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士兵:“回大公子, 都驗看清楚了。國公爺已吩咐過,蚱蜢或許已喬裝改扮,但是人形總脫不了畫像,我們已在賓客當中細細詳查, 均未發現他們的蹤跡!” “再去搜!從前院至后院,務必搜個清清楚楚!”魏羚急了。 士兵應了一聲,轉身便要走。 “慢?!倍俗诜鲩街系奈簢? 慢悠悠地開口。 士兵又回頭,跪于地下。 魏國公微微張開眼睛,語調平穩地吩咐道:“以他的性子, 必不會混跡于賓客當中,若要隱藏,他會隱于我們國公府的家仆、家丁當中才是。而且以他的個性,必不會于賓客中走動,反而應該會躲至某處才是。你們不要再去前院賓客中搜尋,而應至國公府的后苑,在役從中細細篩查,尤其是后院當中那些鮮有人跡罕至的庫房之地,更要重中之重的嚴密搜尋?!?/br> 士兵答應一聲,轉身便走。 魏羚心急了,終于上前:“父親!父親只令士兵于咱們府中后苑篩查,萬一于賓客中錯過了該怎么辦?萬一真的被他由正門逃出去了怎么辦?” 魏國公掃了長子一眼,老謀深算地慢慢道:“他如果會來我國公府中,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救他的皇后脫身。既然云燕剛剛是在后苑看到了喬裝的大齊皇后,那么他若是來了,有什么理由還要混跡于賓客之中,而不直接前往后苑?況且,以他平素多疑不言的性子,他必不會將守衛森嚴的正門當作出逃路線,反而會將我國公府巡查薄弱的后院當成突圍之徑。李將軍,你去立刻調動你的人,將我國公府的后苑、后門、夾廊、回廊之處,皆布上家丁暗線,一有任何風吹草動,不管是誰,都立刻拿下!” 在側持劍的李將軍,起身應了一聲,轉身出門。 魏國公又看了一眼魏羚,再吩咐道:“魏羚,你再去做一件事,速命人快去準備好金鑾鳳儀,就抬來西花廳內?!?/br> 魏羚吃驚:“父親,這又是為何?” 魏國公細長的眼眸微微一閉,并不打算解釋:“照做?!?/br> 魏羚心中是滿心的狐疑,但是不敢忤逆父親的命令,只得匆匆而去。西花廳里的魏國公,又端坐在扶榻之上,微微地閉上了眼睛。雖然他沉默不發一言,但是心下腦中,卻已是不停瘋狂的計算。今日此事,已是他一輩子之中,與命相搏的一剎,若是功成,便是千秋萬載;若是失敗,便是賠上一府人命,血戮滿地。 * 國公府里的士兵們,又于夾廊回廊之間,來回穿梭。一邊在后苑里層層布守,一邊將后苑里每一塊山石都細細查找。有一個腦子抽風的小士兵,也不知道是搭錯了哪一根筋,居然攀上后苑的假山,把山頂的大石頭都翻過來看了—— 氣得士兵頭目直想把他的頭盔給敲下來。但是小士兵卻一臉天真地表示:不是搜蚱蜢么,萬一被石頭壓住了呢? “滾!” 士兵頭目吼得山響。 * 而此時,后苑最角落、最落破的那間小庫房里,那件被緊緊關閉的大木柜里。 悶。 窄。 逼。 小。 本來只是素日存放青椒粒、胡椒籽的大木柜,現在,卻活脫脫地裝了兩個大活人。 大胡子沈少堂與小胡子白軟軟,兩個人躲在深深的大木柜里,面面相對。 柜中沒有什么光亮,只有柜門縫隙里透過來一點點細細的微光,這光芒恰好投映在白軟軟白嫩嫩的臉頰上,將她本來便白得發光的肌膚上,更涂上了一層淡淡軟軟的顏色。沈少堂坐得她十分之近,兩人幾乎快要臉貼在臉上,他幾乎能看到她臉上細膩如珍珠般柔潤的光澤,以及她額際那一如嬰兒般毛茸茸、軟糯糯的軟軟碎發。她的眼睛,一直在漆黑的柜內,靜悄悄地望著自己,眸光烏溜溜的,有一層淡淡的水霧,讓人覺得十分楚楚動人;甚至白軟軟的呼吸,都能微微地吹拂到沈少堂的臉上。他似乎覺得柜中又浮起了大婚那日的陣陣甜香,淡淡軟軟,清清甜甜。 呃……怎么回事,莫不是他的小皇后,是什么奶香餅、金乳酥的化身嗎?為何他一輕嗅到她身上的陣陣甜香,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沖動…… “陛下?!睂γ娴能涇?,卻在此時開口。 沈少堂應了一聲:“嗯。何事?” “你……為何到國公府里來?”白軟軟軟綿綿的問,聲聲呼吸都朝著沈少堂拂來。 沈少堂心里微微腹誹了一句:廢話,你說我為何到這國公府里來?難道我要告訴你說,我看國公府里熱鬧,我特地從皇宮里跑來瞧瞧熱鬧?我自然是為你來的!笨蛋! 但是,礙于堂堂大齊少帝的面子,他自然不會如是說。 沈少堂抿唇,故意壓低聲音:“我來……微服私訪?!?/br> “哦?哦?!避涇浱崃颂崧曇?,又降了下去,“那陛下可曾查到什么了?” 沈少堂眼珠一轉,給了她一個鑼,她還真敲了。查?他一進了門便顧著尋她,哪里還來得及去查驗魏國公的底細?但是,說起來查驗二字……沈少堂忽然想起了那個站在白軟軟面前的高個子帥老板,嘴巴不由得便微微地撇下,聲線也壓了下去: “魏國公的底細,朕到是還沒怎么查到。到是皇后……不打算與朕解惑一下,那位天云樓的紀大老板,與皇后之間到是……” 軟軟聽他提紀天云,笑得眼睛先瞇了起來:“陛下問云老板?” 云、老、板! 居然敢叫得這么親熱!沈少帝的心中一把火,一下便被這三個字點燃。 軟軟微笑:“是啊,他便是我上次在路上,與陛下提到的天云樓的紀天云老板。我在六歲那年,與他在剛剛開張的天云樓中相識,這十二年來,便日日常常,都在天云樓中與他廝混。無論店中的客人出到多少金,云老板也不會下廚烹煮的,但是每當我去的時候,云老板都會愿意替我親手下廚,烹煮天下各色美食,陪我一起享用。我的孩童時代,少年時代,都是和云老板一起渡過的?!?/br> 啊—— 沈少堂咬牙。 嫉妒使我變形! 她萌萌噠的團子時期,她活潑可愛的娃娃時期,她青春無敵的少女時期,居然都是與紀天云一起渡過的!他堂堂大齊少帝與小皇后之間的交際,尚不過是一只恩怨兩難斷的老鴨翁,但是那個個子高高、氣場淡然的帥哥老板,居然霸占了他的小皇后那么長的時期!沈少堂越想越生氣,簡直都恨不得想倒退回自己的年少時光,將他的小皇后一把從天云樓里拉出來! 沈少堂這般腹誹著,忽然發現白軟軟的頸上有什么東西,微微閃著亮光。 沈少帝忍不住追問:“你的頸上,可有什么?” 軟軟怔了一下,低頭。將頸子上的一條項鏈從衣領里拉了出來。足金雕琢而成的精致項鏈上,墜著那枚十分漂亮的南海珍珠。 軟軟笑:“這個嗎?是前幾日云老板從南海帶回來,送給我的南珠?!?/br> 啊——啊——已經不是嫉妒使他變形,嫉妒的怒火,已經使得沈少帝熊熊燃燒起來了! 沈少帝終于知道為什么那群追他們的士兵在院子里大叫“搜尋蚱蜢”了,也終于知道他為何總是每天出出進進,總是在崇陽殿的屋檐之上,看到那根綠油油的小青草了!尼瑪啊,這是他被綠了??!他無知單純的小皇后,出宮省個親,就差點要被人拐跑了??!真是豈有此理,他親自挨豆腐砸擇回來的小皇后,自己還擺在宮中沒敢下手,居然就有人敢把手伸進他的屋里來了! 沈少堂氣得臉孔陰沉,忽然猛地向著白軟軟的方向一傾,聲線微壓地問:“哦?云老板送你的南珠,你便這般掛在頸子上,那朕娶你時下了那么多的聘禮,金山銀山中的項鏈珍珠都要堆成了山,怎么一條都不見皇后你戴在身上呢?嗯?!” 沈少堂向著白軟軟突然傾過來,把軟軟嚇了一大跳。這柜中本就空間有限,他的身子一壓下來,軟軟不由自主地便向后撤??墒巧砗蟊阋咽枪癖?,她即使想躲也無處可躲。眼看著他的臉孔便貼到了她的臉前,兩人幾乎瞬間就要眼睛對著眼睛,鼻尖對著鼻尖了。 沈少堂身上有淡淡的皂角的味道。像是剛剛曬過陽光的暖被,暖暖融融的。 白軟軟的身上有淡淡的奶香味道,像是剛剛從乳酥里撈起的小甜餅,香得想令人咬上一口。 兩人貼得如此之近,讓從未與男人這般近身的軟軟,有些意亂情迷。 而沈少堂更因由上到下,靠得她太近,不僅嗅到了她額際的發香,肌膚的淡香,還因為微微低頭俯視,而看到了她因剛剛拉扯項鏈,而微微扯開的衣領開口……領口不過就是才敞開了那么一滴滴,但是卻依稀能望見了她白得若雪的肌膚,波浪起伏的豐滿線條…… ??! 已素食日久的沈少帝,不知為何,突然覺得自己的胸膛身體,身下的某個部分,突然間便不可抑制的……熊熊燃燒起來! 第34章 不, 好,了。 柜中的堂堂大齊少帝沈少堂,忽然便覺得大事不好了。以他近二十年的漢子生涯,已經告訴了他自己, 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幾乎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控制,不可抑制的熊熊燃燒起來了。 熱。 從上到下, 由內到外, 由頭頂到某個不可詳細描述的部位,都開始蒸騰著不能抑制的熱。 可他現在又俯身在他的小皇后的上方, 眼神只要微微地向下輕瞟,便能看到他向來身材豐滿的小皇后,一襲雪白雪的的胸口, 和隨著她輕微呼吸而微微起伏的曲線。剛剛那一瞬間,熊熊而起的嫉妒還使得他想好好地懲罰一下他的小皇后, 可是現如今這個狀況,他卻整個人都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了。他不知道自己若是敢真的低下頭去,會不會就活生生的……在這大柜中……把她……把自己……就給……“害了”。 沈少堂的呼吸漸漸變粗, 臉孔因熱氣蒸騰而微微漲紅。 軟軟抬頭望著他,看著他幾乎連耳尖都要滴出血一般的艷紅;軟軟眨眨眼睛,輕聲問道:“陛下, 你怎么了?你……熱嗎?” 沈少堂深喘,不敢開口。 他怕他一開口說話,便要化身為狼了!嗷嗷…… “陛下, 你怎么出汗了……”軟軟忽然看到沈少堂的額際,竟微微地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來,她體貼地抬手,拉起自己的袖口,輕輕為他拭汗。 她的衣袖也帶著她身上絲絲甜香,細軟的手背擦過他的臉頰的時候,竟像宮中的錦鍛一般,細膩柔滑。雖然她比宮中大多宮女妃子都身形微胖,可是她的肌膚賽雪,她的線條豐滿,她的甜香撲面……都讓素食素心素面多年的堂堂少帝,心中起了一把無法澆滅的火。 為何他當初竟嫌棄她太過豐滿?為何他當初還下圣旨說她“粗腰一把”?為何他當初還狠心斷她米糧,要她減肥? 他實在是大錯特錯了!這般柔軟嫩滑,才是人間美人的極品??! 沈少堂心中熊熊,一把握住軟軟的手。 軟軟驚了一下,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敷在他的臉上。 他的臉孔又紅又燙,熱熱的幾乎要燙了她的掌心……但是軟軟卻又在他的溫度中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他越來越貼近的臉,他越來越熱的呼吸……沈少堂的嘴唇,越靠越近,即在最后微微一顫,貼上她的唇! 軟軟從未有過這般感受,仿佛他的呼吸氣息,將她籠罩。她有些意亂,有些情迷,有些低低地嬌喘了一聲:“陛下……” 這一聲呼喚,讓沈少堂激零零打個冷戰! 不行,不行!他若此時吻下去了,那就昏天黑地了!他不能在這逼仄的國公府的大柜里,和她有了人生的第一次!她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而他身為堂堂大齊的少帝,無論如何都應該給她一次最美妙的回憶,而不應該是在這狹小的大柜中! 淡定,淡定。 沈少堂瞬間撤了回去,逼迫自己重新坐好,眼觀鼻、鼻觀心,心靜致遠! 白軟軟沒想到他突然撤開,一剎那間還未回過神,便目光朦朧地又看到他回頭端正坐好。 軟軟有些迷蒙,開口:“陛下……” 沈少堂微閉著眼睛,滿額的汗珠:“皇后不要再多言 ,只須閉上眼睛,靜待時辰。待未時到來,莫南風將接應安排好,朕便自能帶皇后回皇宮去。一切都會平安順利,不會有事的?!?/br> 軟軟眨了眨眼睛,思緒微微回轉一些。她靜靜問:“陛下,若是我們這次真的遇到危險,陛下會不會后悔,冒險前來尋我?” 沈少堂:“你是朕的皇后?!?/br> “陛下會不會后悔,當初因為那塊豆腐,擇選了我?” 沈少堂只有一句:“你是朕的皇后?!?/br> “陛下……” 軟軟的心里,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便被柔軟地搓到了。 她入中宮以來,一直以為自己不過就是因為誤丟了那塊豆腐,讓沈少堂一時新鮮;又不過是因為她與掌權的三大臣之間,沒有任何聯系,才讓沈少堂為避開掌權的三座大山,才擇選了她。所以她雖入中宮,卻從未將自己當做正牌皇后。一直只以為,待皇帝羽翼漸豐,搬掉了頭上的三座大山,便會重新擇選一位他心愛的女子,放她出宮。所以,她在宮中鬧也好,玩也罷,違反宮規也罷,她從未將皇后兩字,放在自己的頭上。但是今時今日,她悄悄進了國公府,只是為了一場大宴,卻沒想到遇上魏國公想要對皇家下手的這般朝之大事,更沒想到,他會冒著生死之險,前來救她…… 這一句:你是朕的皇后。卻比大婚禮上的千言萬語句誓言,卻比文武百官面前的金冊御封,更有著讓人動心的力量。 而沈少堂也為這一刻微微悸動。 或許前面的歡笑嬉鬧,或許擇后場上的豆腐湯,或許大齊后宮中的雪花饅頭皇后,或許前往臨??ぢ飞?,她搶了自己的風頭;又或許在臨海王面前,她的堅持和溫暖,都比不過這一刻,她就在他的身邊,與他緊緊依偎,共歷生死……這般生死相隨。 她是他的皇后。 他從未如此珍視的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