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這邊阿蘿匆忙洗漱穿衣,待到過去的時候,卻見父親已經打完拳,剛剛洗過,一臉的神清氣爽。 “阿蘿見過爹爹?!卑⑻}一改剛才暗中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此時已經是一臉的乖巧。 “阿蘿起得真早?!痹谒∠笾?,阿蘿還是那個早間醒來會哇哇啼哭的小奶娃兒。 “阿蘿起得不早?!卑⑻}歪頭笑著道:“母親起得才早?!?/br> “哦,你母親已經起來了?”一聽阿蘿提起母親,葉長勛連忙往正屋方向看過去。 阿蘿自然將一切看在眼里,暗中笑了下,嘴上卻是故意道;“是啊,母親夜里每每不得好眠,晨間也起得早?!?/br> “為何?”葉長勛頓時皺眉。 “我也不太懂啊……”阿蘿故意拖長了尾音:“不過呢,我好像聽母親提起過,說她夜里一個人,總覺得冷,還時常做夢?!?/br> “竟是這樣?”葉長勛的眸中,顯見的是擔憂和心疼。 阿蘿心里暗暗得意,哼,你既也知道心疼母親,那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大伯母暗中害母親的事,我還瞞著沒說,若是你知道了,豈不是悔恨死? 于是她故意又道:“我還聽說,母親夜里每每對著燈盞發呆,有時候喃喃自語,也不知道說些什么?!?/br> 她說出這話后,葉長勛沒有搭腔,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眸中頗有些糾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蘿當下便故意重重地長嘆口氣:“我有時候也睡不著,因為一個人躺在那里,害怕,也覺得沒意思,總覺得有人陪著才好呢,只是魯嬤嬤非說我如今大了,并不陪著我!想想,或許母親和我一般,要人陪著才好呢!” 葉長勛聽這話,皺眉,看看阿蘿,再看看正屋方向:“你母親是大人了,自然和你不同?!?/br> 阿蘿噘嘴:“大人小孩都一樣,一個人睡,都會害怕的!” 葉長勛一時被噎住了,抬頭望向正屋方向,竟隱約看到那里一絲纖柔的身影晃過窗前,不免一愣,竟怔在那里。 ☆、第36章 阿蘿在父親那里好一番攛掇后, 便想著找個機會再攛掇母親, 無奈之后便到了用早膳時間,這個時候哥哥也過來了, 一家人難得團聚地用了個早膳。 阿蘿注意到,母親一直不曾看父親一眼, 面上也是淡淡的, 反倒是父親, 那眼神一直追著母親看。 她暗中嘆了下, 想著榻上不積極, 這個時候再看也沒戲! 一頓飯吃得頗為無趣,原本阿蘿還指望著父親主動說點什么,誰知道看他那個樣子, 幾乎欲言又止,最后愣是沒說。 哎……阿蘿嘆息。 吃完早膳, 哥哥自去學里, 阿蘿這幾日推脫身子還沒大好,不用去, 便干脆賴在母親這里不走,讓母親教自己練字。 她也注意到,父親臨出門前, 還特特地往母親方向看了看,母親愣是沒看他一眼。 活該! 她一邊暗中想著這個, 一邊湊到母親身邊, 搖頭嘆息。 寧氏見自家女兒早膳時, 那雙眼睛便東看看西看看,倒像是盤算什么,如今又是像個小大人一般搖頭啊嘆息啊惆悵啊,便是再沒心思,也不由得問道:“阿蘿可是哪里有什么不高興,看著今日毫無興致?” 阿蘿早就等著母親說這話了,當下越發嘆了口氣:“今早我見父親練拳,便過去說了會子話?!?/br> 寧氏自是從窗子里看到,女兒和夫君說話了,只是距離遠,說了什么她并沒有聽真切,如今見女兒提起,便默然不語,只等著女兒繼續說下去。 阿蘿便干脆道:“我問父親,怎么起得這么早,你猜他說什么?” “說什么?”寧氏其實是知道,夫君一向起得早,甚至比自己都起得早。 她一向自認為是睡眠淺的,平日有個動靜就能輕易醒來,可是她以前和夫君同榻,第二日,經常醒來后便見夫君已經起身了,她卻毫無所覺。 阿蘿見母親真信了,便搖頭晃腦地道:“父親說了,他在外征戰多年,身上不知道多少傷痛,這些年,每每夜里,他身上陳傷舊痕總是隱隱作痛,以至于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踏實?!?/br> 寧氏微微蹙眉。 阿蘿心里明白母親是信了的,便又故意道;“父親還說,他在外這些年,衣食無人照料,挨餓受凍的,還落下了寒腿和胃疼的毛病?!?/br> 寧氏聽這話說得過分,別過臉去,輕輕“呸”了一聲:“你聽他胡說?!?/br> 話是這么說,她顯然是有了幾分信,微垂著頭,倒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阿蘿見此,心中得意,想著兩邊一撮合,到時候晚間十分,再叮囑下魯嬤嬤,無比要把他們湊到一塊去。 況且現在看雙方眉眼中那意思,也不是互相沒牽掛,只不過多年不在一起,過于生分疏遠客氣罷了。 當下她借口要去練字,留了母親在那里低頭細想,自己卻回了自己房間。 回到房中,她攤開紙筆,又想起蕭敬遠的婚事,不免煩惱不已。如今自己再討個理由想跑出去,怕是難了,偏生這幾日偷懶,又未曾去女學,以至于連個出去的機會都沒有。 她偷眼看了看窗外,因她這窗戶在拐角處,并沒有人會注意到,當下心里暗暗有了想法——還是再叫一次蕭敬遠的那位女屬下過來吧? 于是她故技重施,又寫了字條,放了信鴿。 做完這些,她便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和這位女屬下蕭月說。 這位如今只是個跑腿的,以后大小也是個官啊,很多話她也不好輕易對她說的。 如果這位蕭月來了,她該怎么說服她,讓她把蕭敬遠請來,關于蕭敬遠婚事的事兒,她必須要親口對蕭敬遠說才好。 正想著,她就聽到了窗戶外傳來三聲輕輕的敲擊聲。 她深吸了口氣,過去開窗戶,準備以自己三寸不爛之舌,死纏爛打,也要讓蕭月答應自己的要求,于是她綻開一個甜甜的笑來:“jiejie——” 額……她笑到了一半,jiejie也剛剛喊出口,就發現不對了。 門外站著的,是蕭敬遠。 她一時有點不敢相信,愣愣地看了蕭敬遠好半響。 “傻了?”蕭敬遠挑眉,頗有些揶揄的意思。 阿蘿一下子無聲地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她不好意思地道:“七叔,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嗯嗯,有什么事,你說吧?!笔捑催h看上去脾氣并不算太好。 不過阿蘿依然很開心,她好久沒見蕭敬遠,如今乍見了,真是滿心喜歡,恨不得和他說好一番話。 可是在最初的驚喜后,她也想起了自己找他來的目的。 “七叔,我先謝謝你,之前幫了我的大忙,救了我的母親?!?/br> 她約莫也猜到了,為什么葉長勤竟然會突然回到家中,并且直接帶著兩個御醫,這些顯然是和蕭敬遠有關系。 他們在朝為官的事兒,她并不太懂,或許是本身也有些交道吧? “舉手之勞?!笔捑催h神情頗有些冷淡。 阿蘿自然感受到了那份疏遠,一時有些無措。他這個樣子,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這讓她怎么開口去說那些依她的身份不應該說的話。 “除了感謝,還有事嗎?” 蕭敬遠接下來說的話,更讓阿蘿難以張口。 他的涼淡,溢于言表。 阿蘿不知道怎么了,其實他可以不來,可以讓蕭月來,但是他來了,來了后,卻是這般疏冷。 阿蘿低下頭,咬咬唇,到底還是鼓起勇氣,說道:“七叔,你幫了我大忙,我心里自然是感謝,有一件事,原本不該我說,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你聽了,可不要太覺得匪夷所思?!?/br> “說吧?!笔捑催h語氣平靜,并沒有絲毫因為阿蘿的話而表現出任何波動。 阿蘿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至少憑現在這種氣氛,她說了也白搭,不過她硬著頭皮道:“我聽說,七叔如今正要定親?” 她一說出這話,蕭敬遠的眸子帶著審視,便落到了她頭上:“你怎么知道的?誰告訴你的,是蕭月嗎?” 阿蘿連忙點頭,點頭過后又搖頭;“這種事,我家老祖宗多少會有些耳聞,我也是聽大人提起來的?!?/br> 蕭敬遠皺眉,半響后才道:“是?!?/br> 他這話一出,阿蘿頗是沉默了片刻,低著頭猶豫了半響,才終于悶悶地道:“那我就必須要說了?!?/br> “嗯?” 阿蘿嘆了口氣,抬起頭來,望定了蕭敬遠:“七叔,你對我有恩,所以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這么定親?!?/br> 蕭敬遠沒言語。 阿蘿鼓起勇氣,繼續道;“你定親的,應是孫尚書家的女兒吧?” 蕭敬遠眸中透出異樣,審視著阿蘿,淡聲道:“你怎么會知道?” 阿蘿越發肯定了,連忙道:“別,七叔,你可不能和她定親,她用不了多久,怕是就要出事了!她如果出了事,豈不是白白連累你的名聲?” 蕭敬遠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的小姑娘,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滯,片刻后,才緩慢地道:“可是,你的消息是錯的,我要定親的,是左繼侯府的姑娘?!?/br> “???”阿蘿驚詫莫名,這怎么換了順序,莫名變成了左繼侯府的二姑娘?這不是最后一個死的嗎? 但這個是摔死啊,比起第一個噎死的,可是更不吉利! “那,那,那……” 蕭敬遠就看著這小姑娘水靈靈的眸子左右轉,轉得像在水里左右搖擺的魚尾巴,那條靈巧的魚尾巴就搖啊搖,最后終于蹦出一句:“那就更不能定親了!” “為什么?” 阿蘿聽著蕭敬遠那聲為什么,分明可以察覺到里面的懷疑。 她知道,自己說的話,蕭敬遠一定是不會信的。 可是她卻不能不說。 看蕭敬遠這態度,怕是以后她也沒機會說了。 抬起頭,咬咬唇,她豁出去地道:“七叔,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我知道,無論是這位左繼侯府的姑娘,還是我說的孫尚書家的女兒,你都不能和她們定親。她們——怕是不久將有禍事降臨,到時候萬一出個什么事,反而連累你的名聲?!?/br> 蕭敬遠聽著小姑娘這鄭重其事的話語,望著她眼中那一絲決然,沉默了許久后,終于笑了笑:“你認為我會信嗎?” 阿蘿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了。 他笑了,對自己笑,笑著的樣子,分明是不信。 蕭敬遠微微垂下眼:“便是你說得屬實,那又如何,若我因對方即將有禍事降臨,便不敢與之定親,我蕭敬遠成了什么人?” 阿蘿怔在那里,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頗為失落地道:“所以你還是會和那位左繼侯府家的姑娘定親嗎?” “或許吧,只是在談,也并沒有定下來?!?/br> 阿蘿聽這話,心里明白,他還沒敲定,但是他是否會定下這門親,不會因為自己的話而改變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