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再不往外面看,早早就躺了床上。 起初,也睡不著。 可架不住白日困乏,看了一會兒書,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一入夢,又是前世種種,平時刻意遺忘的記憶在夢境當中沉浮,姐妹們小時候玩樂,大了些各有心思,唯獨小表姐,一直待她極好。 也不知睡了多久,身邊忽然起了涼意。 夜色微涼,一人在她耳邊嘆息:“阿蠻,你可真狠得下心,也當真睡得著?!?/br> 這熟悉的音調一下驚醒了她,睜開眼睛,顧青城就坐了床邊,洪珠忐忑的在一邊站著,臉色蒼白。 見她醒了,洪珠更是急了:“我們小姐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將軍,這成何體統,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也不能讓人詬病,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說,非得這時候來,還請將軍,這就回去吧,我……我……” 有心說點狠話,又不知怎樣才能把這人攆走。 我我了兩句,顧青城也只淡淡瞥了她:“你出去,我與你家小姐有話說?!?/br> 洪珠自然是不肯的:“將軍再不走,我就叫人來了!” 到底是家養的,一心為著她。 徐椀心下安慰,坐了起來:“洪珠,你先下去,我沒事,一會他就走了,別驚到別人,不好收場?!?/br> 洪珠咬了唇:“那我那我就在門口站著,有什么事小姐就喊我一聲?!?/br> 徐椀點頭:“去吧?!?/br> 小丫鬟期期艾艾走了出去。 房門一關,徐椀臉色就變了。 她身上只穿了中衣褲,薄被拉到了胸前:“將軍,這可真是夢了,半夜三更不睡覺的,跑到我這里干什么?” 她長發竟然披著肩頭,巴掌大的臉上盡是惱色。 顧青城衣袖間都是涼意,可是在小門那站了將近三個時辰,這才來的:“你知我不善言辭,說不來哄人的話。我對不住你,前生今世,也無法回轉,但我心意不差,望你知道?!?/br> 他的確是不善言辭,就是成親后,偶有笑臉,也多是沉默。 可徐椀看著他,就是惱:“你善不善言辭和我有什么干系,轉過去,我把衣裳穿上?!?/br> 顧青城可是聽話,忙轉身,背對了她。 只聽見穿衣的窸窣聲在身后響起,他看著室內擺設,一動不動。 好半晌,徐椀穿好衣裙,離他遠遠的坐在床里:“我不讓你回頭,你不許轉身?!?/br> 實在是找不到襪子了,她光著腳,想了想,抓過薄被把腿蓋住了。 蓋嚴實了,左右看看,沒有趁手的東西能拿,就坐了最遠的地方,他始終沒有回頭,她就在背后看著他。 這個時候的顧青城才二十一,從背影上看,卻已和二十四的他沒有分別了。 憤怒什么的那種情緒已經宣泄過了,如今只剩唏噓,徐椀嘗試著讓自己足夠冷靜,低了眼抱住雙膝。 “我以為,至少夫妻一場,你心里能有一些我,沒想到公主對你來說那般重要?!?/br> 顧青城也是垂眸:“她是生是死,只有利弊,你娘正是關鍵時候,不想節外生枝,我先下的水,只是剛好她在上面,隨手救的她,我以為你會鳧水,也有別個下水去救……” 說到后面聲音也是越發低了。 他并不擅長花言巧語,溺水是無法扭轉的事實。 徐椀眼眶紅了:“我都看見了,你要知道,我親眼看見你救了她,沒有救我!” 克制住才沒有嚷出來,哽咽著全身都在顫抖,一回手拿了軟枕這就跳了起來,到他后背狠命掄起枕頭打他。 顧青城沒有動,一下又一下地,直到她將枕頭摔在他身上,才回頭。 他看著她,也是抿唇。 他衣領微敞著,之前沒太注意到,隨著動作,里面拱出一團毛茸茸的小腦袋,小小一團,懵懂地轉著頭,看見徐椀,一下跳了出來。 貓兒落了床上,對著徐椀這就走了過去:“喵~” 徐椀幾乎淚目:“你又把它送回來干什么!” 她站在他身后,看著貓兒爬上她的腳面,輕輕蹭著自己,心都要碎了。 男人也站了起來,轉身面對著她,揚著臉:“我出生以來,有過夭折的妹子,有過相伴的小童,有過爹娘,也有過舊友,可惜他們都離我而去,至今孑然一身,疼過痛過,也知道,總能有些事情不能忘了,但是還要走下去,只能忽視?!?/br> 他目光灼灼:“若非前世與你成親,我還不知,傷痛可以治愈,若重活一世,我必然奮不顧身,先救你,可說那樣話又有何用,萬事不能重來,今生只愿你一世平安,定當護你周全就是?!?/br> 徐椀別開臉,淚落:“你說得輕巧,你怎么護我?” 顧青城頓了下,一字一句道:“倘若你不放心,就一生兄妹,起初見你,也是那樣想的,不能害你,也不能放任,想留你在身邊,只此一條路可走?!?/br> 情真意切,也是誠然。 徐椀回眸:“你是真心這樣想的?” 他點頭:“本王一言九鼎,此生也非你不娶,你若不愿,那就一生以兄妹相稱,決不食言?!?/br> 她怔怔看著他,五味雜陳。 四目相對,目光又都錯開,徐椀坐了下來,小貓兒爬上她的腿,直往她懷里鉆,她順手抱了起來,輕撫它身上毛發:“我記得那時表姐說我娘下了牢了,徐家遭封,我娘呢,她怎么樣?” 知道她這算衡量過了,顧青城側立在旁,只看著她眉眼:“她很好,官復原職了?!?/br> 也并未多說,只讓她放心。 徐椀點著頭,又問:“那公主呢?你救了她,她沒有要以身相許?” 問出口了,又覺自己小氣,干什么還關心那時的事,顧青城也瞥著她,看著她臉色,輕描淡寫地:“你始終不醒,一怒之下,給她沉了池里溺斃了?!?/br> 她驀然抬眸,先是驚于他口中的溺斃,才要問,突然反應過來:“我始終不醒?我沒有死嗎?我不是溺水了嗎?” 他向前兩步,就緊貼了床前站住了:“落水之后,你始終不醒,不吃不喝藥石罔顧,勉強靠著強喂湯水,氣息微弱,你娘帶著你離開了郡王府,后來也不知所蹤?!?/br> 這可是! 徐椀急道:“我落了那池子里一睜眼就在這了,我爹還活著,開始以為在夢里,后來日日夜夜都這般,才敢相信,我是回了小時候了,我以為我死了,難道是沒死,還在夢里?” 那也說不通,看著他,她才是想起問:“你呢,那你是怎么回到這個時候的?” 顧青城目光沉沉,卻沒有開口。 安平之死,龍顏大怒,明著查無罪證,暗地里,刺客不斷,徐鳳白帶走了徐椀,他醉酒之際遇刺,一睜眼就成了少年模樣。 曾經,他也以為,不過是渴望的三分溫暖,剛好是她。 也以為,換個人也能治愈傷痛,可郡王府到處都有她的影子,她分明哪里都沒有去過,眼前卻總是她,拿著那卷書,躺在躺椅上,笑眼彎彎。 此刻看著她,還是嬌俏少女,這一幕卻當真像是在夢中相見。 徐椀放下貓兒,這一團立即又蹭了她胳膊,直往她懷里鉆,找了這種小貓,開始都拿她衣衫包著,它習慣了她的氣味了,所以愛跟著她。 “所以呢,你到底是怎么過來的?你是在夢中?還是也出事了?” “……” “說??!” 她還是這般心軟,可那時剛得了她的消息說是不知所蹤,一時厭生這種事如何說得出口,顧青城不愿她問,往外看了一眼:“真是太晚了,今日來,就是想告訴你,若還惱我,隨你處置,就讓我一直看得到你,才能放心?!?/br> 倒不知道他今生會說這樣的話了,徐椀瞪他一眼,轉過了身去。 才想攆了他走,突然又想起表姐的事來,趕緊回頭:“高家怎么回事?高行至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你說你知道,真的知道嗎?” 顧青城輕點著頭:“放心,都知道徐將軍于我有救命之恩,誰也不敢動徐家,雖然沒落了,但是體面還在,高家也是從前的故人,你是不知,前生徐家出事之后,你徐家姐妹的婚事都被推了,鄭家也怕牽連早早退了親,單單高家這書呆子,因當年與你表姐有過一面之緣,上門求過親?!?/br> 一顆石頭算是落了地,徐椀長長松了口氣,隨手抱起了還在蹭她的貓兒。 洪珠聽不到門內的動靜,急得直敲門,顧青城不應聲,光是瞥著徐椀。 她低著頭,剛才打他的枕頭還在地上。 彎腰撿了起來,他一手拿著,遞了她的面前:“有沒有少氣一點?” 徐椀抬眼,一把搶了過來:“沒、有!哥哥慢走!” 說著高聲叫了洪珠進門,讓她送客。 作者有話要說: 好多人在下面說想看我直播吃翔,放心,不會有那種事的,我肯定會趕出二更來的,哼! 第66章 好meimei喲 睡不著,徐椀披著長發,下了地。 顧青城走了一會兒了,洪珠嚇得不輕,直問她他干什么來了,因為洪福突然回了郡王府,她還不大知道這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么,平時姐妹倆個一起說著話,洪??傉f他家主子對徐椀上心得很,起初她還不大相信,這會兒可是信了。 趕緊關上了房門,心還撲騰撲騰直跳:“小姐,他這是干什么來了?” 徐椀睡不著,只說無事,讓她先歇下,打開房門就出來了。 洪珠連忙跟了她出來:“小姐,哪去呀!” 夜空當中,圓月飄過云層,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映出的影子在地上模糊一條,徐椀走下石階,往出走:“我去找我娘,你回吧!” 都這個時辰了,早睡下了。 洪珠連忙勸著:“夫人早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徐椀不讓她跟,借著月光,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徐回門前,屋里還亮著燈,她忙是上前敲門,這么晚了,花桂已經睡下了,屋里還忙著的,正是她親爹趙瀾之。 開了門,一見是徐椀也是愣住了:“半夜三更的不睡覺,怎么了?” 徐椀上前:“我有事想和娘說,睡不著?!?/br> 他這才給妻子倒了水,趕緊給女兒放了進去。 屋里燭火昏暗,徐回聽見動靜悠悠轉醒,徐椀快步到了床前,不管不顧這就脫了鞋子上了床。一把摟住了:“娘,我做了個噩夢,我想跟你一起睡?!?/br> 徐回伸手將女兒攬住了,也是笑:“好啊,讓你爹睡書房?!?/br> 誒?誒??? 趙瀾之端了水過來:“我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