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徐椀上前,不等欠身就被他一把拉了過去。 就留了個淑嫻在旁邊,別個都讓出去了,老太傅還沒到,徐椀連忙問起:“小殿下昨個的課業都寫完了嗎?” 這就像是捅了李顯心窩子一刀一樣,他立即嘆氣:“當然,沒有?!?/br> 淑嫻一邊偷笑:“恐怕是老太傅也是習慣了,哪日瞧著殿下你好好寫完了都奇了怪了,趁著他還沒來,溫習溫習吧,省得一會兒挨打?!?/br> 徐椀自然也是相勸,可李顯哪有半分溫習的心,拉著她到旁邊書房里,瞧著沒有人就進去了。 書房里到處都是書架,桌上墨跡才干,想必太子在這坐過。 小不點腳步也快,眼睛也尖,一眼瞥見桌上放著幾卷畫軸,伸手拿了一個滾開了:“阿蠻快來看,下面這些個人,一天到晚的cao心父親的婚事,顛顛的給我找后娘……” 說著,拿了旁邊的筆蘸了墨,上去就在畫像上亂畫一通,畫花了人家的臉。 徐椀到底不是孩子心智,連忙上前:“別,小殿下別亂畫呀!” 李顯今年才六歲,怎聽她那個:“都畫掉,看他怎么看!” 沒辦法,徐椀只能回頭去叫淑嫻姑姑,還是淑嫻連抱再哄才給李顯從書房弄了出來,從她哄他話里,也能聽得出來,太子妃去了有兩年了,現在婚事又提上了,自然有人上心。 李顯顯然十分痛惡,橫踢亂卷,鬧騰了好一陣。 連玩的心都沒有了,徐椀就陪了身邊,不由嘆氣。 天要下雨,爹要娶后娘的事,從來都由不得孩子,其實細一想,不找也不大好,像她爹,家有老母,一直這么過日子,恐怕老人家臨死都得閉不上眼。 這么一想,也能理解。 不過李顯理解不了,暴躁得很,摔了許多東西。 周太傅來的時候,正趕上他還鬧著,也不問他緣何發脾氣,只將兩個孩子都叫了身邊來,說是檢查課業。徐椀準備充分,自然沒有問題,李顯前一日課業都未完成,也是習慣了,不甚在意的模樣。 是了,他身份在那,目中無人也是正常的。 徐椀一直低著頭,暗自唏噓。 周太傅啰嗦了一大堆,大體說是課業必須完成,不然要罰什么的,他回身拿了長長的戒尺來,直在她們面前掂著,拍著自己的掌心。 “伸出手來?!?/br> 竟是真的要罰,二人驀然抬頭。 李顯不以為意,沒有動。 卻不想周太傅卻只盯著徐椀,目光哆哆:“徐椀,伸出手來?!?/br> 是了,這才是伴讀,罰不了李顯,只能罰她。 徐椀乖乖伸手,周太傅舉起了戒尺才要打,李顯卻是急了,一把推開了她:“我犯的錯,太傅打她干什么!” 第31章 疏離開來 因著李顯沒有完成課業, 周太傅叫了兩個人上前。 他沉著臉, 只說讓伸出手去。 徐椀看著他臉色, 才知道是要罰她, 這就乖乖伸了手。 這廂老太傅的戒尺舉了起來, 李顯一把將徐椀推開,卻不想戒尺已經落了下來,可是狠狠打了他的胳膊上面, 疼得他啊的一聲。 周太傅冷眼瞥著他,卻仍舊指著徐椀:“徐椀,你可知罪?” 起初, 只是知錯不知錯的問題, 不想這會打著人家小殿下身上了, 自然就變成了知罪不知罪的問題, 她看著太傅神色,多少猜到他的心思,立即上前, 再次伸了手去:“徐椀知罪?!?/br> 話音才落,啪的一聲,周太傅手起尺落, 戒尺就打了她的手上。 其實沒有想象當中的疼, 徐椀沒有縮手。 就是她皮膚白皙, 手心當即紅了一條, 老太傅再次舉起戒尺來:“知錯了?” 這次不等她開口, 身邊揉著胳膊的小李顯撲騰一下跪了周太傅的面前, 他雙手都舉著,低著頭急急說道:“知錯,顯兒知錯了!太傅不要打阿蠻,顯兒知錯了?!?/br> 徐椀連忙也跪了他的身邊,周太傅臉色稍緩,回身坐下了:“既已知錯,便不再罰,昨日落下的課業今日補上,以后若再犯混,狠狠的罰!” 李顯忙是謝過,拉著徐椀站了起來。 周太傅拿了書卷,讓二人坐下,繼續講解《治國》,難得李顯老實下來,又讓他寫了些治國安民之論,一個時辰之后,才留了背書課業,先行休息了。 周太傅一走,李顯立即奔了徐椀過來。 她右手手心青紅一條,這會正用左手歪歪扭扭寫著字,淑嫻姑姑已經拿了藥膏來,主仆兩個都湊了她的跟前來。徐椀握著手,直笑著:“沒事,不疼的?!?/br> 李顯頓急:“怎個不疼,抽了我胳膊上,現在還火辣辣的疼,快讓我看看!” 說著已然先抻過了她的胳膊去,打開她手一看紅印還在,更是一副心疼模樣,淑嫻連忙給擦了點藥,清清涼涼的,手心直冒涼風。 徐椀見他兩個緊張樣子,自己反倒不覺得有什么了:“真的沒事?!?/br> 李顯挨著她坐著了,拉著她手,低頭吹了吹,吹了又吹:“別叫表兄知道了啊,表兄再三叮囑過的,干什么都不能牽連你的,讓他知道了,該不讓你來了?!?/br> 他口中的表兄,就是顧青城。 徐椀抿唇,知道今日這一下子算是輕的了,顯然就是周太傅為了敲打李顯來著。也幸好,李顯雖然頑劣,但是為人良善,不忍她為他受罰,否則在東宮里,真是被打死都不會有人眨一下眼的吧。手心上被他吹得癢癢的,也許他不是全然為了她,但是這種被人惦念的感覺,還是讓她心里暖暖的。 李顯執意讓人拿了藥布過來,給她手纏上了。 這小子怕也是從來沒給人包過,纏了好多圈,手都不能動了,他還美滋滋的翻來覆去看了好幾次。 背書的時候,兩個人相互監督了,也是才挨了這么一次教訓,李顯很配合,課業完成得很早。晌午用膳的時候,可知道苦了,手不好用,還是淑嫻姑姑喂了她。 飯后,李顯帶了她去玩。 內室也不叫人進,地上隨意扔著很多小東西。 徐椀小心避開了些個,李顯拿了軟墊放了墻角,拉了她一起坐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其實也很愧疚:“阿蠻,實在對不住,都是因我而起,你手還疼嗎?” 徐椀看得清楚,周太傅打李顯那一下子可是用了力氣的,到她這時就做做樣子,雖然紅了一道,但是早已不疼了,搖了搖頭,她握了下他的胳膊:“你疼嗎?我瞧著太傅打著你那下挺狠的?!?/br> 李顯疼,不過他不說:“這是我第一次挨打,不過也幸好打我身上了,不然打了你,怕是手就要斷了?!?/br> 哪有那么夸張,徐椀勸著他:“小殿下生在東宮,自然不知尋常百姓家的苦處,太傅教誨,其實是待你好的,好好溫習功課,長大才能真正用上那治國之道,不是么?!?/br> 她一早起來,就等著她爹,早早來了東宮。 既然重活一世,自然也要爭取些個,十年來東宮從未易主,她剛好可以陪在李顯身邊,真是天賜良機。如此在李顯身邊,自然苦心相伴。 這樣的話李顯自然沒少聽過,他心思卻不在這上:“我倒情愿生在尋常人家了,阿蠻,你見過我這樣的人嗎?說我母妃前兩年沒了,可我真是一點不記得她,每次見了安平小姑姑都要被她笑死,她說我克死了母妃,東宮幾年沒有主母,一會兒有人說,顯兒太可憐了,理當迎進主母多加照料,一會兒又有人說,迎了主母更是可憐……” 徐椀聽著他的話,不由怔住。 她不是也一樣的么,左手伸過去,這就拉了他的手:“這個我知道,我從小就沒有娘,我祖母也日日催著我爹娶親,可能別人也是這么想的吧,阿蠻太可憐了,沒個娘照顧,后娘進門不進門都是難倆全的?!?/br> 李顯更是愣住,問她怎么回事。 “我娘死了好多年了,祖母想讓我爹再娶一門親事,就是我爹為著我,現在不大愿意?!?/br> “你爹真好……” 對一個孩子說心事的話,可能更容易一些,徐椀沒有提及自己那奇怪的身世,光只說起了祖母想給爹爹娶親的事,這更是激起了李顯的心事,二人不由更近了一層。 李顯才六歲,平時頑劣也屬正常。 本來就是一個孩子,想要母親的疼愛也正常,不愿有后娘也正常。 旁觀他所作所為,徐椀卻是開了點竅,畢竟心智已開,她爹和人家東宮那位一比,更是年輕許多,一個才二十三四的人,怎可能一輩子不娶親光守著女兒呢。 祖母憂心,他這般抗拒可謂不孝。 連著她都不孝了起來。 這么一想,越想,越覺得李家那個小姐人還不錯…… 過了晌午,李顯又有課上。 徐椀陪著坐了半個多時辰,最大的驚喜就是她用左手寫字手感也是不錯,這種新奇感令人心生愉悅,一直左手拿筆,鍛煉著也寫了不少的字。 周太傅離開時候,特地還賞了她一朵紅梅暗扣。 她連忙謝過,李顯也有賞,太傅特意夸了他,給了他一個木制的小玩具。 淑嫻姑姑拿了糕點來,誰都沒心思吃,就一起說著話。 李顯直擺弄著那小東西,看起來像是個三層的小機關,每一層都能活動,抽出一個機關零件,可以反復往上搭,越搭越高。 徐椀坐了旁邊,就那么看著他反反復復地抽著木條。 李顯耐性很好,即使失敗了也不惱,偶爾還抬頭看她一眼:“阿蠻你等著,我一會兒就能建成五層亭樓,弄好了就送給你?!?/br> 徐椀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好啊,不過我覺得這塊應該這樣……” 兩個人頭都湊一起去了,正說著話,淑嫻姑姑在一邊拍了拍徐椀。 她回頭,淑嫻姑姑往外指了一指。 殿外,顧青城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他就站在窗口,正看著她。 徐椀笑意頓失,低下了頭來。 李顯正是笑著:“阿蠻快看,馬上就要建好了?!?/br> 她嗯了聲,又伏身過來,和他湊了一起。 腳步聲起,顧青城等不到她出去,徑自走了進來,淑嫻在一邊笑著:“看看,這兩個孩子是玩到一起去了,這會兒滿心的玩心,都顧不上別的了?!?/br> 徐椀頭頂一沉,顧青城伸手撫住了她的額頭。 她抬頭,這才站了起來。 李顯也看見顧青城了,忙是笑:“表兄你看,我這樓亭馬上就要建成了!” 少年卻是看著徐椀:“怎么樣,你們現在熟了……手怎么了?” 話未說完,一眼瞥見她右手包著的層層藥布,伸手抓了她手臂,抬起來看,不想徐椀退后一步,卻是避開了。她舉著手臂,左手飛快解開了藥布,后退了兩步。 “我沒事,小殿下包著玩的?!?/br> “……” 李顯一聽兩人提起這個事了,忙是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