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徐椀被她拉了一把,站了起來。 晃了她的袖子,見她娘是打定了主意不讓她在屋里聽,只得退了出來。 也不去窗下了,就站在簾子外面光明正大地聽。 屋里兩個人也聽得明白,她根本沒走,就站在外面,徐回不以為意,只回身坐了,讓顧青城起來說話。 他沒有求到,自然不起:“請將軍成全,青城對阿蠻一片真心?!?/br> 他哪里來的一片真心,徐椀在門口跺著腳,撥弄著腰間的玉塊叮當作響,突然聽她娘清了清嗓,才一把握住了玉,靠緊了門簾。 她娘的聲音還帶著三分笑意,在外面也聽得清清楚楚:“青城,你這說的什么話,你和阿蠻既成兄妹,一生便只是兄妹,你忘了?” 顧青城也是辯解:“不認兄妹,如何靠近,自太祖以來,多以近親成婚,我輩效仿有之,想必將軍也略有耳聞?!?/br> 里面突然安靜了下來,徐椀側耳細聽。 她娘的聲音這便又傳了出來:“兄妹之情只是其一,其實青城家世,我們屬于高攀了的,這話昨晚上我就說過,今天你別說來求阿蠻,就是昨個說的阿妧都是不能?!?/br> 顧青城:“這是為何?” 徐回淺淺笑意,還帶著兩分快意:“本來結親就是我嫂子的意思,按我說,你比她們姐妹都大了太多,我侄女和我女兒都還小,徐家的姑娘,不高攀,也不低就,聽人老話說,女大三才最好,你這差大了些?!?/br> 這個拒婚的理由,比起他的個頭矮還要敷衍,可虧得她娘想得出來! 徐椀沒忍住,一下笑出聲來。 徐妧已是走近了,也直往里面張望:“笑什么呢!” 徐椀趕緊下了石階,拉了她就走:“沒什么,沒什么……” 表姐自然是來問那香袋的,想必是怕她發現那個字的秘密,她只說找不到了,敷衍了過去,給人推走了。 徐椀也不知道顧青城什么時候走的,知道她娘不會把她許配給他,心中痛快地很。捱到晚上,她想著再去問問孩子的事,趕緊叫了洪珠提了燈,這就又去前院,老黃狗今個不消停,總是叫幾聲歇一歇再叫,夜里無風,光聽著狗叫,腳底下走得更快了些。 才過假山,才要上前,一眼瞥到個紅燈籠,燈籠上下兩道人影是那樣的熟悉,可趕緊拉住洪珠站住了。徐椀抬眼望去,石階上,她娘燈而立,她爹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站在石階下面,也沒個正經,來來回回晃著她袖子。 洪珠還待要細看,徐椀一手捂了她眼睛,不由嘆氣。 她爹這是要晃多久,瞧他那模樣,如果有尾巴,估計早就搖飛了。 一點點后退,拉了洪珠就走,心中不由感嘆,做人當做她娘那樣的人,有娘真好,腳步更是快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一只勤奮的妖,醬紫。 第55章 東宮女官 一早起來,洪珠過來叫徐椀。 到了床前,卻沒有人。 人早起來了,窗外鳥兒叫,清風拂面,或許是心情好的緣故,當真是神清氣爽,徐椀抱了小白,在院子里修剪花枝。貓兒安安靜靜地躺在她懷里,軟軟的,她一手抱著它,一邊在花圃前走過,裙角飛揚,腳步輕快。 有娘撐腰真好,晚上做夢都是美夢。 一早上還特意到前院看過了,她爹竟然沒走! 這可稀奇了,他向來顧及臉面,又怕人說上門女婿的,又怕人瞧他不起,輕易都不愿住在徐家,一個桌子吃了飯,想和她娘說上兩句話都插不上嘴。 她娘是真的有孕了,不到三個月,不大能看出來,她爹添置好了家什,昨晚過來請她,氣了好幾天之后還得自己上門來負荊請罪。不知怎么自己發現了,又喜又驚,喜的是她看著很在意這孩子,驚的是怕生下來她有什么閃失。 在徐椀的面前,他也毫不遮掩他的沒正經,也得虧他娘受得了他。 從前院回來,家里就來客了,她一問,說是鄭家來人了,趕緊奔了徐妧的院子,鄭何一打小就來,所以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近日因說親的事可是許久不來了。 姐妹幾個都聚合了一起,就在外面的長廊里,鄭何讓人拿了果籃來,他家里就走運這個的,所以常年往徐家拿。 少年一身青衫就站了一邊,叫小廝給姐妹幾個分果籃。 徐椀到時,徐妧正和徐芷說著話,正眼也沒瞧他一個,徐婳和徐婼在一起,小姑娘拿著鄭何打趣,姐夫長姐夫短的,直臊得鄭何耳根發紅,偷眼瞥著徐妧,可人也搭理他,真個看也不看一眼。 徐椀到了表姐面前,一把將她攬住了:“表姐,說什么呢,這么熱絡!” 徐妧見她來了,忙是拉了她:“說我們家從前的老黃狗,不分男女見了人就搖尾巴,現在可見著親人了似的,約莫是發春了,趕明讓我爹打死扔出去,換條狗養罷,怪煩的!” 她這嘴,可是不饒人,指桑罵槐的,誰聽不出來。 鄭何也回頭看她,走過來兩步,深深揖了一揖:“表妹說這話什么意思?我一早來就沒給我好臉色,就算有個錯,也給我個錯處,真要錯了罵我我也認,就不知道我又哪里得罪你了,這樣待我?!?/br> 姐妹們都看著呢,徐妧也不避嫌,上前兩步,瞪著他:“你有什么錯,錯也是我的錯,罵你怎么了,我就是罵的你,我還想打你呢!” 若是平時,早撲過來捶他了,可她紅了眼,光那么瞪著他,瞪了瞪又自說沒趣,拉著徐椀轉身就走:“走,咱們不在這礙他的眼,他愛干來就來,愛走就走,愛干什么干什么,反正也沒當別人家!” 徐椀:“……” 回頭看著少年,他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窘得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上前兩步,想要辯解什么,本來也從來說不過他這小表妹。 她這話里都夾著棍棒,更是打得他渾身都疼,才要追上來,又被徐婼姐妹攔住了,也不知拿了什么東西,直送了他的面前。 徐妧回頭瞧見,更是嗤笑一聲,拉了徐椀腳步更快。 徐椀瞧著她的臉色,也只得先跟上她了。 直接進了她的屋里,也不讓丫鬟跟著,進屋就撲了榻上:“這個禿尾巴狗(此處氣的咬舌頭了)真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徐妧直蹬著腿,抓著自己頭發,恨得牙癢癢。 徐椀跟了過來,靠了榻邊偷笑:“表姐,你最近火氣又大了些,不是說賢良淑德,要做個大家閨秀的嗎?” 徐妧坐了起來,已經紅了眼睛了:“去她娘的賢良淑德!” 徐椀嘆著氣,走過來,挨著她坐下了:“表姐,我看你這樣子也忍了很久吧,你是不是對表哥有……” 話也不讓她說完,就推了她:“沒有!沒有!什么都沒有,你出去,你和他們是一伙的,是想氣死我,嗚嗚……” 說到最后,眼淚已經掉落下來了。 徐椀只得又哄了她,拽過來擁住了:“好好好,不提他了,表姐賢良淑德賢良淑德……” 徐妧哭了好一通,她這個人就是這樣,什么事哭過去才算好了,兩個人坐了一會兒,再出來時候天已經不早了。 出了園子,洪珠又來尋她,說是讓她去長廊,有點東西沒帶回來。 徐椀趕緊上前,原來是鄭何沒走。 他身邊放著個兩個果籃,也不知道為什么沒讓丫鬟拿走,少年看見她過來了,連忙起身,他一手一個果籃,往前一送:“一個給你,一個給表妹,表妹又氣著了,她的果籃都沒拿,能不能擺脫椀meimei給她帶過去?!?/br> 徐椀點頭,欣然接過來和洪珠一人提了一個:“好啊,一會給她送一籃,告訴她一聲,表哥給的?!?/br> 她回頭吩咐了洪珠一聲,這才要轉身,鄭何又叫住了她:“等下?!?/br> 少年瘦高瘦高的,低著頭,在袖子里抽出了那個香袋來,送了他的面前:“還有這個,勞煩你給她,表妹金枝玉葉,我也實在高攀不起?!?/br> 能認出是徐妧的東西也是厲害,徐椀伸手拿了手里,痛快應下。 拿了東西,不過沒有給表姐的打算。 少年看著她,也望著那邊的宅院,悻悻的:“那我先走了,可能……可能有段時間不會再來了,你讓……你和表妹都保重?!?/br> 說的這般正式,徐椀只看著他:“表哥慢走?!?/br> 說了慢走,他還真是慢走,一步兩回頭的,徐椀偷笑,又是叫住了他:“就是,表哥讓帶這個話我說不出口,還是不說了吧?!?/br> 一聽她說說不出口,少年忙是快步走回了:“怎么,怎么說不出口了,我……我……就……表妹她……” 一著急說話還有點結巴,徐椀強忍住笑意,光就那么看著他:“因為是氣話,所以我不想帶,你要是有什么正經話,我還可以幫你說一說,我聽說大舅舅去了你們家,還口頭定了徐婼了?那你和表姐怎么回事?” 鄭何忙擺手:“姑父去過,我聽我娘那口氣,說表妹要許進宮的,不愿我們攀著 ,因著生氣,就隨口應的別個,你們院里老太爺喪事一出,就跟著說了,從來沒有定過的?!?/br> 徐椀點頭:“原來如此,那就是我大舅舅酒后夸口了,表姐也氣得不行,不過我可沒聽說她想進宮什么的,這香袋我幫你悄悄送回了也行,就怕日后你后悔?!?/br> 說著,香袋遞到了少年面前。 他連忙接過,想了想:“那還是不勞煩椀meimei了,我……我日后再給她?!?/br> 本來就一層窗紙的事,徐椀也不急著一下就捅破了:“過兩日就是她生辰了,到那時候你再來,要是真個沒定別人的想法,早點告訴她,省的她也亂想,你道她為什么罵你,是氣著了呢!” 這么一說,少年也是臉紅,趕緊道謝,轉身走了。 命數這個東西,或許遵守了也并無不妥,徐椀讓花桂拿了兩個果籃給徐妧一起送過去,讓說都是給她的,她就先回自己院里了。 過了晌午了,又有人來接,徐回讓花桂跟了她,說是去東宮。 徐椀換了新衣,坐了梳妝臺前,梳妝打扮,淡掃蛾眉,從未這般正式過。 她本來就高,長發旁綰了,更填三分柔色。 花桂給她畫了眉,唇也沾了紅膏,對鏡看了下,又覺俗艷擦掉,擦掉之后反而淺淡更襯得唇色嬌嫩。挑著戴了一對流蘇耳墜,站直了,細腰窈窕,少女之態猶如含苞的嬌花,當真個嬌俏英美。 知道是她娘托了人,也不敢怠慢,和花桂這就出了門。 府外馬車已經等候多時,徐椀站在門口,期期艾艾地走了過去。 窗簾掛起,顧青城側顏俊秀,低頭不知看著什么,顯然已經等了好半晌了,她站在車下,詫異地看著他。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聽見她說話了,才是抬頭,那雙眸子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看了一通,又是漸漸沉了下去,顧青城皺眉,一手搭在窗邊,甚是不耐的樣子。 “你這是去東宮,還是去選秀?” “……” 回頭看了眼花桂,花桂讓她上車,想必她也知道托的人又變成了顧青城了吧,徐椀無奈上車,一臉嫌棄地坐了邊上。 可顧青城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里去:“想去東宮也可以,用不著托別人,我送你去就好,顯兒也念著你,在宮中行走,做個女官也不錯?!?/br> 好歹也是幫了她的,徐椀點頭,敷衍地道謝:“多謝?!?/br> 她偏著臉,一轉過來,耳上的流蘇流動,映入他的眼底,更是盯住了。 她見他目光,故意晃了兩下,揚眉:“看什么,好看嗎?” 他別開眼去:“不好看?!?/br> 還說她不好看,徐椀瞪了他一眼,靠了窗口往外看,流蘇垂下來,輕輕擺動,像是有什么撓著他的心肝一樣,顧青城淺淺目光落在她的背上,再往下,細腰柔軟,忙是坐直了,不敢再看。 馬車行得不快,但也顛簸,車廂輕晃著,徐椀正看著外面,冷不防身下一顛,身后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給她拽了回去。 “坐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