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阿薇跟著陳氏走,果然來到了官窯廠附近的一個小山坡上,這里沒什么人來往,有一條小道可以通向官窯廠的后門,正是昨晚上商議出的,偷到圖冊后楊青松的逃生路線。 陳氏站在山坡上不動了,蹙眉望著官窯廠的方向,看著似乎很焦急。 阿薇猜測,陳氏倒不是要阻止表哥或聲張什么,而是擔憂吧。但事關重大,阿薇不敢掉以輕心,便現身走上前去。 “表嫂為何在此處?”阿薇拍了拍陳氏的肩膀。 陳氏嚇得一哆嗦,側頭見是阿薇,方放下心來,但語氣仍舊支支吾吾,“我……我今日回了趟娘家,順便來這里找青松的,他今日下午換班休息呢?!?/br> 阿薇點點頭,晃了晃手里的籃子,“我剛才在街上見到表嫂,叫了你幾聲你都沒答應呢,我以為出什么事了,你心不在焉的,就跟來看看,原來你是心里裝著表哥,再無其他,所以沒聽見我叫你呢?!彼α诵?,認真瞧著陳氏的表情。 陳氏果然有些不自然,笑著掩飾了。 阿薇還想再問什么,身后響起一陣的腳步聲,她猛然側頭看去,見舅媽王氏,舅舅楊德才和另一對中年男女急沖沖朝這邊來了,待近了,聽陳氏驚恐地喚道:“爹、娘,公公婆婆,你們怎么來了?” 阿薇頭上不由冒了冷汗。 只聽陳母憂心道:“孩子,你剛才在家里說得不清不楚的,什么官窯廠就快沒了,什么青松可能有危險,你要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兒?” 王氏亦上前握住陳氏的手,急道:“昨晚上青松回來,對你的態度有些冷,娘想著幫你勸勸他,在門口的時候卻聽到了他警告你的話,今兒個見你們倆都下了山,我和你公公也早早跟著你下山了,這不,和親家母、親家公一合計,果然發現事情不對。孩子,有什么事兒,你可不能瞞著我們呀!” 楊德才和陳父也跟著勸了起來。 看著陳氏一臉驚慌的樣子,阿薇知道她不是有心出賣表哥,但實在太馬虎了些,叫人看出了破綻,忙道:“舅舅、舅媽,伯父、伯母,你們不要瞎猜了,這不是上面京城來了巡查的官員嗎?表哥擔心鐵飯碗保不住,才和表嫂說了些氣話,倒叫你們誤會了。是不是,表嫂?”她看向陳氏。 陳氏見到有人替自己解圍,忙道:“不錯,不錯,我也是一時擔心,胡亂說了些話?!?/br> “真的?”王氏有些不信,她昨晚明明聽到自己兒子對兒媳厲聲冷語的,像是計劃著什么大事?,F在見到阿薇這個朝她潑過水的小蹄子竟然也在這里,更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 楊青松向守門的兩個窯工打了聲招呼,像平常那樣走出了官窯廠的后門,他早就調好班次,今日下午休息,沒有人會懷疑。 剛才趁著飯點想潛入許頌功的私宅,沒想到許頌功今日出門后,反而加派了人手,他正想著辦法,看能不能翻墻進去。比如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樹,順著那里翻進去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他悄悄走到那里,卻見到另有一個人慌慌張張翻了進去,看著有些面熟,卻又不認識,只奇怪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怎會來這里翻墻角。 他正思考著要不要翻進去,卻聽里面傳來眾人疾呼:“抓賊啦!抓賊啦!”楊青松靈機一動,從大門跑了進去,守衛忙著追那個逃跑的書生,也未注意到他,他徑直就去了許頌功的臥室,見到書案書架都被翻過,多半是剛才那個賊人所為,心里不禁好奇起來,這人是來偷什么的? 晃眼一看,抽屜的鎖還完好無損,楊青松不再遲疑,取了懷里的小工具,很快將鎖撬開了,取了里面的兩本圖冊塞到懷里,將抽屜和鎖都掩飾好,出來的時候,守衛們已將那個書生抓住了,楊青松打了個哈哈,說自己是聽到捉賊進來幫忙的,守衛們也未懷疑。 楊青松就這樣有驚無險地拿到了圖冊,心下正慶幸著,直到他急切地走在小道上,才見到自己的父母、岳父母、媳婦兒都站在山坡上,理論著什么。 第38章 楊青松頓感不妙, 望向陳氏的眼神多了幾分恨意,卻不便多想, 極速往山坡上去,希冀避開眾人, 早些往鎮口去。 不料他剛上了坡, 就被眼尖的王氏瞧見了, 立即大呼道:“青松,你站住, 你去哪兒?”其余三人也沖了過來,攔住了楊青松, 楊德才道:“青松, 你告訴爹, 你究竟要去做什么?”兒子對他們視而不見, 越發令他不安起來。 陳父陳母也過來勸說, 讓楊青松不要干傻事, 說官窯廠的飯碗來之不易, 是他們陳家傳了數代傳下來的, 讓楊青松要繼續傳下去。 楊青松只得敷衍說自己并沒有任何計劃, 又找了借口想脫身,四人卻一條心讓楊青松留下把話說清楚,否則不讓他走了。 阿薇見勢不妙,忙拉著陳氏過來相勸,楊青松趁著這檔口,揮開了被束縛的手, 掙扎著朝前跑去。前面一小段路后,有水竹村的村民牽著馬在那里等他,騎著馬到了鎮門口,還有偽裝等待的村民和他一起蒙混出鎮。 楊青松想到事情已成了一半,再不顧身后父母的呼喊追逐,像一匹被鞭策的馬,跑得飛速,終于將后面的人都甩開了。 王氏等人見楊青松已追不回來了,知道他必是要去做什么對自己毫無益處的傻事,一時呼天搶地地呼喊起來。 陳氏忙過來勸慰,王氏轉頭見阿薇站在原地,心下氣不打一處來,心想狐媚子出現在此處,必有蹊蹺,說不定就是她鼓動了青松做傻事,以青松的性子,自然不會拒絕她。 阿薇看著山道上一匹馬奔跑起來,心里大舒了一口氣,心想這里離官窯廠這么近,不能叫這幾人在這里大呼小叫引起注意,壞了大事,便想和陳氏商量,如何將他們勸走,最好是去陳氏家里,這樣關起門說話,最是安全。 正當這時,王氏一臉暗沉地朝她走了過來。 ****** 三仙居這邊,許頌功勒令安子賦跪下招供,安子賦被許頌功的隨從按壓著,卻始終掙扎著沒有屈服,此時他面色凜然,朗聲道:“我有功名在身,何須向你下跪,你小小一個督窯官,橫行鄉里,不配任何人向你下跪?!?/br> 許頌功哈哈大笑起來,“你犯偷竊大罪,足以剝奪功名,還在本官面前耀虎揚威?”他大手將桌子拍得空響,突然怒喝道:“快老實交代,你為何前去我的私宅,你想得到什么?” 安子賦緘口不言。 許頌功對隨從使了個眼色,隨從點頭,伸手要去拉安子賦的衣裳,是要搜身的意思,安子賦哪能受這等屈辱,立時揮手掙扎起來。那隨從卻是個武夫,安子賦哪里是對手,很快身上就掉落一物,隨從拾了起來,呈到許頌功面前。 許頌功一看,憤怒之余,不由放肆大笑,這不就是他偽造的兩份圖冊嗎?這個安子賦居心叵測,卻沒眼色將真東西帶出來。 “偷取礦藏分布圖和歷年開采手冊……怎么?安先生也想開設民窯廠?”許頌功掃了他一眼,笑道,“大可直接和本官說呀!” 安子賦理好狼狽的衣衫,看向許頌功的眼神憤怒而隱忍。幾日前,他與集資構筑私塾的幾位鄉紳在飯局上閑聊,聽說了郎大人要來青釉鎮巡查的消息,眾人紛紛言說官窯廠多年來對青釉鎮的把控,希望郎大人來了之后能罷黜廢棄官窯廠。 安子賦深以為然,想起自己的學生喬言謹也向自己提起過水竹村被征地拆遷之事,又想起督窯官鬧事縱馬,當街鞭笞窯工的惡行,對官窯廠的痛恨越發滋長。 身為青釉鎮本地人,安子賦對人們的苦難感同身受,寒窗苦讀,栽培桃李,何嘗不是為了回報鄉里,面對官窯廠的惡行,他卻頓感無能為力,直到他聽到飯桌上一位鄉紳隱約地說,若是能得到礦藏分布圖和歷年開采手冊,呈于郎大人面前,必然能一舉扳倒官窯廠。別人只是隨口一說,他卻動了心思。 許頌功為禍鄉里卻多番掩飾,自己有舉人功名在身,若是自己得到了圖冊,呈于郎大人,郎大人必能懲jian除惡。 安子賦著意打聽了一番,知道今日許頌功不在窯廠,又推測這等重要物件必是放在他能時時監守的地方,于是潛入他的私宅想一探究竟,卻不想很快就暴露,只是他現在仍不知,自己偷到的東西是假的。 “快說,你有沒有同黨?”許頌功不知安子賦是個正直到不顧一切的人,他不相信一個書生能放棄大好的功名不要,來做這等毀自己未來官途的事情,見安子賦不語,他抽出了身上的鞭子,朝安子賦身前的地面揮去,木質地板上立時留下一道明顯的痕跡,可以想見,若是抽到人的身上該是何等皮開rou綻的慘烈。 安子賦不是沒有見過這等后果,上次楊青松傷得如何,他可是親眼見到,但他還是眉頭也未皺一下,不想在這等小人面前失了尊嚴。 俞柏彥看著那鞭子,摸著酒杯的手不住有些抖,心想若是失敗的是楊青松,大概自己也要挨那么一鞭子了吧。也不知這個書生是誰,為何會半路殺了出來。 辰軒將已經沸騰的紫砂壺用工具夾了起來,快速放入浸了冰的水盆里,滋的一聲,一切陷入沉寂。冰與火的碰撞猶如隱形之力,讓壺在水中烈烈顫動,一如他現在忐忑的內心,然而他仍是竭力保持著冷靜自持的神色。 努力平復下自己,辰軒去看許頌功隨意扔在桌上的圖冊,其上已染了不少菜的油脂,那開采冊子很薄,仿佛記錄的開采次數并不太多,他心下立時有了懷疑。 許頌功見安子賦還是不答,起身來回在屋中走動起來,邊走邊想,逐漸覺得今天的事情好生蹊蹺,晃眼看到俞柏彥額上染汗,垂目坐在桌前一動不動的樣子,他心里不禁有了懷疑,轉而走向俞柏彥,看到俞柏彥因為自己逼近而愈發驚恐的眼神,他不由問道:“俞老板,你好像很緊張???” 他的語氣十分客氣溫和,俞柏彥卻忍不住打了冷顫,牙關哆嗦起來,“大人,草民被您的威嚴折服……一時……一時不能自已,并非緊張,而是……而是敬畏!”說罷,有些牽強的笑了笑。 許頌功的眼睛微瞇了起來,“俞老板當真是覃州來的?與這位安先生從不相識?” 俞柏彥大驚,原來許頌功懷疑與自己有聯系的是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不認識,不認識!”俞柏彥趕忙解釋,“草民是一介商人,怎么會和有功名的認識?!?/br> 話音剛落,眼前鞭子揮落,打在他身前的飯桌上,碗盤霎時震落,嘩嘩作響,滿地狼藉。 俞柏彥嚇得魂不附體,猛然起身,下意識朝辰軒跑去,大呼道:“??!大鳥兒——救我!” 許頌功本來只是稍一試探,并不肯定,沒想到對方竟然驚慌至此,而且……俞老板和范大師不是不相識的嗎? 心中哼笑一聲,許頌功發覺自己是入了一個極大的圈套,可笑,真是可笑,還好他準備了假的圖冊,否則,這些烏合之眾豈不差點得逞? “怎么?原來不止是俞老板,連范大師也參與其中?”許頌功質問著,他的隨從立時想上前將兩人擒住,許頌功伸手攔住,轉而抽出隨從腰間的刀,一步步向二人逼近。 俞柏彥嚇得身子顫抖,握著辰軒的胳膊,躲在他身后。辰軒看著猶如屠夫的許頌功,握緊了拳頭。 安子賦在旁大喊一聲,“狗官,你做什么?此事是我一人所為,與其他人沒有關系,你怎能牽連無辜!你的刀子,朝我來便是!” 許頌功聽得此言,反而越發肯定三人就是一伙,目光越發陰鷙,刀上仿佛染了寒光。 隔壁雅間自坐落后,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兩個雅間只隔著一扇木門,辰軒此刻隱隱聽到了有人拔劍的聲音。為何要拔劍?難道一切當真契合了自己的判斷,隔壁的人一直在留意他們的動靜,此刻意欲相助? 許頌功已走到離他們僅兩尺遠的地方,隔壁的拔劍者似乎也走到了木門邊,卻仍然未有推門過來幫忙的意思。對方在猶豫什么?怕救了他們,打草驚蛇,或者并不能肯定他們今天的行為目的?辰軒竭力思索。 水盆中的紫砂壺終于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四分五裂,飽滿的黃豆傾瀉而出,撒滿水盆。 許頌功回頭看了一眼,淡然道:“范大師一身手藝,本官敬佩不已,只是可惜了……” 辰軒再不遲疑,拉著俞柏彥,反身一腳,踢開了木門,門邊果然站著云老板的隨從,正持劍而立,做附耳傾聽狀,看到二人踢門進來,大為訝異。 許頌功剛才怒上心頭,忘記隔壁還有這位云老板了,雖然此人無足輕重,但許頌功還不至于當著他的面舉刀相向,怎么說,他還是個官,沒想過當真在眾目睽睽之下拔刀傷人,剛才拔刀,也多為恐嚇二人,讓他們講出安子賦不愿講的事情始末。此時見二人狗急跳墻,不由暗自嘲笑,一個商人,還能救得了他們?那個商人,還有求于自己呢。 主位上坐著的云老板紋絲不動,一臉了然地看著破門而入的二人,面上神情微變,仿佛不再是個精明的商人,而是個久居高位之人,不怒自威。 辰軒拉著驚魂未定的俞柏彥走到云老板身前,俯身一拜,朗聲道:“覃州秀才范辰軒,見過郎大人?!?/br> 此言一出,除卻云老板,聞聲者皆驚。 俞柏彥不自覺朝辰軒眨了眨眼,“我耳背了嗎?……你剛才說啥?”這又是哪一出???難道辰軒還有別的計劃,自己也被蒙在鼓里。 “還不快向大人行禮?!背杰巶仁滋嵝训?,他并非未卜先知,刻意隱瞞,而是一直在慢慢推測揣度,直到剛才奮起一搏,推門而入的那一刻,看到那張與畫卷上極度肖似的面容和其周身從容的氣度,他才肯定此人的身份。 俞柏彥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膝蓋一軟,跪了下去,他不像辰軒有功名在身,這么高官位的人在眼前,只能下跪拜見。 許頌功摸著刀的手一顫,慢慢將刀推入鞘中,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切,直到云老板叫俞柏彥起身,算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他才心悸一般回過神來,可是,這怎么可能? 朗廷笑著看向辰軒,“你如何得知老夫身份?”心中雖是好奇,面上卻云淡風輕。 “在下曾在京城習藝,久仰大人清廉之名,此前曾在王府之宴上遙遙見到大人一回,前些日子又與大人在大瓷山有過一面之緣,今日情急之下方憶起大人英容,兩相比對,才知當真是大人親臨?!彼偛荒苷f是因為見過郎大人的畫像,再加上異聞中記錄郎大人有微服出巡的習慣,才慢慢推知對方身份的吧,貿然打聽朝廷大員的隱私,可不是什么好事。 怕郎大人不信任,辰軒又補充道:“在京城時,曾聽聞大人早年為武官,在南方剿滅水匪,安撫百姓,難怪大人對箭聲格外敏銳,身邊隨從個個英姿矯健,身手不凡。只怪在下當時愚昧,未能識得大人身份?!比缃裣雭?,郎大人早就來到青釉鎮,看來是有心暗中查探這里的情況。 俞柏彥站在一旁不敢插話,心里仍是一頭霧水,那畫像他得到后都沒細看過,要是看過,或許早就認出郎大人的身份了,此時不欲多想,只是看著許頌功杵在原地面色慘白的樣子,他心里說不出的痛快。 朗廷聽完辰軒的訴說,倒不急于去了解真假,只是問道:“爾等偷取官窯廠的圖冊,意欲何為? 安子賦聽到這話是有關于自己的,忙走到郎大人這邊,許頌功的隨從這會兒見自己主子都面如死灰了,哪兒還有力氣去攔安子賦。 “在下安子賦,丁酉科舉人,拜見大人?!卑沧淤x恭敬地向郎大人行了一禮,然后講述了許頌功的多番惡行,以及自己偷盜被抓的過程,這個過程中并未提到范、俞二人的協助,朗廷雖疑,卻不急問,命隨從邢林從杯盤狼藉中取來了沾滿油脂的圖冊,只看了幾眼,就知道是偽造的,紙張刻意做舊,倒是花了不少心思,心里不禁嘆息,還以為這些人當真能夠相助。 辰軒與安子賦不過兩面之緣,期間還未相談半句,對對方的印象停留在自以為是、好管閑事之上,此刻聽聞他的想法與計劃,覺得此人的思路倒有與自己重合之處,也不乏良善之心,可惜辦事不夠周密,有勇無謀而已。 許頌功剛剛想明白了郎大人為何要偽裝成富商與自己接觸,恐怕就是為了奪取這兩本圖冊,好給自己定個欺上瞞下、以官謀私的大罪。郎大人早就來到青釉鎮,卻讓一眾官員都以為他還在來的路上,這心思,不言而喻。 他忙跪到朗廷面前,大呼冤枉,說征地之事自己都是依律辦事,他深知按照兩本偽造的圖冊記錄,青釉鎮并不存在開采過度的現象,郎大人得不到真圖冊,就算要給自己定罪,最多是些待民不仁的小罪,他能撈到這個肥差,在京中自然有人照應,到時疏通一番,仍能絕處逢生。他與隨從悄悄使了個眼色,那隨從立時明白了,忙靜無聲息地轉身下樓,打算立即縱馬前往官窯廠的私宅,將真正的圖冊銷毀。 正在此時,樓下傳來一聲勒馬的響亮嘶鳴,接著是樓梯上一陣幾欲踩裂的重響,一名護衛打扮的矯捷漢子奪門而入,見到朗廷端坐上位,忙下跪稟道:“大人,屬下于紅瓦鎮驛站收到幾位村民對督窯官許頌功的舉報,并上呈證物,請大人過目?!闭f罷,將一卷畫軸,一本圖冊從懷中取出,恭敬地遞給朗廷。 辰軒舒了口氣,剛才他就知道安子賦偷盜出的圖冊必是偽造,如今知道楊青松已安全將真的圖冊送到,他實在欣喜不知所言。 朗廷看著圖冊,欣然之余,目中越發淡定,揮動著圖冊,沉聲對許頌功道:“你還有何話說?” 許頌功自然是識得眼前圖冊的真假,待看清之后,不由嚇得面無人色,來不及去想這些人到底布了個多大的局,竟然拿到了真圖冊,霎時磕頭如搗蒜,嗚嗚呼道:“大人明察,下官管轄重鎮,確有不當之處,但經營多年,素有苦勞,還望大人開恩,讓下官將功補過?!?/br> 朗廷讓邢林將許頌功押到一旁,命剛才來報的護衛將呈獻證物的村民帶到三仙居,并即刻封鎖官窯廠,任何人不得離開,不得擅動。 許頌功知道自己再無翻身可能,不由軟成一灘爛泥,癱倒在地。 ****** 傍晚時分,青釉鎮的天空綴滿了彩霞,還有些許不太明顯的煙花。 伴隨著一聲聲喜悅的鳴響,爆竹聲響徹街頭巷尾。 受官窯廠之害的民眾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慶祝。 今日,三仙居的一場公審街知巷聞,京城里來的郎大人替青釉鎮除去一害,勒令關閉官窯廠,還小鎮青山綠水,物阜民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