: 不能清凈,不能清凈,不能清凈,就是不讓你清凈! ☆、第59章 “清凈?”劉昕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你想要清凈可以啊,那我馬上走啊, 可是我留下你一個人在這里喝冷茶嗎?你也看看這是什么時候, 這可是大過年的吧?我堂堂一個太子, 偷偷地跑出來,陪著你喝冷茶, 我這是為了誰?” “你年紀也不小了, 二十六歲了,你看我家兒子都可以寫詩了,你呢,你兒子在哪里?” 蕭敬遠被劉昕說得,已經是太陽xue泛疼,他揉了揉眉心:“長話短說吧?!?/br> 劉昕眉飛色舞,頗有些得意地望著蕭敬遠:“這個事兒其實很好辦,你若是男人的話, 今天就趕緊跑下樓去,過去笑瞇瞇地對小姑娘說,阿蘿啊, 你怎么背著這么大一個包?這是要去哪兒???哥哥幫你背吧, 來, 哥哥帶你去!” 他說完, 一攤手:“她若是答應, 這事兒就成了!” 蕭敬遠聽得臉都黑了:“我又不是調戲良家女子的浪蕩子?!?/br> 這話若真說出來,怎么想怎么覺得油腔滑調。 劉昕一聽,又出主意道:“你若是實在說不出, 那也好,那就下樓,裝作無意碰上,好歹讓人家姑娘看到你,她見了你,還能不和你搭話?到時候你就靜觀其變吧!” 蕭敬遠再次抿了一口茶,杯中茶已涼,泛著苦澀。 “好?!彼燥@艱難地點頭,看來只能這樣了。 “哈哈,總算你開竅了!”說著,劉昕推了推他:“去吧,趕緊去,免得煮熟的鴨子飛了!” 蕭敬遠撩袍,僵硬地起身,準備下樓,可是就在他剛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卻聽到劉昕發出一聲“咦”的聲音。 “小姑娘出事了!”接著就聽到劉昕驚呼。 蕭敬遠一聽,忙轉身從窗欞看過去,卻見葉青萱背著那大包,不知道怎地踩到一塊爛菜葉,險些就要摔倒。 她這么一摔,旁邊的阿蘿自然是趕緊伸手去扶,于是這姐妹倆哎呦哎呦的,就要一起倒在那里! 蕭敬遠皺眉,一個縱身,就打算下去。 其實摔倒一下沒什么,只是那小姑娘嬌嬌弱弱的,又是個沒受過委屈的,說不得趴在那里哭鼻子,那就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了。 可是就在他邁腿打算跨出窗欞一躍而下的時候,他的身形僵住了。 ************************** 阿蘿沒想到,這種事情也能發生。 她和葉青萱,因為一個爛菜葉,就那么哎呦哎呦地險些倒在地上。 幸好關鍵時候,旁邊一個好心人扶住了她,她順勢也就拉住了葉青萱。 當趔趄的身形總算穩定下來時候,她抬眼看過去,卻見眼前站著一位藍衣圓衫的少年。 少年約莫十七八歲,濃眉大眼,膚色略黑,看著頗有些眼熟。 阿蘿仔細想了想,才記起,這個人是當朝牛將軍家的次子,名牛自勝的,因為力大無窮,人稱牛千鈞。 此人性情爽朗,頗為好客,身上功夫也好,后來應該是跟著牛將軍去沙場之上,立了功,被封了個將軍,在朝中也是響當當的分量。 這牛千鈞是個直爽性子,也沒什么心機的,原本不過是見兩個姑娘險些摔倒,上前扶住罷了,誰知道待站穩了,定睛一看,頓時看呆在那里了。 眼前小姑娘,雖說青布衣衫,極為尋常,看著像個尋常百姓家女兒,可是姿容清雅,媚而不妖,水靈靈地仿佛夏天后院剛出水的荷花,嫩得簡直是冒水。 若是一般人,可能看了顏色好的姑娘,便是再癡,好歹也知道掩飾下,躲躲藏藏偷偷看嘛,可是這位牛千鈞,卻是根本沒那心眼,也不屑那心眼,他看著好看,就忍不住一直看,不眨眼的看。 到了最后,別說是阿蘿被看得有些受不了了,就是旁邊的葉青萱都忍不住重重地咳了聲道;“這位公子,剛才實在是謝謝了,若不是公子,怕是我們姐妹必要摔了!” 牛千鈞經過這一提醒,總算醒悟過來,他“唔”了一下后,頓時臉紅耳赤:“沒事,沒事,不用客氣,應該的,應該的……” 阿蘿上輩子見這個人時,自己已經嫁人了,且是蕭家宴請賓客時,是以并不曾經歷過這般場面,更沒想到,牛千鈞看起來人簡直看得人嗓子冒煙。 “剛才多虧了公子,敢問公子貴姓?” 她其實是有意結交的,想著這位以后地位不凡,多認識個人,總是多條路走。 “在下姓牛,名牛自勝,外號人稱牛千鈞,姑娘叫我千鈞即可?!迸Gрx很老實地把大名小名都奉上來。 阿蘿聽得,不免噗嗤一笑,她當然看出這位牛千鈞對自己仿佛有些意思。 其實想想,自己對將來夫婿也沒什么好挑的,太美的,太有才的,家世太好的,也未必靠得住。 牛千鈞家世說好不好,外貌嘛,除了黑點,也是周正,關鍵是人沒什么大心眼,性情好,看上去也是個疼媳婦的。 若是自己以后能干脆嫁此人,未嘗不是個適合的選擇。 她便笑著道:“原來是牛公子啊,小女子姓羅,名青葉,再次拜謝公子剛剛出手相助之恩?!?/br> 葉青萱聽得頓時瞪大眼睛,想著jiejie怎么轉眼改姓了,后來一想才知道,葉青蘿,倒過來就是羅青葉。 “原來是羅姑娘,幸會,幸會!”牛千鈞抱著拳。 ******************************* 樓下的一對小姐妹既然被英雄救美了,并且郎有情妾有意的,難免彼此熱絡一番,可是這個情景看在上面的劉昕和蕭敬遠眼中,自是頗有些不舒坦。 “哎!”劉昕咬牙切齒捶胸頓足:“好好的一個機會,平白被別人截了胡!這哪里來的黑小子??!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是牛將軍家的三公子吧,牛千鈞?!笔捑催h耳力好,記性也好,早已經暗暗地把那個礙眼的黑小子記在心里。 “原來是牛家的兒子,不行,我回頭和他談談,問問他怎么管教的兒子,竟然沒事讓兒子跑街上調戲良家婦女!” “罷了,靜觀其變吧?!闭f著,蕭敬遠仿佛淡定自若地重新坐下,可是嘴上說得輕松,其實那雙眼睛,自然是從來沒有離開過樓下那一抹倩影。 劉昕有些急,不過看看蕭敬遠這般,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是皇帝身邊的太監,干著急。按說他也是堂堂太子,以后要當皇帝的人,在這里替別人急什么?于是他也只好按捺下來。 少頃,卻見阿蘿和那牛千鈞說了一會子話,便各自告辭,牛千鈞還指向這邊方向,之后阿蘿和牛千鈞告別。 牛千鈞離開,阿蘿和meimei手拉著手,過來了這邊茶樓。 劉昕見此情景,一皺眉,當下召了屬下,如此這般小聲吩咐一番。 面對蕭敬遠質疑的目光,他呵呵笑了下:“沒事,我就隨口吩咐吩咐,布布局?!?/br> 而就在這位太子爺的吩咐布局下,可憐的阿蘿和葉青萱進了茶樓,來到了柜臺前,卻被告知沒有包廂了。 “實在是不湊巧,今日客人多,已經沒包廂了?!?/br> “這……”兩個人都是兩眼一抹瞎,不知道這茶樓的包廂大過年的還如此供不應求。 面對兩位姑娘失望的樣子,掌柜和氣地開口商量了:“我們這邊還有一個包廂,是之前一位爺訂下了,如今怕是不來了。要不然兩位姑娘先在那包廂將就下?” “如果人家訂了包廂的來了,我們怎么辦?”葉青萱不明白。 “那位爺來了,小的再去和那位爺商量?” 聽完這個,姐妹兩個面面相覷,點頭:“好,就這么辦吧?!?/br> 于是待到這兩姐妹在那包廂里落座,劉昕馬上吩咐身邊侍者,將旁邊的琉璃窗拉下來。 原來這包廂之間有一個隔板,是鏤空木紋再加按了名貴的琉璃,那琉璃卻是可以任意上下拉動,只要這琉璃拉下,兩個包廂間便有約莫三尺長的窗子是鏤空窗,彼此也能看到旁邊的動靜。 這原本其實是供那些達官貴人前來喝茶時,其所帶隨從便跟在另一個包廂里,留下一塊活動的琉璃窗,既有了私密,又可以隨時傳喚旁邊的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