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趙新林不遠不近地站著,雙臂環在胸前,正悄沒聲兒地注意著潘小桃這邊兒的情狀。聽得這話,登時一愣,不由得凝神去瞧那小丫頭,心道,不曾想,這連自己娘家都能下狠手的小丫頭,竟還能記得那男人生養了她一場,叫那男人入土為安。不由得心里稍稍有了改觀,好歹不是個黑心到底的,總算是還有點良心。 崔長生對潘小桃向來是千依百順,自然是忙不迭地應下:“好?!?/br> 聽得崔長生的答話,趙新林便是冷然一笑。這呆子,當真是對那女子有求必應。 見著崔長生不曾磕絆便滿口應下,潘小桃心安的同時,又深覺崔長生待自家的一片心意,不禁眼眶泛起溫熱,心里頭熱滾滾的極是舒坦。然而想起一事來,潘小桃不禁紅了紅臉,微微垂下頭,低聲道:“只是我身上沒有半文錢,長生哥哥可否借我一些?” 崔長生哪里會拒絕,自是答道:“不要緊,我有?!鳖D了頓,笑道:“不要你還的?!?/br> 潘小桃便抿唇笑了,瞧著月色下,崔長生略顯朦朧的笑臉,唇角勾出一個軟暖的微笑,軟軟道:“那我便先回去了,久了,怕被發現?!?/br> 崔長生將頭點了點,道:“我送你?!?/br> 潘小桃搖搖頭:“罷了,我自己回去便是,若是叫人瞧見,不定又要傳出什么風言風語?!?/br> 眼見著夜色濃烈,潘小桃又是獨身歸家的少女,崔長生便是憨,也斷然不肯的。最后潘小桃只得依了他,只是囑咐他,不必貼身親送,遠遠地瞧著她便是了。 回了王家,又從那洞里鉆了回去,將草垛和竹竿歸位,潘小桃才躡手躡腳回了柴房。 躺在草垛上,潘小桃歇了片刻,才算是穩了心緒。心道自家將那男人的尸身收殮,也算是她為人子女一場,回報了那人給的一縷血脈。 擱下了這事兒,又想起了崔長生,潘小桃頓覺心中滿滿的都是將要溢出的情誼,瞪著虛空的屋頂,心里頭滿是對將來的無限期待。 見著潘小桃的身影消失在了那狹窄的洞口處,崔長生在原地呆頭呆腦地站了會兒,才戀戀不舍地轉身去了。 回到家里,趙新林正站在院子里等他,見著面便道:“你這呆子,怎的那女子說甚你都應?!?/br> 崔長生棱了趙新林一眼,悶聲回道:“要你管?!北阋堇镱^去。 趙新林嗤笑一聲:“趙家那木匠甚是呆板,你才去一日,便要去忙碌潘家的事兒,他必定是要惱的。你可記得當初為了叫那木匠應下你的事兒,你爹可是說了多少好話兒,送出了多少禮品去?!?/br> 崔長生心里一陣悶氣,他也曉得,那木匠不喜他,可桃meimei的話又不能不聽。崔長生擰著眉頭站在門前,也不說進門睡覺,就那般定在了那里,好似泥塑的雕像。 趙新林瞧他又犯了擰勁兒,心里嘆氣,便走上前去:“得了得了,瞧你這樣兒?!?/br> 崔長生正在想法子,可是想不出,悶氣憋在心里,正是不舒坦,也不理會趙新林,只垂著頭呆呆立著。 趙新林嘆道:“行了,左右明日我不必去秦郎中那里,便與你一起同趙木匠理論,再和你一處,把潘家的事兒給了了,如何?” 崔長生便樂了,轉過頭扯著唇笑:“好!” 有了趙新林的加入,事情就順利了許多。因著趙木匠性子執拗呆板,只許了崔長生半日的功夫,辦完潘家的事兒,便已是將近中午。崔長生只好請求趙新林去后山的林子里等潘小桃,囑咐他把口信兒捎給潘小桃聽,也好叫她安心。 趙新林將崔長生又取笑了一番,雖是滿心不樂,卻還是去了后山的林子里。 因著后半夜落了一層雪,晨起時分又結了霜凍,這天氣便愈發的天寒地凍起來。趙新林靠在樹干上,遠遠瞧見潘小桃縮著削肩慢慢騰騰地走來。 潘小桃的身上不過只著了一件單薄的舊襖子,一面用勁兒搓著手,一面往手上哈氣,雖是走了那么遠的路,可是因著腳下的鞋子并不保暖,凍得兩只腳好似兩坨冰疙瘩,潘小桃只好一路走,一路跺腳。 趙新林眼見如此,便知是衣衫鞋襪不保暖,又瞧她也不過還是個小丫頭,卻每日里要辛苦勞作,不由得心下起了憐惜之意。雖是這女子心眼子多了些,做事兒又毒辣了些,但講起來也是個可憐人。 只是她和長生……趙新林不禁又皺起了眉。這女子若是個云英未嫁的,便是性子不善便也罷了,如今她身有婚約,可長生又那般癡戀于她,可是要怎么辦才是。 潘小桃縮著脖子正往手上哈氣,抬起眼便瞧見那眉眼清俊的少年正盯著自己看,不禁心里別扭起來,心道這少年還真是浪蕩不羈,怎好直勾勾瞅著人家姑娘看。擰著眉瞪了那人一眼,頭一扭,往另一處走去。 趙新林見少女將要走掉,忙大步攆了上去,道:“你等一等?!?/br> 潘小桃歇住腳,掉轉頭去看趙新林。 趙新林瞅見那沁黑如玉的一對兒眼珠子,水汪汪的,恰似兩彎清凌凌的月牙泉,也不知怎的,竟是心頭一跳。忙咳了兩聲穩住了情緒,開口說道:“長生叫我來轉告你,你那事兒都已辦妥,叫你莫要憂心?!?/br> 潘小桃聽罷心下一松,因著心里頭沒了心事兒,不禁露出一抹淡笑來,道:“有勞你來給我捎信兒了?!?/br> 潘小桃并非無鹽女,雖不過剛過了十二的生辰,但眉眼精致,恰似將將綻開的枝頭俏蕊。雖是整日里辛苦勞作風吹日曬,卻也沒傷了她如月似玉的一張俏臉。這般抿唇輕笑,卻好似那春花輕綻,明月初升。 趙新林看在眼底,竟是心神一閃,隨即便因著這眨眼間的神思恍惚,從心底騰出一股自厭來。再去瞅著潘小桃那張臉,便是那笑依舊軟如春風,妙如春花,趙新林卻是愈發的厭惡起來,不由得惡聲惡氣起來: “你以為我樂意來?不過是禁不住長生的哀求罷了。我還是那句話,你是有婚約的,身為一個女子,要守規矩,莫要再去勾引了長生,你自己不要臉面便罷了,可別帶壞了長生的名聲?!?/br> 這人怎的長了一張狗臉,說翻臉便翻臉。潘小桃瞬時生了一肚子氣,唇一抿,眼神一利,便要張口唾罵。不想那趙新林卻是掉轉頭,幾步便把潘小桃甩在了身后。潘小桃一口悶氣憋在心口沒處發散,氣得半死,朝著趙新林的背影狠狠一剜,哼了一聲往林子深處慢慢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1:因為要申請榜單,字數不能超過三萬字太多,所以周三需要斷更一次,抱歉! 2:不好意思啊,修改了前八章,但整體劇情是不變的。 ☆、第010章 本以為收殮了那人的尸身,這事兒也算是結了,不料,等著潘小桃背著高高的一摞干柴,往村子里走去的時候,卻見著村口柳樹下的石頭上,魯氏牽著潘福團,正雙雙坐在上面。 瞅見了潘小桃,潘福團登時興奮地跳將起來:“奶奶,是jiejie?!?/br> 聽見那聲jiejie潘小桃便擰起了眉,心下禁不住掀起層層厭惡,而那魯氏已經拉著潘福團往潘小桃這里走來。 潘小桃壓根兒不想理會這兩個人,她之所以會去收斂那人,不過是因著他死了,人死萬事空,更何況,娘親未曾死去的那七年里,他待自己也是好的。若是那人未曾死去,便是他要飯到了她的跟前,她也不會給他一粒米的。 可面前這兩個人,一個打她記事兒起,就不曾對她和顏悅色過,而另一個,更是從那惡毒不要臉的女人肚子里爬出來的野種,也是逼死娘親最后的一把利刃,她哪里愿意瞧見他們。 可魯氏明顯不肯放過她,幾步走上前,截住了欲要繞過他們的潘小桃。 “小桃啊,奶奶就知道,你不是個沒良心的,果然把你爹的尸身給收殮安葬了?!濒斒系男Я它c不易察覺的討好,笑意盈盈道:“小桃啊,你看家里頭如今老的老,小的小,果園田地也都沒了,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你爺爺還生病要吃藥,你……” “我沒錢?!迸诵√医財嗔唆斒显?,冷漠地看著她:“你說的對,他畢竟生養過我,我收殮了他,也算是了結了這段父女緣分。至于你們沒錢吃喝,這不關我的事兒,我沒錢給你們,有錢也不會給你們,以后不要來找我了?!?/br> 魯氏聽罷便哭喪起來:“你這丫頭怎好如此心狠,咱們都是親人,你不管我們,誰管?” 潘小桃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上面葉子已然落盡,只剩下森森枝干,顯得孤苦伶仃。臉上慢慢露出冷冷的笑意:“現如今同我說親人,賣我的時候怎的那般無情。好了,你不必多費口舌,我本也沒有銅板給你,有這功夫來撕纏我,不如去想旁的生計吧!”再不理會魯氏,徑直往王家走去。 魯氏還要攔,卻被潘小桃一道凌厲冷酷的眼神嚇退了腳步。潘小桃收了視線,剛邁出步伐,衣擺卻被人緊緊拉住,垂下眼,果然是那個野種。 潘小桃愈發的心生厭惡,呵斥一句:“走開!”伸手就推了那孩子一把。 那潘福團當即蹲坐在地上,呆了一瞬,便張開嘴巴“哇哇”大哭起來。魯氏自來把這潘家的獨苗當做眼睛珠子,見著他痛哭不住,哪里看得下去,登時便火了。幾步上前伸出手便去推搡那潘小桃,把個潘小桃推搡得東倒西歪,又指著鼻子破口大罵起來。 潘小桃揚起唇角勾出一抹冷笑,這才是魯氏待她的態度,之前那般和顏悅色,還真是叫她不習慣。 伸手推開魯氏幾乎挨到鼻尖上的指頭,潘小桃冷笑道:“既是嫌我欺負了你的心肝兒rou,你又何必來這王家莊兒?好生呆在潘家莊,我又哪里能欺負得了你那心愛的小孫孫?”抬起手指了指村口前的那條黃土路:“路在那里,你為何不走?” 說的魯氏登時凝住,心里一下子想起了此行的最終目的。然而瞧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小孫子,魯氏又不免抓心撓肺的心疼,狠狠瞪了潘小桃一眼,一臉憐惜地走上前摟住了潘福團,不斷地低聲安撫著。 瞧著魯氏吃癟,那小野種放聲大哭,潘小桃又是解氣,又是難過。那些幼年時候,娘親教給她的那些做人的道理,只怕她如今一條兒也沒做好。想起了那些年,娘的良善,還有娘吃過的苦,潘小桃不覺心頭一澀,鼻尖一酸,眼淚差點便要跌落下眼眶,奔涌而出。 忙長長地舒了幾口氣,將那眼淚憋了回去,潘小桃抽抽鼻子,顛了顛背上的干柴,頭也不回地往王家走去。 她是絕不會像娘親那樣的,守著一輩子的規矩道義,所有苦果都自己個兒盡數咽了,卻是舒坦了那些狼心狗肺的歹人。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她不要做那被人欺負的善心人兒,她要做個惡人。 潘小桃仰起臉,眼淚最終還是順著臉頰飛速落下。她邊走邊哭,邊哭邊想,娘親,別怪小桃心狠,小桃想要好好的舒坦的活著,就只能把你教給我的那些良善心軟,全都給忘掉。 魯氏這邊兒終于安撫住了傷心哭泣的心頭rou,這才抬起頭,要去尋那狠心短命的孫女理論,卻只瞧見了空蕩蕩的村口,要尋的那人,卻早已是沒了蹤影。 然而事情遠遠沒有終結,那潘家的老兩口,隔三差五的,便要來王家莊的村口處,去堵那潘小桃。次數多了,便引得村子里的人議論紛紛,暗地里都不住口的打聽。最后,便連潘仙兒的尸身,是被村西頭兒崔家的人收斂的,也都給鬧騰了出來。 這一日,周氏聽罷旁人在她的耳邊嚼的舌根,回了家便找來了王如春。去外頭一打聽,卻是村西頭兒崔家的那個租戶,將潘仙兒的尸身拉回了潘家莊,并出錢點了墳xue給埋了。 “莫非是那人看上了小桃不成?”周氏想著潘小桃如花似玉的一張臉,忍不住起了疑心:“不然一個毫無關系的外人,又不是有血緣的親人,何必去管這檔子閑事兒?” 王如春亦是這般作想,皺著眉想了會兒,道:“既是如此,叫如寶這幾日不必外頭去,只在家里頭守著那丫頭,等著那丫頭去后山拾柴,便偷偷在后頭跟著,且看她是否和那人私底下有了牽連?!闭f著瞇起眼,厲光在眼底一轉,慢慢道:“若是當真紅杏出墻,不守婦道,不遠處便有深不見底的凈水潭,裝了豬籠沉潭便是?!?/br> 周氏點點頭,示意贊同。剛要抬手端茶喝,猛地想起一事兒,便抬眼瞧向了自家的大兒子,眉心蹙了蹙,緩緩道:“如春,你這月的工錢……” “行了,既是此間事了,我便先出門去了?!蓖跞绱汉龅慕財嗔酥苁系脑?,隨即起身便匆匆離去。 周氏端坐在堂屋里的太師椅上,遙看著兒子的背影愈行愈遠,最后沒了蹤跡,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悶頭想了會兒,眉心中間漸漸涌出了一抹愁緒。 這王家的男人,要么守在家里頭啥事兒也不做,要么便是得了銀子也不往家里頭拿。家里頭的吃穿用度,除了吃些老本兒,便都是她和媳婦們紡了布,做了刺繡,拿去外頭變賣得來的銀錢。再者便是田間收來的糧食,卻也都是家里的女人們在種。 “啊——”窗外忽的傳來怪異的嘶喊聲,周氏眉頭一凌,臉上登時露出嫌惡的神色來。半晌,咒罵道:“該死的老東西,兒子都死了,怎她卻還活著不去死呢?” ************** 潘小桃很快便發現了身后的尾巴,她自是明白這事兒的起源。自打那次魯氏在村口處堵了她一會兒,便隔三差五便要來上這么一次,后頭更是連潘老頭也出山坐鎮了。然而除了賣苦情,出言咒罵,卻也翻不起甚個風浪。 潘小桃并沒有銅板,這點周氏很清楚,這么些年,潘小桃壓根兒就沒工夫去做旁的事兒,更別提偷偷兒攢私房錢了。慢慢走在通往后山的小道上,潘小桃不免有些心急。 長生哥哥同她說過,那趙木匠每隔半個月便會放他半天假,他便來后山這里等她。數著日子便是今日,本是叫人萬分欣喜的事兒,如今卻因著后頭甩也甩不掉的大尾巴,眼見著就要變作了禍事。 潘小桃知曉時機遠遠不夠成熟,她和長生哥哥的事兒,還不能叫旁人發現。此時不禁生出悔意來。也是她心太急,沒有思慮周全,便叫長生哥哥那般正大光明去收殮了爹爹的尸身。本就是不相干的人,這般做了,可不是打眼得很。又因著潘家的那兩個老人一而再地來王家莊堵她,愈發招惹了周氏的一雙眼。 如今這情狀,可要怎么辦才是? 潘小桃一路走一路急速地尋找,果然在一棵大樹后頭,發現了正蹲在地上,悶頭看著什么的崔長生。 壞了! 潘小桃心叫不好,可她自來便是往后山撿柴的,一時改了地點,倒是要留口舌給那王如寶說嘴。然而想起長生哥哥素來的憨實,潘小桃抿緊了唇,忽的歇住腳轉過身去,往另一側走去。 王如寶果然揚聲叫道:“你要去哪里?”說著從樹后頭走了出來,幾步追上了潘小桃,一把扯住她。潘小桃甩開他的桎梏,只管往前走,卻又被王如寶幾個大跨步攔下。 王如寶瞅了潘小桃幾眼,忽的翹唇冷笑:“你跑什么,往日里不是都是去那邊兒撿柴,今個兒怎的要換地兒?”嘿嘿笑了幾聲,王如寶扯住潘小桃的胳膊,指了剛才走的那條道兒,面容上帶著譏諷的嘲笑,一雙眼睛亮堂堂地看著潘小桃:“走,就走那條道兒!” 潘小桃自知是躲不過去了,只得硬著頭皮,順著往日里走慣了的那條路,一步一步慢慢逼近了崔長生蹲著的那棵大樹。 崔長生正蹲在樹根處看螞蟻搬家,聽得腳步聲,立時欣喜地抬起了頭來,隨即起身,面目含笑地向著潘小桃疾步走來。 潘小桃一瞅見崔長生如此情態,不覺倒吸一口涼氣來,只覺得今個兒只怕是要大事不好,她和長生哥哥的事兒,想來是要被王如寶看出端倪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血緣,真的是個很奇妙的存在…… ☆、第011章 王如寶自是發覺了潘小桃的不同尋常,唇角勾了勾,心里頭罵了一句娘,這死丫頭果然是背著他在外頭有了jian夫。將眼睛四下一轉,卻是瞅見了,村西頭崔家的那個憨子,正笑盈盈向著他們走來。不覺心頭一頓,心道,莫非這死丫頭的jian夫是這個傻子不成? 潘小桃眼睜睜看著崔長生愈行愈近,拋給他的眼色他又看不出來,不禁心若死灰,只覺得噩夢即將到來,那王家是絕對不會饒過她的。 便是這千鈞一發的空當兒,潘小桃忽的想起了半年前,那個被沉潭的村東頭兒李家的劉寡婦。寡婦再嫁并不稀罕,然則那李家卻有個跋扈獨斷的老太婆,任憑那劉寡婦的娘家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許那青春仍在的劉寡婦再去嫁了旁人。非要過繼了本家的一個小男孩兒,要劉寡婦給她兒子守節。 那劉寡婦畢竟年少,終歸是守不住,不過半年,便私底下同隔壁的孫二有了私情。被發現后,孫二逃之夭夭,留下了劉寡婦,被村民們裝進了豬籠,沉了凈水潭。 潘小桃猛地一顫,頓覺手腳冰涼。她不想死,然而若是被王如寶識破了她同崔長生的私情,她這個沒有娘家的童養媳,下場只會比那劉寡婦更慘。心頭一動,潘小桃斜眼瞅向了身側的王如寶。 那王如寶正瞪圓了雙目,滿臉震驚地看著不過幾步遠的崔長生。潘小桃將兩片櫻唇緊緊抿在一處,抬起手,慢慢按在了發髻上的那根鐵制的長簪子上。 她每日里都要孤身一人往來在這后山林里,為了以防萬一,她將發簪的頂端磨得又尖又利,若是拔了下來插.進那王如寶的脖子里,血濺三尺,他必定是活不了的。 王如寶并未察覺,身邊的這個不過十二歲大的小姑娘已然對他動了殺心,他只盯著漸漸逼近的崔長生,腦子里轟隆作響。這死丫頭,便是尋了jian夫,也要找個看得過眼的。這明擺著是個腦子不甚清楚,行動又遲緩的半傻,怎的就尋了他去。便是他家的那個房客,人又高大威猛,長得又俊俏,這死丫頭寧愿找了這個半傻也不去尋那人,莫非眼瞎了不成?