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前任知觀給步蕨留了一把桃木劍,和原主那把巴掌大的截然不同,百年老桃木,三尺七寸,連見多識廣的沈元都夸了一句“好劍?!?/br> 最后一天,步蕨給上任知觀的牌位上了三炷香,拎著包和沈元一同踏上了回燕城的高鐵。票是沈元買的,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小爺我不差錢”,活脫脫一個道二代紈绔子弟。 “校園,真懷念啊?!鄙蛟獙⒛R掛在領口,叉腰站在燕大門口,“我都快忘記讀書那會了,我師父一直想讓我考進燕大,但我語文不太好當年離分數線差了那么一點?!?/br> 這倒出乎步蕨的意料:“是嗎?” 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尖:“可能差得還有點多,不過那時候燕大嚴重地重文輕理,我真的盡力了!” “……”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朝著階四教走過去,剛拐了個彎一輛步蕨眼熟的黑越野以一種看得見的憋屈甩了個彎與他們迎面碰了個正著。擦肩而過了一分鐘后越野慢騰騰地倒了回來,車窗落下,葉汲那張刀削斧鑿似的硬朗面容露了出來,故作驚訝道:“步知觀,挺巧的啊,送兒子上學呢?” 沈元大約頭一次見到比他更混球的,當場就驚呆了。 步蕨心平氣和地問:“要出門?” 青年的臉上比上次見面時稍微多了點血色,也只是稍微而已,整個人仍是病怏怏的,葉汲鬼使神差地,嘴上沒把住門:“你是不是受傷了?” 這回輪到步蕨怔住了,點點頭又搖搖頭:“之前在地震里受過傷,現在養得差不多了?!?/br> “地震?”葉汲挑高了三個音階,忽然心有所覺,“哪兒的地震?” 步蕨報了個地點,葉汲沉默了一會,朝他豎了豎大拇指:“兄弟,我敬你命大?!?/br> 雖然這貨半死不活的樣子完全不像外傷所致,葉汲心里嘖嘖稱奇,看上去倒像是在深山老林里被小妖精吸干了精氣。 “算了,既然遇上了這門也就不出了?!比~汲拍拍車門,“上車,正好小陸剛才說趁著人齊開個會?!?/br> 沈元摸不著頭腦:“馬上開會你現在出門?” 葉汲嘴一咧,露出個分外慈祥寬容的笑容:“老子樂意~” “……”沈元的小爆仗一點就著,可惜還沒炸開被步蕨一頭摁進了后座。 大學里人來人往,葉汲的大悍馬慢騰騰地爬著,時而能見兩輛小黃車瀟灑地從旁飛速而過。這時他倒是一點都不急了,單手劃開電話按了個號碼:“老三今晚的場子我就不去了,單位有事?!?/br> 那頭吵吵鬧鬧的一陣哄笑,連坐在副駕駛的步蕨都能聽出個一二,對方似是不相信葉汲的說辭非鬧著要他過去。 葉汲從耳后摸出根煙,罵罵咧咧:“滾蛋!老子現在是正兒八經的國家公務員,朝九晚五得按時上班知道不?不說了,開車在。什么,邊上有人?是啊,是有人?!彼读算?,下意識地瞄了眼副駕駛上的步蕨,兩人的視線恰好撞在一處,葉汲立即擺出副正色不耐煩地怒斥,“不是嫂子,沒嫂子,一大老爺們!今兒真去不了,改日等你們回來我請客場子隨你們挑?!?/br> 掛了電話他就往褲兜里摸打火機,步蕨隨口問了句:“晚上有飯局?” 葉汲摸了半天摸出打火機,漫不經心地說:“是啊,老戰友回京了,聚一聚?!?/br> 煙還沒點上,步蕨自然而然地抽走他的打火機:“后面有未成年?!?/br> 葉汲叼著煙呆呆地看著他。 沈元立即來勁了:“對??!人家才十六歲,祖國的花朵知道不!你好意思荼毒我嗎你!” 葉汲匪夷所思:“不是,他又不是我的種,我慣得他???”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哇,我要哭了,昨晚的點擊和評論仿佛被吞進了黑洞里。甜心你們去哪了,都去考四六級了嗎??!我需要你們愛的評論啊,嗚嗚嗚~~~ 第七章 越野車穿梭過各式教學樓方向一打拐入條綠蔭交蓋的長道,剎那所有喧囂鬧語如潮水般褪去,遙遠得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只余下秋蟬貼著樹聲聲不歇的聒噪。 擱平時,沈元一定精神抖擻地點評下這處布陣人的手法。今天不行,刺激太大,人縮在后座陰郁得能擰出盆水。 剎車一踩,越野穩當當地停在了棟紅磚小樓前,葉汲拔了車鑰匙,腳一勾將門踢上,兩指夾下墨鏡,較常人更為深邃高挺的眉眼深沉地看著紅磚小樓:“我打心眼里佩服找到這地當辦公樓的人,真他媽有品位,依我看干脆設在八寶山陵園里不是更有氣氛?” 小樓是上個世紀初的建筑,步蕨估計和燕大的校史有得一拼,葉汲的話糙但這樓確實陰氣濃郁得過了頭,九月份秋老虎還張牙舞爪在,他們站在樓外森森寒意順著小腿肚向上爬。 “地下埋著東西?!辈睫У皖^看了看腳下的灰色石板,歷經百年歲月侵蝕表面坑坑洼洼辨別不出原來模樣?;覔鋼涞男饽肓艘荒?,重重塵垢下的板面竟露出清晰的流暢線條,云水相連,山巒疊起,四方勾著一圈密密麻麻的咒文,步蕨只看了一眼,“鎮邪的?!?/br> 葉汲聞言扭過頭來看了看他,那一眼里閃過的東西誰也沒看清。 沈元聽了收起別扭蹲在地上研究,疑惑地叨咕著:“鎮邪的咒文有八百我起碼見過七百九十九,這種從來沒見過啊?!?/br> 話音未落屁股被人不輕不重踢了一腳,虧得他下盤功夫扎得穩沒一頭栽了個狗吃屎,踢人的還頤指氣使地吆喝了句:“好狗不擋道?!?/br> 沈元勃然大怒,前仇舊怨攢在一起轟地炸了,擼起袖子就要開/干:“姓葉的!咱兩今天第一次見面你這明槍暗箭地就沖我來了,你是不是腦子有???” 葉汲鼻腔里哼哼兩聲,完全沒把他放在眼里,雙臂環在胸前沖他一笑:“誰讓你姓沈呢?” “可真夠賤的,”二樓趴出道艷麗身影,青色旗袍凹凸有致,梨花短燙下煙視媚行的一雙眼,長長的煙桿點著飽滿誘人的唇珠,“三大爺,這么多年您這德行一點都沒變啊?!?/br> 葉汲眼皮兒都沒撩,焦躁地拉了拉領口:“真是牛鬼神蛇都給找來了,搭臺唱戲呢?!?/br> 窗口又探出個人頭,謹慎地和旁邊的美女保持距離,朝著步蕨他們揮揮手:“葉哥,步知觀人到得差不多了,你們快上來吧?!?/br> 美人紅唇一掀吐出個輕飄飄的煙圈,勾人的目光依次滑過在步蕨身上頓了頓,沖他拋了個媚眼,扭過蛇腰婷婷裊裊地離開了窗口。 美色迷人,沈元緩過神不可置信地問步蕨:“這他大侄女?” 步蕨遲疑了一下,看看葉汲小聲說:“是不太像?!?/br> 葉汲冷冷笑了笑:“這要我侄女,擱娘胎里我就給掐死了?!?/br> 步蕨:“……” ┉┉ ∞ ∞┉┉┉┉ ∞ ∞┉┉┉ 樓里的格局比外邊看上去開闊許多,一樓的幾間辦公室直接打通連成了個極為敞亮的通間,辦公桌三三兩兩地散步著還沒布置好。二樓有食堂,健身房,會議室位于走廊盡頭,半掩的門內傳來熱熱鬧鬧的人聲。 葉汲他們推門而入,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來,倚坐在桌沿和人打趣的美人挑起煙桿撥了撥卷發,先笑開了:“喲,人這不是到齊了嗎?會可以開了吧,我晚上還約了人打牌呢?!?/br> 竭力遠離她胸前殺器的陸和如蒙大赦趕緊拉開椅子離得八丈遠,熱情地招呼著:“來來來,大家都坐。你們中有的人應該認識,畢竟同是修行中人,但頭次碰面還是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标懞挽t腆地將黑框眼鏡向上推了推,“先由我開始,我叫陸和,第四辦公室副主任,今天這會本來該是劉杰主任主持的,但是前天他出了點意外在家養傷,目前由我暫時負責第四辦公室日常工作,希望大家多多配合?!?/br> 說完桌上安靜如雞,頭一次擔大梁的陸副主任緊張地捏出了一手汗,又忍不住想給自己循環播放《道德經》了。 “陸副主任放心,職責所在我等自當盡力?!辈睫屏嫉亟舆^他的話,遞上臺階。 低頭戳戳戳不停的葉汲馬上反應過來,也沒管陸和說了什么只管將巴掌拍得啪啪響:“配合配合,一定配合!” 他一吱聲,整個場面活了過來,陸和長舒一口氣悄悄擦了擦手:“接下來,那就葉副團?” 葉汲指下大殺四方,謙虛地推開:“我只是個當兵的粗人,真算起來只有半只腳跨在你們道門里,還是先由步知觀開始吧?!?/br> 旗袍美人把玩著煙桿,意外地看了葉汲一眼,又看向面白皮嫩的步蕨,唇角翹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被點名的步蕨也意外地看向身邊的葉汲,葉汲卻沒看他重新低頭奮戰在游戲第一線,步蕨臉微微一黑,在陸和期期艾艾的眼神里無奈地開口:“我是步蕨?!?/br> 然后就,沒了。 葉汲手指一抖差點弄死自己,眾人沉默,陸和心想他娘的果然預感沒錯,這才第一天呢,看著最老實的步蕨都不是個省事的料。 可步蕨也實在沒有別的好介紹,過了這么多年原先的身份早就是黑戶了,說出來也沒人會信啊。他想了想,補充了句:“正一觀步蕨?!?/br> 罷了,陸和也不再強人所難,這個步知觀八成是有社交恐懼癥,連忙點向下一位:“葉副團!” 這回葉汲不能再推脫了,爭分奪秒地打完了戰場他神色舒暢地將面前薄薄的手冊卷成個話筒,春風滿面朝向眾人:“大家好,我是葉汲,江湖朋友賞臉稱呼一聲葉三爺。非常高興能在此時此刻與大家歡聚一堂,在接下來的工作中我希望能與大家同心協力、互幫互助,時刻謹記為人民服務的信念理念,為和諧社會的構建發光發熱,添磚加瓦!我的發言結束,謝謝大家!” 說完將話筒瀟灑一拋,雙手交疊墊在腦后悠閑地翹起了二郎腿。 陸和和其他人又一起沉默了,這種正兒八經的話從這人嘴里說出來感覺怎么就那么地違和呢。 萬事開頭難,接下來的就順暢多了,旗袍美人盈盈一笑:“冬無衣,無門無派,在后勤部門任職,專門負責供應你們的法器兵器?!彼龐趁牡卣A苏Q?,,聲音軟如輕煙,繞進人心里,“想要就說,我會盡可能滿足你的~” “沈元,師從泰山沈氏?!?/br> 小霸王的名號果然響亮,其他人都露出了然之色,陸和馬上跟著他解釋:“沈道君有事在身不能立即到職,就遣他親傳弟子暫時代為報道,在沈道君來時便由沈小友襄助我單位。然后是宗家主……” 坐在冬無衣旁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冊子,他的年紀看上去是在場最大的。三十上下,可能常年作為一家之主,說話簡明扼要一板一眼,不像葉汲那么多花腔:“宗鳴,來自蜀地宗家。來此之前我已卸任家主之位,以后就以同事相稱吧?!?/br> 冬無衣忽然和聽到什么笑話一樣噗嗤笑出了聲,連著沈元都露出微微不屑之色,陸和尷尬地推了推眼鏡。 步蕨察覺到氣氛的微妙,但卻不知為何而微妙,他對目前人間的道門一無所知,僅有的那點了解還是從沈元那只言片語聽來的,他不由地去留意身邊已經開始打盹的男人。 葉汲闔上的眼唰地睜開了,清明得看不出一絲睡意,似笑非笑地看著步蕨:“步知觀?” 步蕨并未被他嚇到,這人雖然閉著眼但渾身氣息時刻沒有放松??赡芩壑械囊苫筮^于明顯,葉汲懶洋洋地瞟了眼對面的宗鳴和看個路人甲沒甚區別:“甭管他們,舊日恩怨而已?!?/br> “哦?!辈睫лp聲應了。 葉汲再次覺著這位正一觀的知觀奇怪得很,這么多年他看過的人比踩死的螞蟻還多,不說閱人有術但足可以稱得上閱人無數。真計較起來,步蕨在這一票人里是最年輕的一個,也是最普通的一個。走后門進的,說是個知觀但那身道行估摸著和其他門派剛入門沒多久的娃娃兵沒多大差距??伤妒强床淮┻@個人,人要是像一本書,那步蕨就是把他想給人看的那一頁翻開了,大大方方地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了。 他藏著東西,但也不怕別人深究,自信得莫名。 宗鳴之后,其他就是負責打雜日常的普通文員了,但是他們都沒開口像在等著什么。 “噠噠噠?!睍h室的玻璃窗被急躁地叩擊著。 靠著窗的人立即給拉開了半邊,一只油光水亮的金紅肥鳥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一個沒剎住撞進了冬無衣波濤洶涌的懷里。冬無衣胸直抖,尖叫著將它扔在了桌上:“臭流氓!” 肥鳥被扔得眼冒金花,破口大罵:“死變態!” 陸和重重咳嗽了幾聲,冬無衣忍下一口氣,肥鳥趾高氣揚地啄了啄羽毛,優雅地朝著兩邊欠欠身:“各位同志下午好,我是你們可靠可愛的新同事岐布,你們可以稱呼我為布爺?!?/br> 忽然一只手揪住它的尾巴倒拎了起來,葉汲鐵青著臉地看向陸和:“主任,您能告訴我這貨是來干嘛的,給我們加班當夜宵?” 陸和手忙腳亂地從葉汲手中搶救下來岐布,身心憔悴地看了眼名冊:“到現在為止人基本上都齊了。 冬無衣敏銳地捕捉到幾個字眼:“基本上?” 陸和躑躅著:“還有兩人到現在沒報道,應該是不來了?!?/br> 會議室緊閉的門被霍然推開:“抱歉??!我們遲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辦公室組成人員頭一次碰面啦!今天的我依舊勤奮地求著評論~ 第八章 陸和與這兩兄弟是老相識了知根知底,見他兩人和苦難群眾見紅軍似的熱淚盈眶,心想總算有兩和自己統一戰線的革命同胞了,忙不迭向眾人介紹:“江寧莊家,莊勤、莊勉?!?/br> 冬無衣銜著煙桿,饒有興味地注視著門口的雙胞兄弟:“小兄弟模樣挺嫩的哈?!?/br> 岐布湊過個圓滾滾的腦袋,頓時垂涎三尺:“這么大的男孩rou質鮮嫩多汁又勁道,烤個五分熟嚼著可帶勁了。雞rou味,嘎嘣脆!” “夠了!”陸和忍無可忍,一掌拍在桌上,“各歸各位,我們正式開會!岐布我嚴重警告你,本單位不準吃人!” 岐布不服,兩爪子在桌上蹦個不停:“憑什么只罵老子!死變態剛剛不也望著流口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