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徐椀躲了李覃, 站了最里側雅間門口, 冷不防被人拎起,一把扔進了雅間。 她站穩了,才一回頭, 就見著顧青城一身錦衣, 正是打量著她。 他身上也披著斗篷, 一解開就扔了小廝來順的手里, 目光略沉,也是皺了眉了,說什么好養,圓滾滾的,屋里可熱,徐椀還抱著手爐,渾身都僵住了。 少年回身坐下,光那么看著她:“你在這干什么呢?身邊怎么連個人都沒有?!?/br> 徐椀倒退了門口, 往旁邊指了指:“我爹在那頭, 我過去看看?!?/br> 顧青城揉著額頭,臉色略白:“你爹在這干什么?” 她想直接就走, 見他一臉疲色,站住了,還是解釋了下:“約了個人,他那邊說著話,我得過去, 不然一會兒找不見我該著急了?!?/br> 說著轉身開門,身后人叫住了她:“站??!” 嚇得她不敢再動,顧青城腳步輕輕,慢慢踱了她的身后來,他一手按了她的帽子上面,兔毛柔軟,就那么輕撫了兩下,才是開口:“急著跑什么,說說,到底置什么氣,怎地一直躲著?!?/br> 徐椀當真是一動也不敢動:“我……我沒有躲??!” 少年扳著她轉過身來,她臉頰上的汗已經流了下來,他修長細指輕輕擦過,垂眸:“熱出汗了?” 救命的是她爹和花桂的呼喚聲,外面長廊里都在叫著她。 “阿蠻!阿蠻!” “阿蠻!” 她趕緊探出頭去,應了一聲:“我在這里!爹!花桂!我在這里!” 背后的人也推了她一把,這就走出了雅間。 外面長廊里通著外面的風,一撲臉,才覺得涼了些,臉上熱度也降了下來,那頭的趙瀾之和花桂大步走過來了,不過才一心安,眼看著自己親爹的臉色,簡直是青面閻羅了,又是忐忑。 果然,不等到了跟前,趙瀾之已是怒吼出聲:“阿蠻!再胡鬧打折你小短腿!” 顧青城就站在徐椀的身后,淡淡地:“你干了什么好事,把你爹氣成這樣?!?/br> 徐椀手一抖,手爐差點沒掉地上。 長廊的那頭,二皇子李昇連著兩個身穿官服的男人也上來了,李覃抹著眼淚匆匆下樓,正是擦肩而過,徐椀看得真切,李昇頓了足,回頭看了一眼,才隨即上樓。 花桂在旁搖著頭,對她無聲傳遞著眼色。 趙瀾之一把拉住了徐椀胳膊:“走,跟我回家!” 徐椀低著頭,才要上前,后面衣領又被人拉住,顧青城扯住了她:“她怎么了?大冷的天,跑天香樓里鬧了什么好事?” 不等趙瀾之答話,身后的李昇已到。 男人看著這陣勢,先讓身邊倆人進了雅間:“阿蠻干什么了?都圍這干什么?” 顧青城連忙見禮。 趙瀾之也是輕輕一揖,客客氣氣地。 徐椀抬頭,背后被少年推了一把,也連忙福了福。 李昇定睛一看,她小臉都被兔毛裹著,白白凈凈的像個雪團子,可愛得緊,不由失笑:“怎的,阿蠻你這是壞了你爹的好事?我看那李小姐才下樓,你爹對你可謂上心,約莫用不了幾個月,就要有娘了吧!” 原本就是調侃著的一句話,趙瀾之臉色已沉:“瀾之家事,不勞殿下費心?!?/br> 徐椀聽著他的話,也覺得他調侃得過了,她才要上前走了,身后人影一動,顧青城不著痕跡地上前一步,遮住了她的身形。 “二哥先進去,我送阿蠻先走?!?/br> 當著孩子的面,李昇只淡淡瞥著趙瀾之,并未為難:“去吧,快去快回?!?/br> 說著,轉身進了雅間。 趙瀾之已然轉身了,花桂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實在是惱怒了,沉著臉腳步也快。 出了天香樓,顧青城一直跟著到了車邊。 花桂拿了小矮凳,讓徐椀上車,她懷里抱著手爐,直接抬腳。 不想凳上粘了一塊雪,腳底一滑,直直往車轅上磕過去了,徐椀驚叫一聲,下意識扔了手爐,可不等她扶住什么,身后的人已然扶住了她。 她驚魂未定,伸手扶住那人胳膊。 以為是花桂,長長松了口氣:“嚇死我了,果然是穿得太多了?!?/br> 回頭,正對上顧青城的臉,趕緊松手:“謝大公子?!?/br> 少年若無其事地松手,低頭撿起了手爐,遞了她的手里,不等她再謝過,從后面掐著她腋下往上一提,就給她放了車上。 徐椀轉過身來,看著他,眨眼。 顧青城微揚著眉,下頜一點:“進去吧?!?/br> 他臉色柔和,唇角邊還似有笑意,并沒有想當然的那種可怕,她就多看了一眼。 少年一眼未眨:“往高長長,別一直往圓長……” 徐椀眼瞪溜圓:“……” 顧青城看著她小臉,已經轉身:“算了,隨便怎么長吧~” 趙瀾之在車里已是等得不耐煩了,掀開車簾給女兒拽了進去,花桂忙是上車,車內已經是咬牙強忍著的怒海滔天了。 徐椀靠在一邊,趕緊拽了花桂過來靠了她身上。 趙瀾之瞪著徐椀:“阿蠻,以后再不許自作主張,什么李小姐,張小姐,不管誰托了你了,你都別在意,我說了不會給你找后娘就一定不會,知道么!” 徐椀光就靠了花桂身上:“你這是不孝,不孝?!?/br> 趙瀾之更是咬牙:“不孝也是我不孝,你這才是不孝,你就是個姑娘,要是個小子這會腿早折了!” 徐椀回頭,做了個鬼臉:“那謝過爹爹不打之恩,你還能一輩子不娶親嗎?” 他瞥了眼花桂:“娶什么親,你也不缺娘?!?/br> 說這話的時候,他差點失笑。 徐椀看著他,一直就那么看著他。 男人知道自己這樣,一定是難以令人相信,就像他娘一樣,多年來一直不能理解,他為何帶家了一個孩子,說是他的女兒。即使孩子現在長大了,他也不想成親,就那么一個人。 因為他不覺得自己是一個人。 徐椀目光灼灼,向前傾身,他垂眸:“怎么?” 怎么了? 他這般作態,一試便知,不用再問,心里已經有了判定。 她歪著頭,篤定道:“爹,說實話,你心里有人了吧!” 他:“……” 一巴掌扣在她臉上,給她推開了去,趙瀾之差點笑出聲來:“有什么人,別胡說八道!” 回了家里,老太太早有話來。 讓這不孝子過去。 送了徐椀回了自己屋里,趙瀾之才收起笑意,大步去了后院了。 老太太靠了軟墊在床上,手里還拿著佛珠,低聲念著佛。 進屋讓丫鬟們全下去,趙瀾之撩袍這就跪了床前,門窗緊閉,屋里暖意融融,老太太穿的少,也不看他,就一直念著佛。 他一直跪著:“兒子不孝,求母親寬寬心,莫要病著?!?/br> 這兩天,老太太就稱病不起,佛珠在手上轉得飛快,她老了,眼皮已經耷拉下來了,耳朵上的金耳環沉重得很,耳洞都拉長了。 看著自己手上的皺褶,也是嘆息。 趙瀾之依舊跪著:“娘,別再逼兒娶親了,兒心中有人?!?/br> 老太太隨手抓了個物件朝著他就扔了過來,啪地打了他身上:“有人,你倒是給人娶回來??!就這么是要挨到我閉眼也看不著你成家么!” 說著不知又抓了什么,扔了過來。 他不動,任打:“現在還不能,我也沒辦法?!?/br> 什么叫沒辦法,老太太手里的佛珠也扔了來:“你說說,那人是誰,怎個沒法?” 趙瀾之跪行兩步,更是往前了些,就伏身在了床邊,壓低了些許聲音:“這可不能讓阿蠻知道,這人娘也見過,當年我們一無所有,宅院是人給的,受過人家恩惠,得過人家錢財的?!?/br> 他也是故意這么說,老太太怔住,看著他的目光就顫了顫:“誰?” 趙瀾之握了她的手:“這話我只跟娘說,娘藏心里就好,阿蠻她娘還在,只是高攀不起,至少現在還不行,我守著阿蠻,總有一日能娶了她?!?/br> 前后一聯系起來,老太太半信半疑地看著他,沒作聲。 他這才站了起來,仔細給她掖好被角:“所以,娘就少cao點心吧,兒不是不娶親,兒是在等著呢,多則三五年,少則一兩年,定然娶了媳婦兒回來!” 她心有不甘:“那那個李小姐……” 趙瀾之嘆了口氣,扶著她躺好:“她不會再來,如若來了更是不懷好意,以后不會再讓她進門?!?/br> 說著又低頭言語幾句,安撫他娘的心。 只要成家就好,只要成家就好。 老太太原本不大信,但一聽是阿蠻的娘,聽著他還定了年限總安心了點,那個神神秘秘的女人,想必是兒子心頭的一朵花,沒錯的。 從老太太屋里出來,又想去安撫徐椀。 這小家伙主意竟然打到他身上來了,惱怒之余,也是哭笑不得。 正要往她屋里去,外面小廝匆匆過來了:“徐家來人了,說是老太爺想念阿蠻,接過去瞧瞧?!?/br> 本來最近身邊的牛鬼蛇神就多,李覃看似癡情,卻忒是大膽令人生疑,讓阿蠻先過去避開也好,他好處理了這邊,一口應下了,趕緊去叫徐椀。 快過年了,冬日暖陽照在身上,也似去了幾分寒氣,不知徐鳳白到了沒有,也不知她是暖是涼。過了這個年,當是有盼頭了,阿蠻九歲,回想她出生時候那貓兒一樣的模樣,當真一年比一年大了……人生啊…… 趙瀾之走到徐椀門前,上前敲門。 房門一開,一個笑臉立即探出來了:“爹!” 他也就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改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