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二人看見她,都暗嘆不好,急忙出來追,幸好徐椀才到街上就被高等攔了下來,顧青城大步上前,不由分說扛了人就塞了車里。 他隨后上車,給人堵得嚴嚴的。 徐椀還在氣頭上,才摔了車里,要起來,人已經進來坐了車簾處,直接將她堵了車廂里面,她才磕到頭了,伸手揉了揉,一腳踹在他的肩頭。 顧青城動也不動,等她隨著馬車顛簸,再踢過來時候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伸手一帶,她立即又跌坐回去了。 她怒目以對:“顧青城,我才明白過來,你當真是非我不可,卻原來是為了別人,我說為什么你總是緊張霍征,卻原來早有淵源!” 也不知道她聽了多少,向來不善言辭的顧青城也是伸手撫額,額角青筋直跳,突突地:“我與他是早有淵源,但并非你想的那樣?!?/br> 她坐穩了,強壓下怒火,目光灼灼:“那是什么樣,你說來聽聽,什么叫一心娶我,什么叫為了建功立業死于你背后?不許瞞著我,我都想知道?!?/br> 他從前避諱,不想說。 如今也不想說,但是此番境地,竟也是瞞不住了。 沉吟片刻,也是開了口:“你爹亡于谷中之后,你娘性情大變,提劍闖了皇子府,重傷了李昇,后來被李昇護下才沒有性命之憂??蓮拇硕藙莶粌闪?,你娘救了霍征之后,喜歡他聰慧模樣,把他送了我身邊來,并且許諾,他功成名就之時,便將你許配于他。他常去看你,只你不知道而已,后來,一次中了埋伏之后,我們腹背受敵,他終究沒有等來救兵,命喪黃泉。我臉上的傷也是那時來的,回京之后,才有了賜婚一事?!?/br> 剪短說了一遍,他眸光微動,定定地看著她臉。 徐椀也是怔住,伸手捂住了臉:“卻不知,我們還有這般的牽絆,今生也是我對他不起?!?/br> 顧青城見她神色,低下了眼簾:“本王也對他不起?!?/br> 徐椀捂著臉,片刻,紅著的眼眶越發的濕潤了起來,她抬起臉來,伸手擦淚:“所以了,你只是不想他重蹈覆轍,對吧!所以,你要娶我的,對吧?嗯?顧青城,你說話!” 他抬眼,撞進她含淚的眸子里。 上輩子,他為了還徐鳳白的救命之恩,應下了徐妧的婚事,可就在他離開徐家時候,一上車,正遇見徐椀。 在還未認出是她的時候,他那顆沉寂了許久的心就為她那雙含笑的眼睛所動,因著霍征的關系,當時也是心灰意冷,只讓人給徐鳳白送了密信。 說若是阿蠻,可應婚事。 原本這婚事,已經下了賜婚的旨意,無法收回,他在郡王府正要擬折子,徐鳳白又差人來請,二人在湖邊見面,望著那青綠湖面,她終將是將阿蠻托付給了他。 剛好阿蠻不被世人所知,就著徐妧的身份,這就嫁入了郡王府。 他知道,徐鳳白這一舉動也有些托孤的意思,時刻關注著徐家的動靜,新婚一月,都未讓阿蠻離開郡王府半步。 她甚至被他養胖了一點,抱著時候,軟的不可思議。 早起上朝時,驚動了她,她睜眼就笑,下朝時回來,她只一碗清茶,一本書,也是眉開眼笑,偏偏見了他時,偶爾能看見她眼底的驚慌失措。 如今,他眸色漸沉,想起她時,也惱恨自己,為何總是要弄哭她。也生疑心,因為霍征總能逗得她開心,千萬話語,都不知從何說起。 就那么看著她,無力感由心而起,他也是嘆息:“公主大婚之后,一切就結束了,我會回青城封地,如果你不愿意,那也隨你?!?/br> 馬車顛簸著,他終是起身,坐了窗邊。 徐椀看著他,心肺之間,有什么東西都要燒起來了,這東西竄過她腳尖,從下到上,最后從鼻尖呼出來,都特別的灼人。 她一下撲到他身上,對著他是又捶又打,他動也未動,任她拳腳相加。 徐椀強忍著,沒有落淚。 她一頓胡來之后,也是扶著車壁彎腰看著他,那漆黑的眸子里,是他自己的臉,就那么看著他,足足能有數十之久,然后才平息了胸口起伏,抿住了唇。 隨后,幾乎是吼出來的,她摔了車簾:“我不愿意!你愛哪哪去!” 人一下鉆了出去,隨后在馬車還未停下的時候跳了下去,顧青城下意識掀開窗簾,看見徐椀伸手還在臉上抹了一把,背對著馬車,快步走了。 馬車已經停了下來,高等到了一側:“主子,要去追嗎?姑娘這是怎么了?” 還能看見徐椀背影,顧青城嘆了口氣,心都被揉成了一團:“調頭,追上去?!?/br> 高等應下,隨即拉轉韁繩。 可馬車才一轉過來,遠遠看著徐椀,顧青城卻是又叫停了車。 就在那街邊,霍征已經追了過來,正好遇見,此時正耍無賴左右攔住了她??粗麄冋驹谝惶?,竟也覺得少年少女,一對璧人一樣的…… 目光頓緊,顧青城扶著車窗,手背骨節分明,竟已露出了青筋來。 第145章 真的嗎嗎 人群當中, 差點撞到人了。 徐椀抹了眼淚, 站住了, 一揚臉,面前站著跑得氣喘吁吁的霍征, 他左右看看, 沒發現郡王府的馬車, 好像松了口氣一樣。 她無心外,急著要走, 可往右了, 他也往右, 往左了, 他也往左。 張開雙臂,霍征來來回回攔著她, 卻不叫她走。 徐椀惱怒, 狠狠把他推開,大步向前。 他急忙又跟了上來:“阿蠻!要回家的么?我送你回去?!?/br> 眼睛有點紅, 徐椀撐開小傘,這就舉在了頭頂,遮住了烈日炎炎,也遮住了自己的臉?;粽鹘涣怂? 也只站在傘外, 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她打著傘,就順著人流走,一直往前走, 霍征一手擋在她身前,很怕被人撞到,看著也不是回徐家的方向,他在旁提醒著她:“那不是回徐家的路?!?/br> 徐椀一直走到岔路口,人少了,才收起傘了,抬頭一看,已經到了天香樓外,她無心吃酒,卻也氣呼呼地拐了進去。 霍征急忙跟上:“干什么去?想吃酒?我請你??!” 走進前堂,小二忙是迎了二人過來,徐椀回頭瞪著霍征,站住了:“你一直跟著我干什么?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br> 霍征哪里肯走,嘻嘻笑著:“我不能走,你想干什么我陪著你就是?!?/br> 說著還推了她往里去,讓她上樓,說樓上風景獨特,天香樓是京中第一樓,不僅酒出名,更是最高的樓,站在上面,能看見京中全景。 也幸好今日沒有誰家權貴在,霍征豪氣萬丈將頂樓都包了下來,推著她一直往上,二三樓都是雅間,再往上,上了五樓,能看見街邊琉璃瓦頂,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光。 誰家庭院誰家郎,放眼望去,也當真是風景獨特。 一直到了頂樓雅間,外面有觀景臺,徐椀走了過去,高處自有風在,她伏身在欄桿上,遠遠看著京中的一切。 亭樓玉宇,那權勢的中心地方,皇宮以外,郡王府,還有皇子府,似乎都融為了一體,街上行人走走停停,在樓上看著他們,都是過客。 霍征尾隨而來,背靠了欄桿上面,回過頭來看著她:“雖然我不知道顧青城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是我是真的太討厭他了……” 徐椀依舊看著下面,風吹過她的臉頰,耳邊的碎發輕輕撩動,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她心中閃過萬千念頭,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塊什么似地。 霍征盯著她的臉色,訕訕地:“不過我討厭也沒有用,人家是天生清貴,當年的長公主在青城家家戶戶誰人不知?他母親驍勇善戰,他父親有勇有謀,可惜就是死的太早了,顧青城也襯得上是天之驕子了,我又有什么呢,想都不敢想。他還給我講什么故事,就算給我八輩子,只怕我也是個混混,能有什么出息!” 徐椀這才回眸,霍征揚著臉,對著天空當中還吹了一聲口哨。 她想起顧青城講起的霍征,也算少年英雄,上輩子,她娘打定主意要為她爹報仇,一直未換回女兒身,母女從未相認,對于霍征這樣的小子也無從說起,她根本不知道有他這樣的存在,不過,至少知道了,他前世今生,對自己實屬真心。 定睛地看著他,也不免唏噓:“霍征,不必妄自菲薄,這世上有多少人能生在王孫家里,多數都是普通百姓,顧青城自不必說,從來孤苦,那皇家的人,我也見著了,并無血rou親情。他們看似高高在上,實則日日擔憂,今日王朝明日臣,就連做了皇帝的人,也是日日難眠呢。他們哪有你自在,而且你要知道,我不喜歡你的緣故,只因有了他,凡事有先有后,倘若我先遇著你,又不知什么樣的?!?/br> 霍征抿唇,別開了眼去:“反正什么話都讓你說了,你不喜歡我就是了?!?/br> 徐椀本來心里氣惱,這會見了霍征如此這樣在意,又心軟,生出了些柔意來:“我從小和爹娘在一起,看見你就想起我爹那樣的,怎能有別的心來?” 這話說的也是真話,但這也是她不喜歡之后想出來的理由。 如果再仔細想,應該還有,移開目光,又無意識地看著樓下的人,冷不防眸光一緊,抿住了唇。 天香樓下,男人身形頎長,正仰著臉看她。 從上面看著他,還覺惱怒。 霍征也是驀然回頭,萬萬沒想到,趙瀾之最喜歡他的這一點,恰恰成了徐椀的最不喜歡,可仔細一想,喜歡的人千萬個理由也能找得出來,不喜歡的理由自然也能羅列許多,不經意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顧青城就站在下面。 徐椀才平靜下來的情緒又波動起來,她紅著眼,就那么一低眼簾,眼淚就掉落了下去,他心動,才要去拿自己隨身攜帶的絹帕,動作突然頓住了。 從前,他也問過,即使和他一起時候有歡喜時候,也總是笑,為何還要去喜歡那個總讓她哭的人呢! 此時順著徐椀的目光,他也看向了那個人。 是了,因為心動,因為情動,因為心之所向,根本不受控制,就像他第一次看見她時一樣,少女入了他的眼,他心跳得厲害,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見了她歡喜,他也歡喜。 見了她難過,他也難過。 即使她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這樣落淚,他心疼之余,胸腔當中的那顆心,也覺得被人剜走了一樣。 她娘問過他多少次,問他到底想要娶一個什么樣的姑娘。 他也不知道,他也想再找一個這樣的姑娘,再不受相思之苦,可他遇不到,找不著,他日夜對著那副畫像,他以為他已經能克制得很好了,但是現在看著她這般模樣,還是握緊了拳頭。 徐椀別開目光,滑坐了下來,她抱著雙膝,將臉埋首在了臂彎當中。 霍征在上面還看著顧青城,知道他定然會上樓來,也坐了下來,他挨著她的肩頭,肩一動,這就撞了她的肩上。 徐椀還在啜泣,抬起臉來,吼了他:“你干什么!” 他這才把自己的帕子呼上她的臉去:“阿蠻,你想想,你為什么哭?應該哭的難道不應該是我嗎?我怕我這輩子也不能娶到你了,你也不喜歡我,今生今世我都只能在夢中想著你,你說我可憐不可憐?” 他輕微用了點力,給她擦了眼淚。 徐椀吸著鼻子,控制不住的落淚:“胡說什么呢,你這么說我會覺得很對不起你,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他若不真心待我,我就當姑子去,也沒想過嫁給別人?!?/br> 這也算一心了,霍征失笑,一手扣住她后腦,一手又擦了這一行淚:“那說起來,你和我就成了一樣的人了,我也是這么想的,你要是嫁了別人了,我就當和尚去?!?/br> 擦好了,又收起了絹帕。 徐椀肌膚白,這么一擦臉都有點紅了,她瞪了他一眼,也是嗔道:“別胡說,我也不許你這樣,你這么好的人,也早晚能遇見你更喜歡的人,到時候成就一番美滿姻緣,我也歡喜?!?/br> 他啞然失笑,蹭了蹭,又往她身邊蹭了蹭:“是,我也是這樣想的,你就算不嫁我,也別當姑子去。不就是不知道他的心意么,你聽聽他講的那什么鬼故事,能當的真嗎?他心里沒有你,難道還有我?難不成他還能是因為我才要娶你?別嚇我了……” 徐椀心里就是這樣想的,之前聽見顧青城那么一說,仿佛什么都串聯起來了,方寸大亂時候,她心緒也是亂得不成樣子,腦袋里什么都沒有。 也是討厭這樣的自己,可是控制不住。 她更是抱緊了雙膝,看著霍征:“這要是真的呢?你命數在那,說不定,他就是為了救你性命,才要娶我的?!?/br> 霍征才要說荒謬,余光當中,一眼瞥見那熟悉的玉冠已經露了一點頭了,顧青城上樓來了,他微側著身,剛好能看見。 徐椀聽見腳步聲,也要回頭,他一把撫住了她右邊臉,扳向自己:“別回頭,別動?!?/br> 她在他的眼睛里,也看見了那走過來的影子。 霍征身形一動,氣息越發地近了:“你不是想知道,他是想救我還是想娶你嗎?他對你的心意,你不是想知道嗎?” 徐椀沒有動:“什么?” 他在她耳邊還嘆了口氣:“其實,我剛才說的話都是假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