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br> 顧老夫人一生順遂,夫君寵愛,兒孫孝順,到了這把年紀,萬事皆已看開,心態十分的平和。 手下梳子一下一下梳到發尾,嘴里念念有詞,不緊不慢,嘴角始終掛著慈祥的笑容,黎靜水本因肚子餓而有些焦躁,當下也被顧老夫人感染的平和下來。 化好妝,梳完頭,盤好發髻,換上鳳冠霞帔,天色也漸漸亮了起來。 黎靜水家中沒有母親沒有姐妹,明霞公主和樂陽公主特地早早出宮來陪黎靜水,不一會兒韓芷和蔡英也趕了過來。 幾人此時圍著黎靜水嘖嘖稱奇,明霞最為驚訝,一臉的不可置信,“天哪,福安,你打扮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兒?!?/br> 黎靜水被沉重的鳳冠扯的頭昏腦漲,臉部僵硬。她艱難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得意的神色“那當然?!?/br> 第15章 成親 一大早起來折騰來折騰去,還不能吃個飽飯,這也算是苦中作樂了。 樂陽公主笑著嗔了黎靜水一眼,“你可真不害臊?!?/br> “阿水才不知道啥叫害臊呢?!表n芷笑嘻嘻說,最近玩的熟了,幾人都改了稱呼。 “我怎的不知害臊了?好歹我不會抱著本詩集流口水?!崩桁o水挑眉揶揄。 前朝有位將軍,名韓策。寫的了兵書,出的了詩集,據說長相也極為俊美。韓芷對這位同姓將軍迷的不行,收集了人家的所有作品,日日都要抱著誦讀一番才肯入睡。 有一日與黎靜水約在如意樓碰面,韓芷先到,閑來無事,正巧帶著韓策的一本詩集,便取出來看,一時看的入了迷,連黎靜水進包廂都不知道。 黎靜水故意逗她,說了聲:“你怎么流口水了?” 韓芷正看的入迷,條件反射就去擦嘴,擦了幾下才反應過來被騙了。就這事兒被黎靜水笑話許久,時不時就要拿出來打趣一番。 這會兒見黎靜水又提這事兒,韓芷也是懊惱的不行,“說好了不提這事兒的?!?/br> “哎呀!”黎靜水一拍大腿,“我給忘記了?!贝_實是有一次倆人打賭,黎靜水輸了,答應不再拿這個笑話韓芷。 韓芷氣的直跺腳,“就知道你靠不住,記性總是這么差?!?/br> 大家都抿著嘴樂,這事兒她們早就知道了,實在是黎靜水的嘴巴太大,記性又不好,聊著聊著就忘了給禿嚕出來。 蔡英同情的拍拍韓芷的肩膀,“以后在阿水面前可得謹慎些,她向來記性差,嘴巴大的,最是藏不住話兒?!?/br> 韓芷哭喪著臉,“好怕等我老了,她再跟小輩說,那可真真是太丟臉了?!?/br> 明霞公主哈哈大笑,“這有什么的,阿水還耍流氓呢,兒郎女郎一個都不放過?!?/br> “這倒是?!表n芷嚴肅的點點頭,“這么一比,我果然好受多了?!?/br> 黎靜水弱弱的反駁,“哪有!” 只是被淹沒在了大家熱烈的討論聲中,無非就是她歸京那日是如何調戲良家婦女,后來又是如何調戲蔣云玉的。 聽的黎靜水十分汗顏,她并沒有調戲的意思啊,流言的力量實在可怕。 眾人正聊的熱鬧,外面傳來吵鬧的聲音,隱約聽到,“新郎來啦,新郎來啦?!?/br> 房中眾人俱是一靜,然后慌亂起來,佟嬤嬤比較鎮定,忙取了一把精致的緙絲富貴牡丹團扇塞進黎靜水的手里,叮囑著:“記著千萬不要將扇子放下,等拜完堂入得洞房,姑爺念了卻扇詩才能放下?!?/br> 黎靜水捏著扇子點點頭,直到此時她心里才漸漸緊張起來。 門口傳來鞭炮聲和禮樂聲,還有男子的喊聲,“新婦子,快出來!” 韓芷最是愛熱鬧,踮著腳尖對門口喊道:“催什么催,正上著妝呢,新郎官兒先作首詩來解解悶兒?!?/br> 門口眾人哄笑,跟著起哄,“快快快,新郎官兒快做首詩來哄哄新娘子?!?/br> 蔣云玉早有準備,只微微紅了臉唱道:“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臺前別作春。不需須面渾壯卻,留著雙眉待畫人?!?/br> 門外蔣云玉的同族兄弟十分給力,紛紛嚷著叫好。 蔡英笑著打趣:“新郎官兒不虧是探花郎,果然好文采?!?/br> 黎靜水瞇著眼嘿嘿直笑,一臉得意的表情。 門外又在喊:“新婦子,快快出門來?!?/br> 明霞公主也按耐不住,提了嗓子喊道:“才一首詩便想將我們打發了?新郎官兒忒的小氣,快快再作一首來?!?/br> 眾人皆凝神靜氣聽著,蔣云玉又唱:“天上瓊花不避秋,今宵織女嫁牽牛。萬人惟待乘鸞出,乞巧齊登明月樓?!?/br> 門外又是一片叫好聲,黎靜水看看佟嬤嬤,用眼神詢問,可以出去了嗎?只好不容易熱鬧一會,幾個小姑娘俱是興致高昂,不待佟嬤嬤回答,這邊又是叫嚷著要詩,直逼的蔣云玉念了六首還不肯松口。 黎靜水等的心焦,這么干坐著,又累又餓,趕緊完事兒趕緊解脫,忙與幾個小姑娘商量道:“可以了吧,咱們趕緊出去吧?!?/br> 明霞公主斜著眼兒瞪了黎靜水一眼,恨鐵不成鋼的說:“瞧你,好歹矜持些,就你這性子,嫁過去也是被欺負的命?!?/br> 黎靜水苦著臉,說的輕巧,合著餓的不是你們,繼續鬧將下去,她什么時候才能吃上飯,好心塞。 這時門口的兒郎們開始打趣蔣云玉。 “你看看你,就知道作詩,也不會說個好聽話?!?/br> “就是,姑娘家都得哄著,你快哄哄人家,人家就出來了嘛?!?/br> “可不是,這種時候可不能害羞?!?/br> 蔣云玉問:“如何哄?” “真是個書呆子,先喚聲好聽的,說兩句好聽話兒?!?/br> 蔣云玉紅著臉想了想,這才結結巴巴開口:“娘,娘子,快,快,快點兒出來吧?!甭曇粼酵笤饺?,太過于難為情,羞得蔣云玉耳根都是通紅的。 門里眾人捂著嘴直樂,沒想到能新郎官兒能說出這種話,以往蔣云玉都是謙謙君子,不卑不亢的模樣,也不知此番又是個什么模樣,想想都覺得有趣的緊。 黎靜水等的萬分不耐煩,捏著團扇站起來,“可以了,走吧走吧,再耽擱天都黑了?!闭f著就大步流星走向門邊猛地開了門。 門內幾人無奈的搖搖頭,這可真是,哪有新娘子自己去開門的。 門外也都愣了愣,有一人一臉喜色推了推蔣云玉“喲!這是新娘子等不及了,君山好福氣。還愣著做什么,咱們快走啊?!?/br> 陪著蔣云玉來的人俱都反應過來,趕緊擁著黎靜水和蔣云玉往外走。 門內眾人哭笑不得的看著,這么著急干什么,門都來了,她們還能拽著新娘子回來不成?當下只趕緊跟著出去。 這邊簇擁著黎靜水坐上轎子,蔣云玉騎上馬,伴著烏拉烏拉的喇叭嗩吶與鞭炮聲,整個隊伍飛快的出發,不一會兒就走老遠。 鎮國公不能進女兒的閨房,這會兒在門口等著,還沒來得說上話,女兒就被迅速拉走。 鎮國公惆悵的看著遠去的迎親隊伍,心里空落落的。沒嫁人的時候他急得不行,就怕女兒年齡大了,找不到好人家,這會兒真的嫁了,又不舍起來。 以后家里只剩他一個人嘍,這日子可怎么過,一時眼眶微微泛紅,心中酸澀不已。 這邊迎親隊伍吹吹打打,好不熱鬧,路旁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俱是一臉興奮,兩大風云人物成親,這樣的熱鬧可不多見。 迎親隊伍里有幾個撒喜糖的,一路手就沒停過,幸好準備的糖多,夠撒的。 就這樣行至半路,到了青石巷,圍觀的人少了些,只還有許多孩子嘰嘰喳喳跟著,為了那大把的喜糖。 待得新郎的馬到了巷子中央,新娘的花轎將將入得巷子口,突然,從兩旁屋頂上飛下來許多黑衣人。 皆手持大刀,落地二話不說就開砍,隊伍慌亂起來。一旁跟著的小孩嚇得哭鬧著往外跑,有的不慎摔了跤,邊哭邊連滾帶爬的爬起來繼續跑。 黑衣人倒也不管這些孩子,由著他們跑掉,只專注的砍迎親隊伍里的人。 這迎親隊伍里就沒有會武功的,一時嚇得哭爹喊娘,都拼命往外跑。蔣云玉坐在馬上,嚇得白了臉,那些本族兄弟也顧不上他,只有兩個人沖過來拉他下馬,“快下來!” 有一個黑衣人注意到這邊,沖過來砍向蔣云玉,蔣云玉正被拉扯著下馬,這會兒一只腿在地上,一只腿掛在馬背上,那刀也失了點兒準頭,砍在蔣云玉的小腿上。 蔣云玉一個吸氣摔在了地上,黑衣人砍完就跑,又去砍別的人,抬轎子的嚇得扔了轎子,黎靜水在轎子里顛了一下,鳳冠都給顛歪。 聽到外面的吵鬧聲,哭喊聲,當下也顧不得這許多,沖出轎子大吼:“何人敢來鬧事?” 黑衣人聽到吼聲,互相看了看,一致向黎靜水沖過來,提刀就砍,黎靜水趕緊向后彎去,避開所有刀口,復一個抬腿,踢開一個口子,順著口子飛身跳出包圍圈。 這些黑衣人的武功不算頂好,況黎靜水在戰場上被圍攻慣了,出得包圍圈,扯掉頭上的鳳冠,胡亂扯了根帶子隨意綁好頭發,左一拳右一腳,將這些黑衣人打的團團轉。 黑衣人并不戀戰,見打不過,抽身就跑,瞬間跑了個干凈,黎靜水還待去追,只看了看身上的厚重喜服,打消了這個念頭。 蔣云玉還捂著腿坐在地上,隊伍中人跑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個蔣云玉的族兄弟,幾人還沒從黎靜水三兩下就打跑所有黑衣人的場面中回過神,俱都大張著嘴,瞪著眼,一副見鬼的表情。 黎靜水小跑過來蹲下,扶著蔣云玉的手臂,“怎么樣?傷的深嗎?” 蔣云玉也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一半是因為黑衣人,一半是因為黎靜水。雖 他知道黎靜水是戰場下來的,但想著畢竟是鎮國公的女兒,不可能真的置身于那種險境之下,傳言肯定有夸大的成分。 但是經過了剛剛那番場面,蔣云玉覺得,他果然還是太天真。 當下他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怔愣的搖搖頭。黎靜水皺皺眉頭,想著他傷在腿上,大抵是沒法走路的,便一只手扶著蔣云玉的腋下,另一只手托著膝蓋彎,一個用力,將蔣云玉打橫抱起來。 蔣云玉:“。。。。。。。?!?/br> 第16章 成親 青石巷中,一身嫁衣的女子,披頭散發,衣衫凌亂,表情嚴肅的打橫抱著個一臉悲憤的男子。 畫面太過清奇,眾人表情十分微妙,詫異中還帶著那么點兒小興奮。 黎靜水不耐煩的揚起眉毛,“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前面帶路?”她雖然去過一次蔣府,但是平時記性不大好,早忘了路線。 蔣云玉咳了一聲,艱難的開口道:“你先將我放下來,我自己能走?!?/br> “沒事兒,我抱的動,就你這點兒重量,小意思?!崩桁o水以為蔣云玉怕她辛苦,為了表示自己有膀子力氣,還將蔣云玉顛了那么幾顛,然后咧著嘴一臉求夸獎的表情看向蔣云玉,小眼神亮閃閃的。 蔣云玉:“。。。。。?!毙暮美?。 “放我下來,這樣成何體統?”蔣云玉微怒。 黎靜水這才反應過來蔣云玉這是不愿意,旁邊幾人也不好意思再看熱鬧,其中兩人走過來小心翼翼伸出手,局促的說:“嫂子,讓我們攙著二哥走吧,路還遠著呢?!?/br> 黎靜水不知蔣云玉傷勢怎么樣,只腿上傷口那片紅色衣服被血染的發黑,明顯流的血不少,況他眉頭緊蹙,牙關緊咬。臉上、脖子上盡是冷汗,極為痛苦的模樣,傷的定是不輕。 現下也無法確定有沒有傷著骨頭,若是傷了骨頭繼續行走,肯定會更加嚴重。即使是沒有傷著骨頭,沒有包扎止血,就這樣走路,這不是加快流血的速度嘛。 黎靜水覺得蔣云玉真是不聽話,都這樣了還瞎折騰,跟個小孩兒似的。在戰場上多少傷員就是因為不注意而丟了性命。 當下肅著臉,周身氣場一凜,厲聲喝道:“頭前帶路,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br> 幾人竟生生感受到了一股殺氣,哪敢再多說什么,紛紛給了蔣云玉一個愧疚的眼神,二哥啊,不是兄弟們不幫你,實在是嫂子太強悍,你自求多福吧。然后便乖乖前面帶路去了。 蔣云玉差點兒被氣的吐血,他堂堂男兒郎,國子監正五品國子博士,如今居然要被一個女子這般抱著招搖過市,若是傳出去,他以后還如何為人師表,臉往哪兒擱?他不要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