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王如夢很是憂心忡忡,便是有了那方面的隱疾,也不該對著小云花起了壞心思,這可是一墻之隔的鄰居,若是叫人瞧出了端倪,二哥還要如何在王家莊里頭立足?只需眾人的吐沫星子,便可將他淹死。 正是憂心,搖籃里的小娃娃忽的急聲哭了起來,王如夢忙起身走過去,抱起小娃娃慢慢地軟聲哄著。一眼又看到了那雙酷似那人的眼睛,心里一沉,不免愈發的心焦。如今孩子還小,卻是看不出來,可再過些時日,眉眼都長開了,只怕會有細心的,瞧出問題來。到那時候,可要怎么辦才是。 小娃娃是個脾性很好的孩子,有了娘親的低聲輕吟,很快便又睡了過去。王如夢盯著孩子的面容呆呆看了會兒,隨即嘆了口氣,一抬頭,穿過雕花窗格,她瞧見他家二哥,正牽了小云花的手往屋里來,不知在說些什么,只覺他眉飛色舞,隱有晶亮的光澤在他眼瞳中忽閃而過。 王如夢愈發心躁,慢慢喘了口氣,掉轉頭不再去看。走過去將孩子重新放在搖籃里,兩手搭在搖籃的邊緣,呆呆看著沉睡的孩子出起神來。 潘小桃便是這時候撩開簾子走了進來,一眼便瞧見了王如夢面容上顯而易見的憂慮,不覺心里很是擔心。想問,又隱有顧慮,不問,可這幾日她貼身伺候,卻很是清楚,王如夢有心事,只瞧著她那副樣子,這心事八成還不是啥好事。 將托盤里的點心盤子在小幾上擺好,潘小桃輕輕走過去,柔聲道:“如夢jiejie,點心好了?!?/br> 王如夢回過神來,唇角剛剛勾起,便見簾子被撩起來,王如寶攬著小云花的肩頭笑瞇瞇走了進來。 見得那雙手輕輕扣在小云花的肩頭,已是窺探出某些隱秘的王如夢很是覺得慪心,幾步上去拉過了小云花,然后淡淡瞧著自己二哥,道:“既是請來了小云花,我們三個女子要吃點心喝茶說心事,你且回避吧!” 王如寶哪里舍得走,便笑道:“你這丫頭怎好過河拆橋,甚個說心事,云花才那么點兒大,有個屁心事??!”說著走過去,一撩袍尾,便在炕頭上坐了下來。 見得王如寶不肯走,王如夢便有些惱了,粉面含怒,一雙眼棱起,瞪向了王如寶。 王如寶卻是一心都在小云花身上,哪里看得見,招招手,笑瞇瞇道:“小云花啊,來來來,來哥哥這里,哥哥給你點心吃?!闭f著捏起一塊兒綠豆糕,招呼小云花過去。 小云花倒是不怯生,又是熟識的鄰居,立時便要去,卻被王如夢一把抓住。 王如夢既是看出了他哥隱藏著的齷齪,自是有了提防的意思。更別提這小云花又是打小便愛粘著她,她很是喜歡的小丫頭,自是要將她妥妥的保護起來。盯著王如寶不快道:“咱們不論大小,總都是女娃子,二哥你卻是個男子,夾在里面,你不覺得別扭,咱們卻覺得別扭?!敝敢恢搁T處:“二哥你還是走吧!” 王如寶便陰了臉色,很是不快地將綠豆糕扔回盤子里,有心說上幾句,又一想這個meimei卻是難得的回來,說了她只怕惹得她不高興。便起身拍了拍衣袖,哼了聲拔腿離去了。 潘小桃默默站在一邊,雖是有些看不透,然則卻是敏銳地覺察到了,王如夢不樂意小云花親近王如寶的意思。許是因著男女大防吧,潘小桃心想,小云花雖是個小丫頭,到底是鄰居家的女兒,不是有血脈的親人。 又往門簾子那里看去,不覺心頭疑云亂涌。那王如寶今日里怪得很,他平時可并不喜歡搭理那些丫頭小子,總覺得不懂事兒又吵,今個兒卻是難得的和顏悅色。 王如寶氣鼓鼓往外頭去了,屋子里,小云花和潘小桃都很是愉快地開始喝茶吃點心。只是那王如夢,心里頭壓著兩件事,說起來哪一件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便只吃了一塊兒桂花糕,抿了幾口茶。時不時的還要出神,瞧起來呆呆的,偶爾面露憂色,很是悶悶不樂的模樣。 小云花年紀小,并未覺察,潘小桃卻是看得清楚,只是悶在心里頭,到底覺得王如夢如今嫁了人,性子也變得沉默起來,她不肯說,自己若再去問,只怕她臉上不好看。 王如夢在娘家住了一個多月,丈夫周銘駕著驢車來接了好幾次,王如夢才收拾了籠箱,同意回去了。 離開的前一天夜里,王如夢很是憂心忡忡地和潘小桃說了王如寶的那事兒,只說讓潘小桃注意些,莫要叫二哥做了錯事,毀了自家的名聲不說,還把人家小姑娘給禍害了。 潘小桃聽得目瞪口呆,好似吞了只死蒼蠅,簡直是惡心透了! 翌日,待晨曦鋪就了一地的暖色,潘小桃立在大門前,沖著撩開簾子往外看的王如夢擺了擺手。心里想起那件令人作嘔的事兒,忍不住斜眼瞧向了王如寶。 王如寶正同王如夢擺手告別,面容上有難舍之意,瞧著倒是人模人樣的。潘小桃轉過臉,又垂下頭去看身邊兒的小云花。小姑娘兩眼淚汪汪的,飛速擺著小手臂,嘴里頭還喊著:“如夢jiejie,你得了空兒,還回來??!” 王如夢坐在驢車里便笑著點頭,隨后將視線瞥向了潘小桃,目中微顯憂色。潘小桃自是曉得她的擔憂,抿著唇含了抹淡笑,沖著她點了點頭。 王如夢便是不放心,也只能落了簾子。她除了潘小桃可以囑咐,娘親那里說不得,隔壁鄰居家的林嬸子更是說不得。抬起手捏著眉頭,一垂眼兒便瞧見了懷里頭的嬰孩兒,正睡得香甜,不覺又是一陣心煩。 這孩子若是長相上隨了自己,豈非大喜呀,卻如何偏偏隨了那人呢?眉心的焦愁愈發濃烈,王如夢大力地捏著眉心,緩緩合上眼,重重地喘了一口氣。 送走了王如夢,王如寶一回頭,便瞧見不遠處正立著小云花,挺翹翹的小鼻子上,長睫毛大眼睛,瞧著鮮嫩嬌小,好似花盆里剛打苞兒的小花蕾。不禁喜上心頭,幾步走了過去,同小云花搭訕:“小云花呀,哥哥家里頭有你小桃jiejie做的云糕片,你要吃嗎?” 小云花的娘林氏,已是掉轉頭往自己家里去了,自是看不見隔壁家的王如寶,正色瞇瞇瞧著自家的閨女。潘小桃卻是倒抽一口涼氣,一把將小云花攬在懷里,急道:“她不吃,小云花不喜歡吃云糕片的?!?/br> 見著王如寶不悅地抬起頭,潘小桃忙在小云花后背上輕輕捏了幾下。小云花很快地便脆生生地回道:“小桃jiejie說的沒錯,我不喜歡云糕片?!?/br> 王如寶便垂眼繼續去看小云花,唇角彎起一個弧度,笑道:“那你喜歡吃什么,我叫你小桃jiejie做給你吃?!?/br> 潘小桃便將小云花鬢間的碎發掖在耳后,慢慢說道:“她愛吃什么有林嬸子呢,林嬸子的廚藝可是比我好太多了?!北闳ゴ叽倌峭跞鐚殻骸澳悴皇且瞎??去得晚了,恐要減工錢的?!?/br> 王如寶便不高興了:“缺你吃還是缺你喝了,憑你也敢催我去上工,膽兒肥了??!” 小云花是家里頭的老幺,上頭兩個哥哥把她當做寶貝疙瘩一樣寵愛著,平時半句重話都不曾說過,王如寶那般耷拉著臉,眼中又有兇光不時乍現,小云花哪能不怕,縮起身子便躲在了潘小桃的身后。 潘小桃不自覺地便伸出手臂護住了小云花。 王如寶見得小云花竟是躲在了潘小桃身后,登時鼻子氣歪了,心思小桃這死丫頭忒是礙事,正要罵她,林氏卻在大門處叫小云花回家。 潘小桃松了口氣,目送小云花離去,王如寶咬牙切齒地瞪了潘小桃一眼,倒是沒再說甚,自己個兒離去了。 ☆、第016章 瞅著王如寶漸遠的背影,潘小桃不禁皺起眉頭,想著王如夢同她說的那件事,便是心頭一陣惡心。這般德行敗壞的爛人,她一定不要嫁給他,不然還不如去死。 于是尋了個機會,潘小桃把小云花拉到了無人的背地里,囑咐她,要是見得了王如寶,定要逃得遠遠兒的,一定不許和他說話。 小云花想起那一日那王家的二哥哥兇狠的模樣,不由得將頭點得好似小雞啄米一般,又看著潘小桃,可憐兮兮地道:“小桃jiejie,你好可憐啊,王家二哥哥那般兇,以后要是欺負你該怎么辦?” 潘小桃便笑了,這么個小不點,還要來擔心她,便撫了撫小云花的頭,笑道:“不怕,他若是敢欺負jiejie啊,jiejie就放那特別毒的蝎子去咬他?!?/br> 小云花立時便信了,圓溜溜好似紅蘋果的小臉蛋很是鄭重其事,點點頭,堅定道:“嗯,他要是欺負了jiejie,jiejie就抓來一只毒蝎子,咬死他?!?/br> 潘小桃便笑了,除了小云花,誰也不知道,她可是個抓毒蝎的好手。捏了捏小云花的小臉蛋兒,笑道:“得了,你快些回去吧,我也得回去干活了,不然我婆婆又該打我了?!?/br> 日子過得波瀾不驚,雖是周氏日日惡毒咒罵潘小桃,可這對于潘小桃而言,當真是不痛不癢。又過了幾日,潘小桃收拾了家里頭的臟衣服,很是歡喜地往凈水潭走去。算算日子,今個兒便可見到長生哥哥了。 因著王如夢回了娘家,清洗衣物的活計便又成了樊氏的事兒。于是上次崔長生休息的時候,便不曾見到潘小桃去凈水潭清洗衣物,倒是見到了罵罵咧咧的樊氏。 說起那樊氏,因著她不時的要被丈夫捶打,去了村口處的小溪邊兒浣洗衣物,免不了要被有些婦人調笑,煩不勝煩,又覺得丟臉,最后竟也去了凈水潭。 崔長生一去譚水邊,見著是樊氏來了,起先先是一驚,想起上次桃meimei不曾來,便是生了病,便小心翼翼躲在大石塊后頭,聽那樊氏嘟嘟囔囔咒罵不停,才曉得是王家的小女兒回娘家了。 將近一月不曾見面,崔長生見得潘小桃很是激動,竟是幾步上前,一把就拉住了潘小桃冰涼的左手。于是被狠狠冰了一下,不由得呆了呆,又瞅了瞅潘小桃背上竹簍里的衣物,垂眼去看潘小桃,憂心道:“桃meimei的手好冰涼,不如我替你把衣服洗了?!闭f著拍著胸膛保證道:“我這次一定不會把衣服捶爛了?!?/br> 潘小桃一月不曾見到崔長生,亦是思念非常,見他很是關心自己,心里又十分甜蜜,抿抿唇笑道:“不必勞煩你了,你又慢,洗著衣服還要小心翼翼,咱們還如何說話。我來洗,咱們好說說話兒?!?/br> 崔長生雖是心疼潘小桃,只是他向來對潘小桃很是順從,潘小桃既是發話,再沒有不同意的。于是在潘小桃身邊兒蹲下,一面看潘小桃洗衣,一面同她說話。 說了會兒在趙木匠家學做木工活兒的事兒,崔長生忽的想起了潘家的事兒,扭頭去看潘小桃:“我爹說,你爹爹那個兒子,被你后娘賣去風柳街的楚館了?!?/br> 便是潘小桃是個小村子里不曾見過世面的小村姑,聽得這個名字,便立時就意識到,這必定不是個正經的去處。不由得呆了呆,隨即詢問:“那個女人呢?” 崔長生曉得問得是那后娘,道:“原本被王六養在東三街的小宅子里,被王六老婆發現,鬧了一場,聽說被撓花了臉,后頭就不曉得哪里去了?!?/br> 潘小桃轉過頭,視線落在潭面上,有盈盈綠波輕輕蕩漾。呆了會兒,潘小桃忽的短促地笑了幾聲,隨后搖搖頭,幾滴眼淚便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竟是這種女人,竟是這種女人?!迸诵√冶莸乜拊V道:“可為著這種女人,我娘卻是賠上了一條性命,而我,被人奴役鞭打,過著凄苦的日子。長生哥哥,你說,那個男人,他怎的就眼瞎至此呢!” 崔長生被潘小桃突然發出的悲戚哭聲嚇壞了,手忙腳亂了一會兒,從袖子里拉出一條棉帕子,就要給潘小桃擦淚。 潘小桃卻偏過臉,將眼淚蹭在了袖尾上,抬起頭抽抽鼻子,轉頭見著崔長生瞪圓了眼睛,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不由得心頭一軟,破涕而笑:“好了,我就是一時心里難受,已經好了,你莫要擔心?!?/br> 崔長生心有余悸地點點頭,剛才那哭聲當真凄慘,可把他嚇壞了。 潘小桃那里卻真是不曾想到,都道是虎毒不食子,那可是她親生的兒子,再者她手里還有賣房子的一筆錢,怎就舍得把自己的兒子給賣到了那種地界兒呢?只是這卻不關她的事兒,洗了衣服,同崔長生依依惜別,潘小桃背著竹簍子,慢慢往王家走去。 剛進得院子里,便聽見隔壁院子里一陣悲戚嚎哭,潘小桃被嚇了一跳,豎耳一聽,卻是林嬸子的聲音。不由得疑心,卻是出了什么要緊的事兒,怎哭得那般悲戚駭人。 擱下柴火,潘小桃本打算偷溜了出去看看,不料剛出得屋門,便看見樊氏掐著腰,柳眉倒豎鳳眼怒睜地立在屋門前。潘小桃立時擰起了眉,這女人又要出幺蛾子了,真真兒煩人。不想理會她,潘小桃繞過樊氏便要去灶間。有樊氏盯著,她還是待會兒再尋了機會去問問隔壁出了何事。 樊氏本就是無事生非,沒事尋事,哪里輕易肯放了潘小桃。幾步追了上去,截住潘小桃的腳步,哼道:“小姑子是不是給了你好多衣服,拿出來我看,你得了那么多,也該分幾件給我才是?!?/br> 潘小桃翻了她一眼:“不給?!闭f罷便要走。 樊氏怒了:“你這死丫頭,你就一個身子,能穿了那么多衣物,快拿來給我先挑,不然我便全部搶了去,半件也不給你留?!?/br> 潘小桃頓覺這話說得十分好笑,勾勾唇冷笑道:“那是如夢jiejie給我的,如夢jiejie可是說了,若是你背地里尋了我要衣服,就讓我去尋了婆婆。她可是和婆婆交代過的,你若是不怕婆婆教訓你,你且只管去搶便是?!?/br> 樊氏登時xiele氣,于是氣急敗壞地推了潘小桃一下:“我便說是你送給我的,我就不信,這次小姑子不在家,還有誰能拉了我去婆婆面前對質?!?/br> 簡直是潑皮無賴,潘小桃厭惡地瞪了樊氏一眼:“那你便去搶唄,我又沒拉著你不讓你搶,你杵在這里同我嚼舌根子做甚?” 樊氏怒極,伸出手便要去打潘小桃,被潘小桃手疾眼快地推了一把,登時跌坐在了地上。樊氏只覺熱血涌上頭顱,氣得要發瘋,正要起來同潘小桃拼命,聽得周氏的聲音傳來:“你們倆在做甚?閑得發慌了?活都干完了?” 樊氏肚子里的火兒瞬時xiele一半兒,立時抱著臉嚎哭道:“婆婆,小桃欺負我?!?/br> 潘小桃見周氏看向自己,便淡定道:“是她要搶如夢jiejie給我的衣服,如夢jiejie一番好意,我舍不得給她。她便惱了,要打我。我一時心急,便推了她?!?/br> 樊氏立時嚷嚷起來:“她胡說,小姑子分明說過的,叫她把衣服分了一半兒給我的,她卻都要據為己有,真真是可惡?!?/br> 周氏這才記起閨女臨行前特意交代的那件事,她自來是出了事兒各打一百大板,哪個都不會偏袒,都是罪加一等??梢姷梅蠠o中生有,還借得是自己閨女的名頭,心里冷笑,以為如夢人不在這兒,就可以胡言亂語了嗎? 冷冷瞪著樊氏,周氏道:“且閉上你那張胡說八道的嘴,再亂嚷嚷,便剪了你的舌頭。以為如夢不在,你便可以編了瞎話糊弄我不成?今晚上的飯食不許你吃,還有明天后天的也不許你吃。你且清清腸胃,也好以后管好你那張胡言亂語的嘴?!?/br> 又瞪了潘小桃一眼:“如夢好心給你衣服穿,你卻拿了衣服亂顯擺,惹是生非的賤東西,今晚上的飯食你同樣不許吃?!钡降卓粗鐗舻拿孀?,少了兩日的懲罰。 樊氏氣得要死,又不敢再多言,害怕惹了周氏不快,懲罰得更重。潘小桃倒是不以為然,不過是一晚上的飯罷了,不吃便不吃。 等著樊氏氣鼓鼓回了自己的屋子,潘小桃收拾了灶間的鍋臺,然后覷得一個空閑,便溜了出去,往小云花家去了。 院子內外立著好幾個婦人,嘰嘰喳喳正在竊竊私語。潘小桃立時皺起眉,心道這么許多人,倒不如再尋了機會再去問問。剛要轉頭,卻聽得一個婦人忽的拔高了的聲音:“你說甚?都死了?一個也不曾活下來?” 另一個婦人故意壓著嗓子,卻不曾掩蓋了她話里面流露出的幸災樂禍。 潘小桃腳步一歇,耳朵豎起仔細一聽,卻原來,小云花的爹爹和兩個兄長,都在出去押貨的時候,被前來搶劫的山賊給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蹭玄學,所以提前發了,只要不蹭,就是八點。蹭了,就是兩點。 ☆、第017章 小云花的父兄是在城里的鏢局里頭做活的,這次押了一批值錢的寶貝,便被得了消息的匪徒們給盯上了。卻不成想,鏢隊死了六個人,他們家就占了一半兒。 鏢局的人送了銀子過來給那林氏,林氏哭得死去活來的,哪里還顧得上銀子,便被前來的丈夫的弟弟給拿走了。等著她哭完了一陣兒,這才想起來銀子的事兒,再去要,便少了一大半兒。氣得要死,卻又不敢和小叔子爭執對質,只把郁氣擱在心里頭,不出幾日,便病了。 小云花哭哭啼啼和潘小桃說著這些話,潘小桃很是憐惜地撫著她的頭頂,替她擦去了眼淚。然而小云花驟然失去了父兄的庇護,家里的母親又是個懦弱的性子,那銀子分明就是拿不回來的。只得勸道:“好在還要回了一些,好生勸勸你娘,人死不能復生,活人總是要往前看的?!?/br> 然而林氏哪里聽得進去,每日里哭哭啼啼的,倒是才過了六歲生辰的小云花,每日里在灶間學著做飯食。潘小桃不時溜了出去,往小云花家探望,見著此景,很是嘆了口氣。便一面教給小云花如何做飯菜,一面幫著小云花去開解那林氏,并提醒她,要緊的是銀子和田里的地,銀子已經被弄走了一半兒,那地可不能再被人瓜分走了,不然他們娘倆兒以后可要指著什么過活。 然而林氏到底是懦弱慣了,之前靠著小云花的爹過活,那是個知疼知暖的男人,對林氏也很是疼愛,林氏便是性子軟了些也無妨,總歸有小云花的爹給她撐著腰,還有甚個可怕的??扇缃衲悄腥送蝗凰廊?,家里的頂梁柱倒了,連兩個兒子也一起沒了,留下林氏當家做主,可不是要被人欺負死。 首當其沖的便是林氏的小叔子。那可不是個好東西,之前瓜分走了林氏一半兒的賠償金,若非林氏有個知情達理的好妯娌,同自家男人吵了一架,便連這一半兒的銀子,林氏也甭想拿到手。 既不是個好東西,林氏又是個懦弱的,自然而然的,屬于林氏那一房的地,便又被那小叔子惦記上了,理由也很是充分,說什么林氏只有一個女兒,以后也是別人家的人,這地自然的,要留給他兒子才對頭。 林氏的病情愈發嚴重起來,每次見得小云花,小云花都要撲在潘小桃的懷里頭,哭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的。她自來是被嬌養長大的,這一夕之間家門驟變,頭頂上的天爛了一個大窟窿,娘親又不濟事,那些子狂風暴雨,可不都沖著她一個小小娃娃鋪天蓋地地便打了來。 潘小桃對著這小云花心里頭的恐懼和不安很是深有感觸。那一年她也不過是比小云花大了一歲,娘親驟然死去,爹爹迫不及待地便迎娶了新人。家還是那個家,可一切都變了。 她想要求助爺奶,可惜她是個女娃,哪里比得上那個帶把兒的男娃娃。她想去求助姥爺姥姥,可惜娘親的娘家因著家中的生意有變,她五歲那年便舉家搬遷,去了極遠的金州重安縣。連娘親下葬的時候那里都沒有人來,卻哪里還會有人為了她一個別人家的閨女,千里迢迢,費盡周折。 將小云花攬在懷里頭,潘小桃的心頭上漸漸積攢起了一片烏云。林氏的那個妯娌是個心正的,便是她那小叔子不是個好東西,把地都弄了去,有那個妯娌在,必定會送了糧食過來的。只要有吃的,便不怕?,F下最可怕的卻是那個該死的王如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