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拍著胸口坐了起來,徐椀長長地吁出了口氣去:“可算醒了,被夢靨住了?!?/br> 她臉色已經紅了不少了,洪珠傾身過來,伸手摸著她的額頭,也是驚叫出聲:“誒呀小姐,你這是病著了!” 徐椀也在自己額頭上摸了一把,guntangguntang的,真是受了風邪了。 第137章 安平其心 承德宮里, 女人伸著手, 兩個小宮女跪在身前, 一個給磨著指甲,一個給她涂著指甲, 皇后王韻在一旁坐著, 拿著帕子擦著眼睛。晚上也是做了一夜噩夢, 特意過來承德宮給太皇太后請安。 太皇太后瞥著她這副模樣,只是輕笑:“哭的什么, 多大點事?!?/br> 王韻臉也白, 還吸著鼻子:“別的我不想, 就是昨個看見她那模樣, 做了一宿噩夢,剛才皇上下朝了, 過去說了兩句話, 他都看出來了,我這眼下, 都有圈了?!?/br> 說著這話,太皇太后也是笑:“等你習慣了就好了,宮里不可能只你一個,但你是皇后, 以后還是要拿起事來的, 現在你只管和皇上一起養養感情,為什么不讓你動手,也是怕他心里有芥蒂, 本宮來動手就無所謂了,因他怪不到承德宮來?!?/br> 王皇后有點小性子,也是嘆息:“可是,太皇太后,皇上為了公主的婚事,就舍了徐婼來,任由承德宮懲治,未免也太過無情了,他昨個還深情款款地待她,總覺得哪里不對?!?/br> 女人看著眉眼,笑:“皇家人,哪里來的深情款款,他不舍得也得舍,不答應公主婚事,顧青城能回來主持大事?你當他有法子?” 王皇后一想也是,也就撇下了。 兩人正說著話,一人忽然闖了進來,門口的小宮女迎上前去,還不等說話,就被她狠狠推開,快步沖過來了,安平撩裙跪了下來:“母后,我的婚事怎地又出差錯了,什么意思,顯兒給我送了幾家公子畫像,讓我來挑?” 太皇太后笑意頓失,昨晚上李顯已經來過,可是選擇能夠籠絡顧青城的安平這邊,還是選擇將來親政的李顯這邊,顯而易見。 更何況,顧青城還捋順不過來。 女兒的婚事,她自然也是放在心上的,所以也特意叮囑李顯了,讓他千萬給挑好人家,這會安平來問,當然知道她肯定有情緒,是以也就先招了手,讓她起來:“來,到母后這來,母后跟你說,你的婚事,是母后讓顯兒去著手辦的,顧青城他不愿意就算了,你一國公主,干什么要自討沒趣,再說他年歲也比你大了八歲呢,有點大,咱們找一個合心意的,哪個都成,到時候……” 話未說完,安平已是惱怒起來,她騰地站了起來,放下了裙擺:“讓我嫁的是母后,不讓我嫁的也是母后,我好容易把心思收回來了,怎么的,顧青城他還要抗旨不成?” 女人坐直了身體,忙是叫她:“不許你這么說你表兄!圣旨根本沒有傳下去,你現在也大了,萬萬不能胡來了,要顧全大局,顯兒還沒有親政,咱們娘倆總得站住一頭,我們王家,如今也快熬出頭了?!?/br> 安平臉上都是譏諷之意:“站住一頭,母后想站住哪頭?怕不是我們娘倆,母后現在眼里只有權勢,還有我這個女兒嗎?” 被她這般質疑,太皇太后自然惱怒:“安平!” 安平嗤笑一聲,轉身就走:“母后既不真疼我,何苦用這般臉色待我,橫豎我明個嫁出宮去了,也不回來就是了!” 她從小被先皇寵溺,從來不知受壓于人什么滋味。 往出一走,太皇太后也是惱了起來:“你干什么去!不許去!來人!” 耳邊聽著有人要追來了,安平快步出了承德宮,她專門往北門處走,拿了腰牌直接出了皇宮,也是知道顧青城常走北門,真是一抓一個準,這個時候郡王府的馬車還在,她看著車徽快步走了過去,就那么倚靠了車邊。 嚇得車夫忙是揖了又揖,她橫眉立目,奪過他手里的馬鞭,狠狠抽在了他的腳面上,不許別個上前,她上車坐了車轅上。 裙擺上都是土,安平抱著馬鞭,靠了車廂上,兩只眼睛直盯著宮墻。 高高的宮墻隔絕了外面太多的目光,她在這皇宮內院長大,卻始終沒看透皇宮,揚著臉,空中白云飄過,像是糖絲一樣。 車夫知道她脾氣向來不好,也不敢得罪,忙是到宮門處等著顧青城,他已有多日未上朝,多少事還等著過他的手,在御書房恐怕一時半會不能出來。 等了一會兒,果然沒等到,車夫悻悻的回了車邊:“公主,咱們商量一下行不行,我們主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來,不如您去宮里找一找?” 安平杏目圓瞪:“本公主愿意在哪里等就在哪里等,由得著你啰嗦!” 車夫笑,也不敢惱:“是,奴才當然管不著,但是公主嬌貴,總不好在這受風,不想進宮去找,也進車里坐坐,好歹能避會風?!?/br> 她不為所動,拿了鞭子要抽他,狠狠比劃了一下。 車夫也是從前太監出身,不敢再往前了,只得又回去等,遠遠看著她,公主望了會天,又一頭鉆進了車廂里了。 他這才松了口氣,哈著腰,攏著袖子在門口來來回回踱著步,不時往里面張望著,約莫能有將近快半個時辰了,終于才看見顧青城的人影。 他身后還跟著高等,抱了一箱子,想必是忙不完要帶回王府了。 眼看著顧青城出來了,車夫才是側立一旁,直對著他使了眼色,眼見有異,顧青城走了過來,離開了守衛眼前,車夫才是小聲道:“主子,安平公主等了好半晌,非要等你出來,這會就在車里?!?/br> 顧青城腳下一頓,也是往車邊走來了。 馬鞭自車里伸了出來,車簾放著,他掀開簾子,車里的少女抱著馬鞭靠著里面,低著頭似乎已經睡著了。 按著車夫說,她已經等了半個多時辰了。 他放下窗簾,一手握住了馬鞭,輕輕一扯,安平立即驚醒過來。她一下掀開窗簾,看見是他,揚起臉來:“表兄,別來無恙??!” 顧青城用力一扯,立即將馬鞭將她懷里拽了出來,他低著眼簾,隔著窗簾瞥著她,實在是淡漠得很:“下車?!?/br> 安平好容易等到他的,怎么可能輕易下車,一手扳住了車窗:“我不,你上車來,我有話要對你說?!?/br> 顧青城眉眼間已經結霜:“下車!” 她見他這般模樣,也是梗著脖子:“我說了,我有話與你說,你上車來!” 他轉身就走,并不在意這輛馬車,安平探出頭去,見他負手而行,已經快要走遠了,氣得直在車里跺腳,她一把掀開車簾,直接跳下了馬車。 車夫在地上撿起馬鞭來,趕緊趕車。 高等攔住安平,可她正是惱怒,抽了他身邊長劍,直對著他:“這是我與表兄之間的事,不許跟過來?!?/br> 說著,一把撇了長劍,提著裙擺就追了顧青城去。 前面的人已經快要走遠了,安平一路疾走,直在后面喊著他:“顧青城,你站??!你以為我是無理取鬧嗎?我告訴你我沒有!你以為父皇真的什么都沒給我留嗎?你以為你真是權傾朝野嗎?你錯了!” 顧青城站住了,她趁機跑了過去。 他眉宇間依舊淡淡神色,二人還站在長長的巷子里,高高的宮墻就在身旁,安平跑到他的前面張臂攔住了他,呼呼直喘著氣。 他也是嘆了口氣:“堂堂公主,成何體統!” 安平小的時候,宮里的人都喜歡她,包括衛衡雖然總不耐煩,但是去哪里只要軟磨硬泡,也會帶上她的,所有的皇兄也都喜歡她,偏偏這個表兄,真是從未沒給過她笑臉。 還張著雙臂,透過他的肩頭,看見車夫趕了車過來,安平咽下這兩口風氣,趕緊小聲說道:“表兄,有一件事,我想你們誰也不知道,父皇最后……他最后是有遺旨的……” 說著拿著自己的腰牌往他眼前舉了一下:“你看,我的腰牌從來都跟你們不一樣,這是父皇給我的,上面有太祖的璽印,遺旨上也有?!?/br> 她從未見過圣璽,特意讓他看過自己腰牌上面的璽印,用以證明自己真的有遺旨。顧青城眸色頓沉,正好馬車趕了身邊了,安平眼尖地發現宮里追她的人找到北門這邊了,趕緊彎腰躲了他的身前,直看著他:“讓我躲躲!” 顧青城回頭瞥見,也并未難為她,一揚下頜:“上車?!?/br> 安平知道,他這是信了一半了,趕緊上車,掀開車簾就坐了進去。 高等將箱子放了車上,顧青城隨后也上了車,進了車廂坐了一邊,安平伸手掀著窗簾王后看,那些個人沒看見她身影似乎回去別處找了,這才松了口氣。 她回身坐直,低下了頭:“表兄,這話我誰也沒對誰說過,現在我明白了,那些喜歡我的人并不是真的喜歡我,母后都是這樣,何苦別人。無非是貪戀父皇側目罷了,只有父皇真心愛我?!?/br> 她絞著手指頭,紅了眼眶,又道:“衛衡這個混蛋,我要殺了他!若不是二皇兄護著他,這會我也早殺了他了,現在我不想別個,我就想與表兄聯姻,一來是能保住公主顏面,二來我要壓衛衡一頭!遺旨是真的有,表兄只要答應我的條件,我便……” 顧青城看著車簾,眉目更冷:“不必,只要現在殺了你,什么遺旨,不會有人知道?!?/br> 車里還掛著他的長劍,話音一落,兩個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把長劍,安平眼中眼淚已然掉落,先一步伸手去拿寶劍,不想男人臂長,先一步落了他的手里。 四目相對時,她抹去眼淚,也是倔強:“不僅有遺旨,還有遺物!一年時間,表兄給我一年時間,來換遺旨就好,有了遺旨,你可永遠扼制住二皇兄!” 第138章 君若無心 昏昏沉沉過了一夜, 也是做了一夜的夢, 喝了湯藥了, 退了熱,身子也發虛, 渾身沒有力氣, 偏偏早早睡不著了, 睜眼到日上三竿。 早起吃了點菜粥,沒有胃口, 也就隨便吃了那么兩口。 趙昶過來找她玩, 她沒有生怕將病氣過給他, 不叫他到身邊來, 花桂忙給帶走了,洪珠和洪福一旁伺候著她也是盡心盡力, 她吃過早飯就在窗邊坐著。 六月的天, 也是陽光明媚,日頭一上來了, 照得屋里暖暖的,洪珠見她一直望著窗外,也是過來勸她:“才好一點,就別在窗口坐著了, 受了風再重了怎么辦?” 徐椀聞言起身, 她比平時多披了一層披肩,這就往出走了。 徐家不太平,王夫人給徐妧夫婦攆回去了, 如今陳姨娘和徐婳也消沉了,院子里靜得不可思議。院子里的血跡都被清理掉了,徐瑾瑜也是倒下了,整日的說胡話。 到了外面,心情能好些了。 她今日早起穿了條新裙,上面花色繁復,出門時候又換了素淡的裙子,發辮上的頭飾也都摘了下去,才病了這么一日,臉上病色顯著,臉就巴掌一只了。 纖纖玉手,一閑下來了,反而不大習慣。 想要出去逛逛,這就叫了洪運趕車,等了洪珠和洪福一起,才走了前院了,被攆走的趙昶也蹬蹬蹬又跑了來,抓著她裙擺就不放手了:“jiejie干什么去?我也去!” 徐椀低頭看著他,笑笑:“我去街上轉轉,你跟著我干什么,jiejie都病了,傳給你病氣怎么辦?不如你想要什么,jiejie給你買回來就是?!?/br> 趙昶搖頭,繼續抓著她裙擺:“不,我也要去!” 花桂這時候也追了出來:“昶兒想要什么,讓jiejie買回來就好,咱們不去了啊,不去了,走,咱們找哥哥玩去!” 趙昶著惱,生怕徐椀走了就又不回來了,更是不依:“不不不,我要去,jiejie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去!” 他揚著臉,很怕她抬腿就走,不管他。 徐椀正是為難,趙瀾之出來了,瞧著這番光景,在一邊偷笑:“沒事,你就帶他去轉轉吧,也讓我和你娘消停消停,他身體好著呢不能過病氣,去吧!” 洪運已經趕了車了,趙昶遠遠瞧見,放開她裙子,直接跑了出去。他還小,到了車下向上爬了兩次也沒爬上去,還是洪運推了他一把,小人才鉆車廂里去了。 徐椀可真是哭笑不得,回頭看了洪珠一眼。 洪珠給她背著個包袱,也是偷笑:“行了,咱們就帶著他吧,估計是怕你一走了之,就想黏糊著你?!?/br> 趙瀾之瞧著她臉色也還不大好,也是上前來了:“病還沒好利索,上街干什么去?” 徐椀只說隨便走走,沒太細說。 出了徐家大門,欣然上車,趙昶乖乖坐在車里,黑漆漆的眼睛在她身上看了又看,生怕傳了他病氣,徐椀躲著他坐了一邊了。 她失笑:“你看我干什么?” 趙昶一本正經地看著她:“jiejie不看我,怎知道我看你了呢!” 好吧,他還能言善辯,徐椀沒忍住,笑意更濃:“那你是不是一直看著我了,說吧,你這么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小大人像個老祖父似地,你那腦袋里又胡思亂想什么呢!” 趙昶到底還是小,掛不住臉面,他一副了然模樣,還哼了一聲:“我知道,你才不是隨便去逛逛,你那些話,只能騙騙我爹?!?/br> 誒呀,這小不點,徐椀偏過身來,伸手指了他鼻尖:“那你說說,我是要干什么去?” 趙昶揚著小臉,一字一句道:“早上起來時候穿了一條花裙子,還是新的,還戴了首飾,這會出門就都換了下去,日頭才上來,新衣干什么要換,還換得這般素氣,首飾也摘了,想必是要做點什么法事?!?/br> 說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徐椀嗯了聲:“然后呢?你說是什么法事?” 趙昶攤手:“全家人都知道,昨個府里有喪事,我看姨舅奶奶那院子里還飄白了,肯定有誰出了喪,但是因為我小,不曾告訴我,jiejie是不是要去拜祭她的?” 可真是個鬼靈精,徐椀嘆氣,伸手在他發頂揉了揉:“是去拜祭,但也就是想啊,和她說說心里話,不會去城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