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沈少堂才剛剛解開褲帶,就聽到皇后的聲音;這一聲素日里聽來平常的問安聲,可因著昨夜的一場纏綿,讓沈少堂的耳朵里,竟添了驚悚的味道!況他手里正提著自己微濕的晨褲,生怕被白軟軟看到,連忙轉身,卻不妨得腳下一亂,居然一頭栽向了龍床! 砰! “??!” 栽倒到不是什么大事,壞就壞在他居然一肚子扎在了龍床的床緣,那雕了龍鳳的雕花床緣,差點把他的“龍腹”都給撞歪。 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軟軟隔著珍珠紗簾正看到沈少堂跌倒,驚得一聲:“陛下,你怎么了?臣妾來扶你……” 她?!她來扶他?! 不不不不不! 沈少堂心里一萬個不,差點連舌頭都打了結。 她千萬千萬不能進來!不然他今年份的丟臉份額,就要用光了! “別別別……”沈少堂一連疊聲,拼命對著田小田使眼色,快讓她走! 田小田心領神會,一下彈起身來,張開雙臂,擋在沈少堂背后。 田小田:“陛下不想見皇后娘娘!” 尼瑪,不是這句!他的皇后他自然想見的!只是現在時機不對,難道你就不會說請皇后娘娘殿外稍待,等皇帝換完衣服再……沈少堂心下決定,等這事兒過去,要打田小田二十大板。 心大的白軟軟到是并沒有聽清楚田小田這句說了什么,但是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陳醫正剛剛留下的那句話。 “好……吧。臣妾叨擾了陛下。但是臣妾只有一句話,想問問陛下……”軟軟望著沈少堂的背影,細聲細語地問:“陛下,剛剛臣妾遇到了陳醫正,醫正說陛下傷到了‘國之根本’……臣妾不解,只想問問陛下,根本……是何處?” 噗—— 趴在龍床邊緣,正以一個神奇的姿式拼命深呼吸想要令自己被撞疼的小腹停止疼痛,卻沒想到小皇后的這一句話,差點讓沈少堂的肚子疼得抽筋。 大齊少帝拼命控制住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地回答:“國之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屎?,跪安吧?!?/br> 她再不走,他怕自己就快要撐不住了! 軟軟也聽出了沈少堂話里的“趕人”之意,不免得有一點點的失落。但是她還是乖乖地向著沈少堂的背影福了一福:“臣妾告退?!?/br> 終于聽到白軟軟慢慢地退出了崇陽殿。 沈少堂連疼帶笑,一頭趴倒在龍床上。 他的小皇后,絕了。 * 一連數日。 皇帝沈少堂勤政,皇后白軟軟于后宮中打理內政,兩人互不干涉,互不來往。 相安無事。 * 但是無人知道,白軟軟始終將“國之根本”這樣的大事,放在了心頭上。 不過后宮之內,總是些佳麗妃子,最高的便是東宮文太后。她總不能拿著這般問題,問到太后面前去吧。于是一連數天,這問題悶在白軟軟的心里,盈盈不去。 幾日之后,終于讓她找到了機會。 光祿寺主薄、也是國丈白光大人,趁著在向坤寧宮的小廚運送米面的機會,來白軟軟的宮中小坐。軟軟便好不容易得了這機會,拉著父親說說貼心的話。 宮女巧巧很是懂事地來為白老爺奉上了新泡的香茗,白光眉開眼笑地接了過來。 白光:“女兒,近些日子,過得可好?” 軟軟有點懶洋洋的:“這些日子到沒什么,就是有一件事……” “何事?”白光掀開香茗的蓋子,撫蓋吹開茶杯中的茶沫,“盡管說出來。有什么煩心事,爹爹幫你解決?!?/br> “真的?”軟軟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 白軟軟從扶榻上坐直身,然后徑直向白光問道:“爹爹,前些日子我們去了國公府中一趟,那日不巧,被人算計陛下誤服了一點東西。那東西我到是聞過,應該沒毒,可是服了之后,不知怎么的……陛下好像一夜都不怎么舒服?!?/br> 白光到是聽說了國公府中發生的那一段公案,于是點頭一邊吃茶一邊問道:“嗯,然后呢?” “然后第二天早上,陛下便喚了醫正來看,醫正跟我說,陛下傷了……國之根本?!避涇浱貏e認真地,“爹爹,國之根本,是什么?” 白老爺手一抖,差點將手中的guntang的香茗,整個倒在自己大腿上。 幸得白老爺獨身拉扯皇后數十年,又當爹來又當媽,自然也是見過大世面的;白老爺忍著手臂的微微顫抖,很是鎮定地將手中的香茗擱回桌上,保持聲音地問道—— “女兒,你確認陛下可是傷到了……根本?” 軟軟眨了眨眼睛,回想一下陳醫正的話,確定地點點頭:“醫正先生是這么說的?!?/br> 白光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國之根本??!國之根本!那可是大齊之根本,他女兒之根本,他白家的子孫后代??! 白軟軟見白光嘆氣,很是擔心地問:“爹爹,很嚴重嗎?” “不嚴重?!卑坠馔蝗槐阌矚馄饋?,一拍自己的胸脯,“有爹爹在,保證不會讓我女兒的終身幸福落空的!女兒,你就等好吧,包在爹爹身上!” 軟軟有點擔心地看著父親,又有點渾沌,又有點懵懂,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有明白。爹爹到底在說什么呢? * 白光打從后宮出來,抬腳便直奔了光祿寺。先進了光祿寺的庫房里,好生扒拉了許多好東西出來,一骨腦地全都送進了御膳房。 都說丈母娘疼女婿,他這含辛茹苦,終于把自己女兒拉扯大的單親爹爹,自然也是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cao碎了心。小皇帝傷了國之根本,他丈母爹就算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于是從那一日開始,由御膳房送進崇陽殿里的飯食,便開始日日加料,頓頓變了花樣。比如大早晨是一頓碎羊rou燉火鍋,中午就是一鍋牛尾湯,到了晚間送來的是滿滿一大盤青石烤牡蠣;下飯菜是新鮮韭菜炒蝦rou,飲的茶水是參片加枸杞;加配的佐酒是海參海馬伴鹿血,加食的小點心竟是酸梅子醬蒸鐵山藥! 沈少堂突然覺得御膳房近日里改善御膳十分用心,還口頭嘉賞了數句。再加上連日來他勤于政務,于是便于飯食時,將許多餐盤都吃得精光。 連續數日下來,沈少堂覺得自己的體質好了許多。這般寒冬臘月天氣里,他甚至能只著一件單薄的夾襖,披上龍袍便能出入宮庭。眼看著田小田等一眾太監宮女都大棉襖小棉褲,將自己穿成了個球,還在冬風里瑟瑟發抖,不由得發出了來自當朝皇帝的優越嘲笑。 但是直到有一日,上了早朝。 沈少堂衣衫依舊單薄地高坐于龍椅之上,底下文武百官次列。 魏國公已手握三省六部之權,位于百官之首。 沈少堂高坐在含元殿的龍椅之上,怎么看著魏國公,都覺得十分礙眼。但是國公府一案之后,沈少堂絕口不再提那天發生了什么;魏國公也因案獲得了他即得的利益,到是于這些時辰的政務中,兩人都沒有再發生劇烈的沖突。但是沈少堂心下十分明白,魏國公暗地里依然還是在不停的動作;上一次是動用了安國公和崔總管,總有一日,他會將這些不利于他的人全都扳倒,想方設法再將國公府的那一幕,重來一遍。 到那時,老鱷魚長成了大怪獸,便不再是安國公、崔總管、文太后以及他這個皇帝,所以約束得了的了。 沈少堂正在心下算計,而殿堂之下的群臣也在一一奏報政務。 沈少堂卻忽然覺得……鼻孔中竟有些微癢。 莫不是他又要犯那噴嚏之癥了? 沈少堂微微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不希望自己在百官面前打出噴嚏來,這在堂堂含元大殿上,也實在是太失了體統。 好在,他揉了兩下,噴嚏下去了。 沈少堂挺直胸膛,繼續聽政。 只見得魏國公一個出列,舉觚板朗聲道:“陛下!老臣——” 魏國公話還沒說出來,沈少堂忽然覺得鼻孔當中兩股熱流……文武百官皆抬著頭,眼睜睜地便看著當朝陛下……兩條鼻血忽忽悠悠,便順著鼻孔人中,奔流而下…… 百官:…… 魏國公:…… 沈少帝下手一摸,一手的鮮紅。 沈少堂只在心下暗叫一聲不好!一世的英名,毀于鼻血! * 于是,數年之后,宮外一只饒有傳說,聲稱當年魏國公一聲大喝,少帝沈少堂驚得都淌下兩孔鼻血來…… * 沈少帝匆匆退朝。 第二日,田小田出來稱:因陛下鼻血,罷朝一日…… 第三日,田小田又出來:因陛下鼻血…… 第四日…… 田小田宣稱:“因陛下鼻血未愈,罷朝三、四、五……十日! 隨后田小田匆匆趕到御膳房,展陛下親筆手書的圣旨,上面只有三個大字: 朕、不、吃! 尼瑪,皇帝爺你到底還能寫出多少奇葩的圣旨來! 第38章 一連多日下, 大齊少帝沈少堂勤于政務,日日夜夜于崇陽殿中,伏案批閱奏折。各州府縣遞上來的折子五花八門,雖然大部分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大的政務依然還是把控在魏國公的手中;但是因著那日于國公府中的一案,朝中大小朝臣, 自也是見識了幾下少帝的小手段;所以雖然大部分還是投靠于魏國公和崔總管的帳下, 但是總有幾個眼色精明的,覺得少帝年少不可欺, 而漸漸傾向了小皇帝的一邊。 魏國公此些時日到也是安靜了許多,以那一日的“恭迎帝后”,換得了三省六部的總攬大權;魏國公表面上看似已位極人臣, 但是三省六部中自也是與當初三權鼎立一樣,尚有許多分屬崔大總管和文太后的人。魏國公這些日子, 一直暗中命自己的兒子魏羚在想辦法,暗中淘洗三省中的官員;不站于自己身邊的,一律編派、尋找出理由,或者暗暗參上一本, 或者遠遠地發派邊縣。 朝中的軍權派系也一直暗中內斗,除了京畿重地的駐軍之權一直掌握在文太后的親弟弟安國公手中,魏國公也令自己的侄子魏翔, 以邊境三郡之地,開始侵吞朝中部分軍權。文太后雖然已經半退政,但是卻堅持握著弟弟安國公這張牌, 死都不肯撒手。魏國公和崔大總管誰都爭取不了安國公這張重牌,一時間也是奈何不得。 朝中這些糾纏、均衡事務,將沈少堂的時間占去許多。 他每日于崇陽殿翻閱奏折,在某些朝臣的用詞用字中,分析得出朝中派系傾軋、一派亂象。他日思夜想,不知不覺到頭昏腦漲,飯寢不寧。 沈少堂終于走出崇陽殿。 殿外,已是滿夜星辰。 夜空如墜黑色絲綢大幕,斑斑星光,如同顆顆精致的碎鉆,灑鑲于其上。少帝負手而立,仰望夜空——嘆人命如惴惴螻蟻,于此夜華流光下,不過萬千一瞬。即使他貴為天子,也不過是命運的一個交錯,便使他由臨??さ囊幻芨改柑蹛鄣挠鬃?,成為了這大齊皇朝中,于夾縫中苦苦求生的少帝;而他的小皇后白軟軟,只不過是一名從七品小吏的獨生女兒,卻因秀場上的一件意外,便被他拉進了這浩浩皇城…… 人,或許于冥冥之中,總有定數。 而他,現在還不知自己,或者她的命運,將往何方。 但若是萬一到了他所不能掌控的一刻,他也許會為了保她護她,送她離去…… 沈少堂思及此,心中竟覺得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