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忽然間有了阿蠻,徐鳳白也是嚇了一跳。 仔細打算一番,這個孩子怕是不能要,這就追著趙瀾之抽了一頓,給他攆走了,她說孩子不能要,要去打掉,他紅了眼,開始的時候跳腳說她要是打掉,他就真的再也不回來了。 后來又跟著她,說的確來的不是時候,但是打掉的話這樣太傷身子,他更得守著她。 她鐵了心將他打發走,之后一個人來到邊鎮上,得了半日空閑。 邊關小鎮上面,民風開放。 女人時常出來走動,多半穿著顏色鮮艷的裙子,性格爽朗。 買了一套當地的女裝,在客棧換上了,徐鳳白將長發放下來,簡單綰了長發,到醫館尋了個老大夫,討一碗落子藥,原本打算心一橫,這就落了去。 那日天氣也很好,微風拂面很是清涼。 老大夫已是快七十了,讓她在堂里等一會兒,去拿藥。 巧的是剛好一個女人領著三個孩子進來找大夫,她年紀不大,頭發亂蓬蓬的,裙子上也都是布丁,前面一個男孩跑得飛快,一口一個大夫的,后面跟著個小女孩五六歲的模樣,白白凈凈很是可愛。 女人懷里還抱著一個,走不動了,差點摔倒,她下意識就幫著搭了把手。 這女人把懷里那個小的放了一邊,趕緊道謝。 老大夫被吵了出來,趕緊給看了看。 言語間聽著他們說著閑話,女人是個寡婦,男人去年戰亂死了。 她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雖然艱難,但是也熬著日子。 孩子不哭不鬧燒得臉通紅,另外兩個就焦急地站在一邊,過了片刻,藥童請了她進去,說是湯藥熬好了,徐鳳白轉身進了內室。 桌子上擺著一個木碗,里面大半碗的落子藥,上面還飄著紅花。 她盯著那碗藥,看了許久。 人生來就分三六九等,可不管哪一等,對孩子都一樣,只要自己活著一日,總能讓她也活著,只要把她生下來,總有辦法的。 生下徐椀之后,她念著那一碗藥,慶幸不已,也希望早產的女兒能夠身體安康,起了乳名阿蠻,也讓她姓了徐,取名徐椀,愿她歷過風雨,一生平順。 天知道,每次她看著女兒的小臉,都忍不住想笑。 許是身體上的疼痛,讓人更加珍惜眼前的,徐鳳白握緊掌心,抓住了徐椀的手指頭,勾了勾:“陶碗雖然精致,但是易碎,木碗摔也摔不壞,不是很好么?!?/br> 徐椀想了下,也是笑:“嗯,很好,”她看著徐鳳白:“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小舅舅不用管我,多睡會兒?!?/br> 徐鳳白輕搖頭,眼底都是她的笑臉:“沒有,舅舅見了你很高興,多坐一會才好?!?/br> 話是這么說,但她精力有限。 不多一會兒瓶兒過來攆人了,徐椀雖然不舍,但還是退了出來:“舅舅好生休息,等我從東宮回來再看你?!?/br> 也是該走了,花桂在門口等著她。 她特意留了花桂在家里,說是有人送她,一個人往出走。 不管怎么說,也許現在不是相認的最好時候,否則爹娘不會瞞著她。 那就再忍忍,人在身邊就好。 就這么想著,也是心滿意足。 出了前院,剛好衛衡帶了人也出了廂房,一撞見,他似怔了怔。 這還是回來之后,第一次見到,徐椀對他笑笑,為了之前懷疑他而感到歉意,他站住了,等她過去,這才一起走了。 天邊的云朵,都被晨光映紅。 少年一身錦衣,身上佩玉叮當作響。 徐椀見了禮,走得不快:“昨個就聽說你們回來了,很高興,看見你很好也終于放心了?!?/br> 衛衡低頭瞥著徐椀,覺得她步子太小,只得走一走停一停:“你這是在關心我?嗯?小東西?” 他可真是…… 徐椀忍住想打他的沖動,裝作沒聽見。 衛衡走得也很慢:“我二哥有心讓你舅舅替我背黑鍋,不過真的那樣的話,我就連你也對不起了?!?/br> 徐椀驀然抬眸:“背什么黑鍋?” 衛衡一時失言,輕咳了聲:“沒什么,聽說你在東宮伴讀,李顯那絮煩的主很難伺候的吧?剛好我也要進宮了,送你過去?!?/br> 徐椀心下微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好呀,謝謝衛衡哥哥了,聽說哥哥和我舅舅一路殺敵,真是勇猛?!?/br> 一下變成衛衡哥哥了,衛衡似乎很喜歡這個稱呼,直催著她快走:“果然腿短走不快,勇猛這個我喜歡,你衛衡哥哥我,的確很勇猛,”出了大門,又等她:“快些走,快些走,一會兒我給你講講所見所聞,你肯定沒有聽說過,不要太崇拜我,也不要太感動?!?/br> 徐椀一心記掛著那個黑鍋的事,禮貌地笑笑:“哥哥不用等我,我自己能上車的?!?/br> 出了門才看見,門口停著倆輛車,顧青城一手挑著窗簾,目光淡漠,正遠遠瞥著她。 他倆指敲在窗上,似是不耐。 她點頭算是見過禮了,才要走過,車上的車夫已經過來請她了:“請小姐上車,大公子說送小姐去東宮?!?/br> 那邊衛衡也停下來了,他忙著對顧青城打著招呼了。 站了車邊,人也是笑臉相對:“喲,大公子在這等我呢!” 可惜少年端端坐在車內,自成清貴,也就淡淡相對,無心相談。 徐椀連忙拒絕了車夫:“不用了,替我謝謝大公子?!?/br> 說著快步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衛衡回頭瞧見了,也是笑:“回見,我先送這小家伙兒去東宮,也去見見太子殿下?!?/br> 他腳步也快,幾步就追上了徐椀。 徐椀上車,很快那車簾落下,遮住了所有目光。 他們先一步離開徐家門口,馬車緩緩駛離,顧青城這才放下了窗簾。 車夫上前:“大公子……” 里面傳出指令來:“去東宮?!?/br> 衛衡這小子總是出其不意,上輩子和他對著干了一輩子,這輩子又是杠上了,不過他性情還是知道些的,本來和徐鳳白離京,應當是他去,故意使了心讓衛衡替他去了,不出所料命運已經錯位。 前世和徐鳳白一起上戰場的是他顧青城,回京之后李昇也是尋了個錯處,讓徐鳳白步步失了實權,今生換做衛衡,又不知出什么錯處。 顧青城坐了車里,單手撫額。 李昇的心思不難揣測,他有心落下徐鳳白,伺機抹去他痕跡,然后讓她恢復女兒身入皇子府,只怕徐鳳白如同那時一樣不會配合,青城那邊戰事未平,衛衡不能頂上的話,怕是他還要親自去一遭,繞了一圈子,他還是舊時路。 讓車夫快走,少年念及剛才徐椀那亦步亦趨的模樣更是頭疼。 急著趕著到了東宮巷口,始終落后一步,顧青城先行下車,一眼瞥見前面兩人模樣。 衛衡負手而行,倒退著腳步還逗著徐椀:“那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沒糧沒水,小爺我被困在山谷里面,有吃有喝,也活得好好的了,知道為什么嗎?” 徐椀記掛著多打聽一些事,自然配合他:“你好厲害,餓了渴了怎么辦?” 他嘻嘻笑著,腳下也不停:“打了兔子,喝它的血,吃它的rou……” 正說得來勁,顧青城已然走了過來。 繞過徐椀,他對上了衛衡的目光,只嗤笑一聲,拂袖,快步先行進了東宮:“徐將軍為了救你差點送命,是挺厲害的?!?/br> 衛衡:“……”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了一下~ 第38章 哥哥哥哥 一過晌午,李顯就困了。 徐椀站在他身側, 給他研著磨, 才瞧著他手里還拿著筆,打了瞌睡了,不由失笑。 緊看著兩眼, 李顯臉一動, 這就要趴案子上面了, 她趕緊伸手。 李顯直接枕在了她的手心上, 他臉貼著她手還蹭了蹭。 也當真是心疼他,這么大一點,三更就起,輕輕托著他的臉,慢慢引著他趴了案子上,一回身就坐了他的身邊。 在他身邊多日,對于李顯字跡的模仿,可謂得心應手。 這是徐椀的新發現, 她兩只手都能寫字, 為了方便,左手還特意模仿了李顯的字跡, 兩個人整日在一起,偶爾會幫他做些課業。 身邊沒人,生怕太傅這會回來,正是一心二用偷瞥著門口,李顯趴案子上嘿嘿笑了起來。 徐椀無語地看著他, 發現他這會兒是在夢里笑,也不知道夢見了什么,笑得這個開心,不管怎么樣的孩童,都有童心,才寫了幾個字,耳邊又聽見腳步聲,忙推了李顯一把。 李顯立即清醒過來,連忙坐直了。 課業推了他身前,兩個人都裝作無事的模樣,進來的卻是淑嫻姑姑,天氣漸熱了,怕孩子們中了暑氣,特意送了冰塊來。 齊齊松了口氣,李顯又伏身趴下了。 徐椀繼續幫他抄寫課業,他看著她,捧臉:“阿蠻,表叔說你是個特別好的人,他說和你在一塊,任何人都會覺得舒服的,我現在也這么覺得了?!?/br> 筆下一頓,徐椀回眸:“這真是他說的?” 李顯點頭:“那是當然?!?/br> 為了讓她進東宮來,顧青城可謂用心良苦。 他為了報恩認了兄妹,待她也算是上心了,不以為然地笑笑,才不放在心上。 和衛衡走了一路,聽他講了許多小舅舅的事,發自心底地敬佩。 他雖然沒有說那是什么黑鍋,但是她多少能猜到一些,閑言碎語當中,還有李昇的事,都暗暗記了在心里,蛛絲馬跡地,也能看出來,那位對她娘,有著不為人知的掌控·欲,只怕不好退身。 和李顯一起說了會兒話,有心再打探些消息,他說不出個一二三了。 倆人就扯著閑話,和尋常的一天一樣過。 因惦念著家里,晌午一過,立即和李顯說了,要回家看看舅舅,李顯自然是歡快地送了她先走,之前在衛衡的車上就說過,他在東宮待一會兒,走的時候盡管去叫他就好。 徐椀出來,讓淑嫻姑姑去叫衛衡,她就在東宮門口等著。 晴空萬里,幾卷白云飄在空中,日頭稍微偏過一點映著她,影子斜了過去,被拉得老長。 衛衡和顧青城并肩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