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第127章 宣旨的你 夜幕降臨, 高高的宮墻遮住了最后一絲光亮。 徐椀照常出了飯, 在尚衣局坐到黑天, 這才出來,劉秀兒都看出她有點心不在焉了, 洪珠和洪福要跟著她, 她擺手誰也不許跟, 一個人慢慢行走在后宮當中。 各宮也不能隨意走動,徐椀只是心中煩躁, 一團火在胸口當中燒得很, 她攥著手心, 手心里也似乎出了點汗, 這個時間了,巡邏隊不時走過, 她低著頭, 眼里霧蒙蒙的。 說來奇怪,看著顧青城的時候, 她總是含淚。 在他的面前,她也總是有想哭的事情,到了霍征面前,少年總是有辦法逗得她笑, 可她仰望著的是誰, 她自己知道,她喜歡的是誰她也知道,大概她有雛鳥情結, 一眼望見了誰,就忘不掉。 霍征待她的心意她不是不知道,她也和他說了很多次了,讓他快點成親生子。 大概這種心情,她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什么,當初為何進宮,因為篤定了,假如以后不能和顧青城在一起的話,就要在宮里老去。 轉了一圈,在暗夜當中慢慢走回了偏殿。 十五才過,月亮變成了一彎月牙,星空也是暗淡無光,昏暗的燈籠在屋檐下輕輕擺動著,淑嫻和徐婼就站在門口,幾名小太監低著頭也側立兩旁,不用想也知道誰在里面。 徐椀連忙上前,徐婼和淑嫻在她走過來時候還翩翩見了禮。 她后退一步,避開了:“這是干什么?” 二女也分立兩邊,讓她進去,抬眸看著徐婼,徐婼卻是別開了目光。大步走進去,房門隨后在身后關緊。 她住的偏殿從前也是個妃子的,屋里擺設雖然舊了些,但是擺設齊全,桌子上竟是擺著酒菜,旁邊放著個食盒,李顯一個人坐在桌邊,全身像沒有骨頭似地趴了桌子旁邊。 腳步聲在他背后響起了,他一下坐直了。 徐椀眸光微動,打量了下,他龍袍在身,雖是少年之姿,但真真氣度不凡。 和他太過相熟,若是平?;厣砭妥铝?,此時看著他,心里隱隱生出一些生疏來,上前見禮,才一欠身,李顯就拉過了她的胳膊,讓她坐下。 “也沒有別人,那么見外干什么?” “這個時間,皇上怎么來了?” 坐下了,李顯把食盒往她面前推了推:“我讓人做了點甜食,你一定喜歡,嘗嘗?” 徐椀打開食盒,拿出里面的兩層糕點,一一拿了出來,還看著他,李顯單手托腮,也是目光淺淺,眼底還帶著些許笑意。 她不想吃東西,抬眼就笑:“怎么一直看著我?我臉上有花?” 李顯輕只是笑,他別開了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斂起些笑容,輕咳了兩聲,才恢復了平常神色。 徐椀雙手都垂在腿上,心中閃過無數念想。 還是李顯再忍不住,轉過身來,先一步提了出來:“見過表叔了?” 他不可能無緣無故提及起顧青城,徐椀嗯了聲,轉身去洗手,并不搭言。李顯一手在桌面輕輕敲著,在徐椀看不見的時候,回眸往門口看了一眼。 洗手回來,徐椀拿起了一塊糕點來。 是她平時愛吃的甜糕,軟軟的香香的,不過和平時吃著稍有不同,里面似乎還有酒香,她不由多看了桌上的酒菜一眼:“我才吃過,不餓,怎么還擺了酒了?!?/br> 李顯見她吃了甜糕了,一手撫了袖子提起了酒壺來,給她倒酒:“是我還沒有用膳,忙了一天,這會兒心不靜,想找個人說會話,阿蠻,你不會這么小氣,都不陪我的吧!” 徐椀向來喜歡甜食,吃了一塊甜糕,舌尖品著這甜味,也是笑:“好,陪你?!?/br> 李顯把酒遞到她的面前,他也給自己倒了一盞:“表叔說了什么沒有?我知道你見了他了?!?/br> 她輕輕頷首:“見是見了,沒說什么?!?/br> 她們之間的事情,并不想與人分享,看著李顯已經仰頭喝了一盞酒,露了頸子上的喉結,心生警惕。 少年不知什么時候長大了,他心思向來都深沉,她望不到底的。 又拿了一塊甜糕,就咬了口。 李顯也不逼她:“阿蠻,我對不起你,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真的真的……以后也不要怪我好嗎?” 她甜糕還在口中,輕輕點頭。 三年多來,他沒少護著她,見他神色,隱隱覺察出安平公主的事來,不以為意。 李顯眸光微動,似很無奈,一聲嘆息:“太皇太后第一次賜婚的時候,我也沒想到會拖到現在,二皇叔護下了衛衡,如今已經連降三級,暫時圈禁起來了。我以為表叔回來了之后,你的好日子就來了,卻不想姑姑一氣之下又橫插一腳,你知道的,我并沒有實權,也只能按著太皇太后的旨意做,那些舊臣們……阿蠻,怎么辦,你怕是要當不成我小嬸子了……” 他搖著頭,嘆著氣,低垂下來的眼角處,還似有淚光。 當真是情真意切了,這些話當著她的面說出來,徐椀也是放下了手中的甜糕:“怎么了?太皇太后又將公主賜婚郡王府了?” 李顯低下眼簾,輕輕點頭:“姑姑那個人你是知道的,她從小受盡寵愛,任性慣了,氣急了連自己都殺,你要是進了郡王府做小……” 完全在為她著想,徐椀這時還真生出了些想喝酒的心來,放下了甜糕,她拿起了酒盞,揚起臉來喝酒。 李顯的目光頓時深沉起來,酒香飄散,他緊緊握住酒盞,看她喝下去了,才是松手。 徐椀一下放下酒盞,笑:“我不會進郡王府做小,你想太多了?!?/br> 他當然是了解她的,李顯嗯了聲:“那你怎么辦?” 徐椀想了下,伸手來拿酒壺:“我不知道,我等了三年多,等的就是今天,你們不懂的?!?/br> 看著她給自己倒滿酒,李顯揚眉:“你也別怪表叔,衛衡兩次抗旨,都是因為家中已有牽掛,他從小在宮里長大,沒有家人,輕狂慣了,對于官職什么的不在意也屬正常。表叔不一樣,他如今大權在握,既要顧及皇家臉面,又不能……又不能……” 他瞥著徐椀臉色,她又一盞酒下肚了,搖著頭輕笑。 李顯勾唇:“世間事總是這樣,長公主若還活在這世上,怕是也不會讓他單單把你帶回王府的,這不合禮法?!?/br> 徐椀給他倒酒:“你今個話真多,還是吃酒吧,吃了這盞酒,就回去吧,皇后和邢貴妃都盼著你過去圓房生皇子皇女呢,你又不是不知道?!?/br> 李顯光只看著她:“我陪你一會兒?!?/br> 這酒可有點勁,徐椀不敢貪杯,生怕自己失態,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伸手撫額,這就一只胳膊拐了桌子上面:“我不用人陪,我沒事?!?/br> 她眉眼間還有笑意,身子半依著桌邊,似柔弱無骨的,李顯喉結微動,聲音頓時啞了些許:“阿蠻,如果表叔另娶,那你就留在尚衣局吧,等我親政之后,讓你在宮里隨意行走,隨便走,好嗎?” 他看著她,目光灼灼。 徐椀抬頭,才覺他今日和往日不大一樣,房門吱呀一聲,有人進來了。 李顯可等了這一刻,等了好半晌了,抬眼見來人果然是得了消息的顧青城,也是看向了他,眼簾微動:“表叔來得有點遲了,阿蠻有點醉了?!?/br> 徐椀回眸,也轉過來看著他。 他已換下了朝服,此時一身錦衣華服,卻是臉色陰沉。 顧青城一步一步走了過來,看著這番光景,徑自走了徐椀的面前:“吃酒了?” 她揚著臉看他,不答反問:“賜婚了?” 李顯在旁坐著,別開了眼。 顧青城對著酒菜皺眉:“孤男寡女,何時起,這般信任他了?” 說著拉著她的胳膊,給人攙了起來,徐椀站了起來,一把將他推開:“我問你呢,賜婚了嗎?賜婚了沒有?你現在就告訴我,現在就給我一個結果,現在,就現在?!?/br> 李顯端坐在旁,盯著自己的龍靴,上面花紋精美,金絲線一圈又一圈的,當真是入了定一樣,一聲不吭。 顧青城低眸看著徐椀,伸手撩過她耳邊碎發:“吃點酒就長了膽子了,還敢跟我耍酒瘋,哪里來的賜婚,沒有,沒有什么賜婚?!?/br> 說著,他伸手入懷,拿了奏折出來,啪地扔了李顯的腿上:“顯兒,扶你上位,你就是這么回報郡王府的?” 李顯只是抬頭:“我不知道表叔在說什么,這又是什么?” 男人嗤笑出聲:“你背后做多少事,我都知道,若問這是什么的話,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乞骸骨,告老還鄉?!?/br> 說著拉著徐椀,轉身往出走。 徐椀在他言語間察覺出些個別的,光只跟著他走,才一直坐著還不覺怎樣,走動的快了,心肺都燒了起來,她一手扶住額頭,突然昏昏沉沉起來。 李顯瞧見她臉色,驀地站了起來:“表叔要帶阿蠻去哪里?” 走了門口了,顧青城站住了:“從此之后,皇宮當中,再無阿蠻,還請皇上三思而后行,既然扶你上去,自然也能拉你下來……” 不等他說完,李顯已是怒目:“表叔說這話何意,難不成你這就帶了人來的?還要逼宮不成?” 徐椀也是心驚rou跳,顧青城只將她手握得緊緊的:“皇上多慮了,逼宮之說從何說起,青城自然是一個人來的?!?/br> 話是這么說的,可他才到門口,門外已經有人給他開了房門。 李顯抿唇,頹然坐下,果然不等顧青城二人走遠,一人匆匆趕了來,他手捧圣旨,腳步快得像是飛一樣。 到了他的面前,人跪下時手還抖著:“皇上恕罪,去郡王府宣旨的騰公公,還未宣旨,就已經被杖斃了?!?/br> 第128章 該死的的 頭昏沉沉的, 也顧不上別的了, 半個身子的力氣都依了顧青城的身上。 淑嫻在前面提著燈, 夜風徐徐,徐椀心肺當中, 一把火燒得她肝臟都灼熱得不行, 她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走了不遠就渾身無力了。 宮中也無人阻攔,再往前兩步, 洪珠和洪福都在前面等著她們。 看見徐椀渾身發軟的模樣, 兩個都上前來, 一邊一個攙扶住了, 幾人往出走,暗夜當中走過各個宮外, 來回走過的巡邏隊見了顧青城, 也忙是上前見禮。 出了北門,高等立即迎了上來。 郡王府的侍衛隊側立一旁, 顧青城親自過去掀開了車簾,徐椀坐進了馬車,隨后,他跟了上去了, 坐了她的身邊。 額頭突突地跳著, 徐椀一手揉著,看著他:“就這么走了,沒事嗎?” 顧青城掀開窗簾看了一眼,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沒有半分的異色,他輕輕放下窗簾,坐直了身體。 徐椀靠了他的胳膊上,還有點迷糊:“徐婼說安平公主特意去了小皇帝那里,求了賜婚的旨意,這會已經到了郡王府了吧?” 他肩一動,讓她靠穩了,單臂攬住了她的肩頭:“去宣旨的人已經被杖斃了,想必圣旨已經回了李顯的手里?!?/br> 徐椀更是頭疼:“這……這樣行嗎?” 她臉色緋紅,顧青城一手抬了她的下頜,低頭看著她:“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吃了什么,臉這么紅,腳步那么輕?” 她心知有異,卻是不敢往那去想:“我應該沒事,現在安平公主已經連遭衛衡兩次抗婚,到你這已經是第三出了……” 不等她說完,顧青城已是扳住了她的肩頭:“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他眼底還有余怒,目光還冷。 她觸及他目光了,怔了怔,一下坐直了身體:“你這是何意?你在怪我?你若有怪我的心,那大可不必抗旨,郡王府親迎公主,朝上朝下賀聲一片?!?/br> 頭疼,兩手都一邊一個都揉著額頭。 車上小燈昏暗,她眼底盡然是他的影子,微抿著唇,一臉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